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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年未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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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后的几日,连亦又离了京城,说是去了兰台国与云莱国的边境,只因近些年来,两国边境摩擦不断,连亦自请前往边境,说是为此事做个了断。而此事,苏幕竟是从屏玉处得知。
苏幕找来白阡陌问了,却问不出什么,便决定自己亦要去边境。
白阡陌自然反对:“那里本也没什么事,你不在家好好养着身子,何苦去遭罪?”
苏幕却黯然道:“其实我这身子究竟如何,师哥你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只怕自己没有多少时间陪着他了。”
白阡陌安慰道:“别说傻话,师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顿了顿,白阡陌又问:“木樨,我不明白,连亦如此待你,为何你不忘了他,自己一个人好好过?”
苏幕像是陷入回忆,脸上浮现笑意:“想来,当初他的一句‘你还好吧’就已经注定,我这一生都不能离了他,一个人好好过了。”
白阡陌并不说话,苏幕却问了他一个问题:“师哥,你这一生,有没有一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的,默默的藏在心里,舍不得忘记的?”
白阡陌闻言愣了愣,像是在回忆什么,良久才道:“有,自是有的。若没有她,只怕白阡陌早已不在这世上了,我曾发过誓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可我只恨自己那时太年轻,没能力保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伤害,抱憾而终。”
白阡陌说起这些话时,眼中含泪,望着苏幕,又道:“我初次见你时,连亦抱着你,你身上挂了一个和她几乎一样的荷包。那一瞬间,我忽然觉着你像极了她。”
“难怪,师哥多年来,会无故对我这般好。”
“我是你师哥,理应对你好。”
本以为白阡陌就此妥协了,不料却在临走之时变卦。
这一日,两人本是约定了出发,临到城门口,白阡陌却反悔了,一番商量下来,仍不能动摇苏幕,于是白阡陌道:“若你执意去送死,那你我同门情谊就此隔断。”
人都要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情谊可讲。
苏幕望着白阡陌一脸没有条件可谈的样子,渐渐红了眼,低了头道:“多谢师哥多年的爱护,师妹来世结草衔环相报。”言毕,苏幕黯然转身,牵了马,向前去了。
白阡陌眼睁睁看着,满脸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了去了。
两人一路相伴到了边城,先是白阡陌见了连亦,说是苏幕不放心,一定叫他跟来。
几日后,苏幕仍以元上陌的身份现身,声称自己向来喜欢四方游历,听得故人在此,特多留几日,连亦竟未疑心。
苏幕初到边城,水土不服,自然是病倒了,在床上躺着,调养了好些日方见好转,这才下了床。
这一日,苏幕自觉身子无碍了,便出了房去,随便找了个士兵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几日云莱国的士兵日日都来城下叫战,总不消停,这个时辰大概又开始了,因而她便赶去了。
苏幕只到城墙上站着,倒也不出城。只见对方不过总的来了一二十人,连亦也不过带了十几名士兵与之对峙。
苏幕远远望去,对方领头的将军却是一位白面小生,身着一身盔甲,骑于马上,手中枪指着连亦,问道:“本将军前几日派来叫战的人可是败在了你手下?”
连亦只回一句:“不错!”
那人一听倒像是有了几分兴致:“甚好,本将军也从未输过,今日倒要好好会会你!”
那位白面将军一面说着,一面便蹬马向前,连亦沉着应战,不将那人放眼里。
那人怎么看都只是初出茅庐,口气倒也不小。
几招下来,那位白面将军却倒也算有几招,两人在马上过了几个回合也未分出胜负。
不过在苏幕看来,连亦并未出全力,只是想试那人武功,大约试完了,两人也从马上打到了地上,只见连亦一个挥枪过去,那人向后弯腰本欲想后躲开,却来不及闪躲,起身时连帽子也被打落,一个翻身站稳,只是头发却散了一肩。
分明是个姑娘。
那些士兵慌忙上前将那人护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其实,我倒觉得即使这世上真有这般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男子也并不奇怪,只是此时那人明明有些慌乱却又强装镇定的望着连亦的神情,我倒更愿相信那是一位姑娘。
想来是哪家千金从小学了一点武功,跟身边人比试从不曾有人敢赢她,便自以为是天下无敌了,想来这战场上一试。
苏幕亦是这般想着,只见那姑娘向着连亦抱拳道:“今次输了便是输了,不过他日我定会打败你的!”说完便跨上马。
连亦此时却出声:“你一个女子,能练到今日,也属不易!”
那姑娘却固执回了句:“你等着,我会再回来的,让你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说完便骑马离去。
城墙之上,明明隔的很远,苏幕却似乎看到连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连亦转身回城时看到了城墙上的苏幕,便也上了城墙。
苏幕眼睛直直望向远方,连亦走到身旁也不理,倒是连亦问起:“先生身体可好些了?”
苏幕依旧望向远方,答非所问:“看来方才那位姑娘让将军心情愉悦了不少。”
连亦并未答话,苏幕便接着说道:“这也难怪,方才那位姑娘确实与那些长年养在深闺的姑娘不同,将军眼前一亮确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位姑娘是云莱国人,既能女扮男装上战场,又有众人护着,想来身份不低,将军若想抱得美人归,只怕要好生费一番心思了!”
连亦正说:“先生说笑了……”可苏幕一个转身就走了,至始至终也没瞧连亦一眼,只留连亦风中疑惑。
此后好几日,云莱国的人再没来叫战,只是这一日,对方忽然派来使者,说是他们将军请连将军一叙,共商两国和议之事。连亦没多想便去了。
苏幕听了,倒因此对那位姑娘的身份更确定了,向来听说云莱国有一位靖公主,与云莱国当今皇帝乃一母同胞兄妹,自小习武,深得皇帝喜爱。如今说要议和,这个权利怕也只有她有了。
这本是好事,只是不知为何,苏幕心里竟有些不安。
之后连亦每每都被请去,而且去的时间愈发的久。
直至这一次,苏幕再也坐不住,偷偷跟在连亦身后,跟着他出了城,发现连亦与那靖公主约在城外小河边相见。
连亦到时,那位靖公主一身女装,早已等在哪里,见连亦到了,便小跑向前,一把挽住连亦的胳膊,动作亲昵。
这一切落在躲在一旁草丛里的苏幕的眼里实在碍眼,心里又十分难过,想着,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可自己的手废了,是再也舞不了枪弄不了剑了。
苏幕略想想便觉得一阵伤心,胸口便又一阵刺痛,眼前那番情景她是再不忍看下去了,便带着满心的失落回去了。
次日,苏幕孤身一人进入云莱国边镇,拦下了正在城中游逛的靖公主。
再说那靖公主好好的走着,忽然面前出现一女子,像是拦了自己的路,手里竟还持有一把剑,脚边还放着一把剑。
不及靖公主细想,苏幕便将脚边剑一踢便踢向靖公主,靖公主接了剑,因问道:“这位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苏幕却只道:“不为别的,我今日只为打败你。”
靖公主听了更觉不解,只是不容她多想,苏幕便持剑出手,两人便交打在一起。
只是,苏幕那双手早也使不得力,只得一二招便已吃不住,手中剑被打落,还被靖公主以剑相指。
靖公主像是看出一些端倪,也并不为难于她,只是望着她道:“你这手原是伤了,本不是我对手,我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你走吧!”说着便扔下手中剑,转身便离去。
靖公主转身离去,苏幕却拾起地上的剑,支撑着起身跟在靖公主身后,才走几步,忽然被一飞针刺中,随即便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原来靖公主有随从暗中保护,以为苏幕欲背后伤靖公主,故而使暗器伤她。
幸得白阡陌及时赶到,忙将苏幕带了回去。
苏幕所中飞针之毒本不为患,只是那毒却引出她体内瘴气来,白阡陌已是束手无策。
连亦闻言匆匆赶去苏幕房中,只见得她静静躺在床上,嘴唇泛白,脸色略紫。连亦一时间便慌了神,一步一步向着床边靠近,神色害怕,又似不敢靠近。
连亦近了床,呆呆望着床上的人,手颤抖着向那脸伸去。
此时白阡陌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见连亦此番景象,心中已明了,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连亦只问:“可有办法治好?”白阡陌无奈摇摇头。
连亦闻言自责道:“我一直知道是她,更知道若是我直接送她回去,她必然不回,所以故意跟别人一起,以为她失望了,心灰了便会自己回去了,谁知道……都是我不好,即使她不愿回去,我也该将她强行送回去的,不该任由得她留下。”
白阡陌道:“如你这般说道,那我且不更难辞其咎!”叹了叹气,又道:“此时只盼师傅能及时赶来,如若不然,只得……”
连亦闻言眼睛里立即见了光,转头望向白阡陌,忙问:“还有其他办法!”
白阡陌似乎有些犹豫:“这世上如今确有一种药可解当前燃眉之急,只是……”
连亦立即追问:“有何难处?”
白阡陌叹了口气道:“此药名无相丹,出自云莱国皇室。每日一粒,至多可服食半年,无论何种毒都可抑制半年,只是服药之人会渐渐遗忘一切人与事,半年时间便会尽数忘记,到那时一切便只能凭天意了。”
连亦闻言便傻了,她会忘了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想想,也许,这样对她而言才是好的。
连亦得知苏幕中毒之后,当日便去找靖公主,靖公主听了连亦的话,却很为难:“其实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我皇家向来有所规定,无相丹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用,抑或是立下功绩,皇帝御赐。”
连亦只略想了想,便忙说:“那我娶公主!”
靖公主闻言一惊,眼神疑惑的望着连亦的眼睛,似乎觉得自己错听了。
次日连亦便随靖公主赶往云莱国,面见云莱国皇帝,与靖公主定下婚约,带回了无相丹。
连亦带回无相丹,送与苏幕服下,方才回朝禀报当朝皇帝,两国皇帝都是一番思量之后方才决定联姻,定期于四个月之后。
苏幕对这一切自然无从知晓,把那无相丹也只当是白阡陌给自己用的寻常药。
过些时日,苏幕身子稍好,白阡陌便带她回京,仍在将军府养身子。
苏幕这一养便是一月有余,这一月来也无大事发生,只是她也发现自己记忆像是连连衰退,诸多事都力不从心,许多从前的事也都想不起来了,不过她自己也未在意,只当乃自己身患疾病所致。
由于苏幕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府里,不见什么外人,连亦特意吩咐不许叫她知道,她便一直被满在鼓里。
直到这一日,苏幕因实感无聊,便拿了一本供消遣的书去凉亭看,途径□□小道,无意间碰见三五个小丫鬟聚在一起聊天,她本无意理会,可那话却偏偏吹进她耳朵里。
“听说我们将军要娶的那位靖公主可是云莱国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还是一位女中豪杰,跟将军也实在相配啊。”
“可不是,从此两国可以数十年无战了,那我弟弟便可以从边境回来了。”
“……”
后来那些人又说了什么,苏幕也没听见,只知道连亦要成亲了,可新娘、却不是她。苏幕心里一急,竟当场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苏幕醒来之际,守在床边的却是白阡陌。
白阡陌见她醒来,忙去将药端了来,药刚端来,屏玉便进来说:“白先生,军营里来人说是请先生赶紧去一趟。”
苏幕对白阡陌道:“师哥放心去吧,我没事!”
白阡陌对屏玉嘱咐了几句,让苏幕待药稍凉便喝下。
屏玉正要将苏幕扶起,连亦却来了,屏玉便退到一旁,连亦又示意她退下。
连亦走到床边坐下,将苏幕轻轻扶起,靠在床头,拿过药碗轻轻的吹着,而苏幕目不转睛地望着连亦,连亦却一直在躲避苏幕的眼光。
苏幕眼中泪光闪闪,突然开口道:“你终究、还是娶了别人!”
连亦闻言愣了一瞬,又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苏幕,笑道:“傻丫头,兄长成亲,你不为兄长高兴吗?”
苏幕却一下笑了出来,努力笑着,努力让人觉得她确是高兴的:“高兴,兄长娶嫂子,木樨以后多了一个人疼,自然是高兴的!”
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可眼里更是掩不了的落寞,即使再伤心也要强忍着,绝不示弱服软。
苏幕转身面朝里面躺下,连亦见此,只得起身道:“也罢,等一下自己把药喝了。”说完便转身关上房门出去了。
话说,连亦才出得门去,顿觉身子乏力,险些站立不住,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撑着墙壁,额头青筋暴起,双唇紧闭,像是随时会吐出血来。
少顷,白阡陌轻轻推门进来,坐于床沿,府身近看苏幕,却发现她紧紧咬着棉被,哽咽不已,早已哭的肝肠寸断。
白阡陌叹了口气,拍着苏幕的身子,道:“要实在伤心,那就离开,不管去哪儿,师哥都陪着你。”苏幕却无话。
后来,万念俱灰,再无可留恋,苏幕便留下一封书信走了:
那年,你的一句“你还好吗”就已经让我沦陷了,可是对不起,最终还是没能让你喜欢上我。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拿出来给你的,已经是我所有的最好的了。如今想来,你不喜欢我也是好的,我不能陪你一生,便让你喜欢的女子好好陪着你。我多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一直赖在你身边,可我做不到,装着若无其事的看着你与别人恩爱,那样的日子只是想想都觉得难过,便只能躲开了,你也无需寻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保重!
多年以后你和她情深似海,可会记起,你还欠我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