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欣相伴》绵绵若存

7、清欠2

　　胤禛接旨，按他事先拟定的名单，召集人马进驻户部。
　　二十年的账册，说不上汗牛充栋，也足有满满三间库房，蔚为壮观。
　　他让人按欠款时间、数量，欠款人职位，财产情况对欠债人进行了详细分类。很快经初步整理的欠款账册放在了他书房桌上。
　　感觉自己对事情有了些把握，他召集事先拟定助他清欠的人，来书房议事。
　　“戴铎、费茨哈、戈尔金、塔布、田文镜参见四爷。”
　　“免了，都坐吧。”
　　“奴才们不敢。”几个人回答。
　　“不必推辞了。”胤禛摆手，几个人恭谨地在备好的椅子边上坐了。
　　“这几日，爷看了你们整理好的账册，看得出你们是用了心的。你们都是跟了爷多年的人，爷就不虚客套给你们诸位道辛苦了。”
　　“奴才们不敢。”
　　“爷召你们来的意思，你们应该也想到了？皇上亲喻，清欠事关乎国本，兹事体大，我等当体会圣意，竭尽所能。”
　　“嗻。奴才们愿为皇上、为四爷效劳。”
　　“这几日，爷这里闭门谢客，门房上还是接了一箱子书柬，上至皇亲，下至旧臣，都是有脸面，有身份的人物，清欠这件事，不好办哪！”胤禛环顾几个人，继续说：“如今你们几个愿不愿意的，已经被爷召到了爷这条船上，想躲清静是不能了，这几日，也有不少人讨扰你们吧？”
　　几个人相互看看应：“嗻。”
　　“办这个差，辛苦尚在其次，你们是一定会被人迁怒、记恨的，你们的苦处，爷不会忘了。”
　　“奴才们不敢当，奴才们愿唯四爷马首是瞻。”
　　胤禛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那些是后话了，爷也不先许什么愿，爷的为人，你们信就是了。爷素知你们是有见地，有才干的人，今天我们就一起议一议如何做好这件事。”
　　“嗻。”
　　“不用拘着，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几个人再次相互看看，戴铎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开口说：“四爷，奴才听闻，太子对清欠这件事有特别交待，不知这个说法是否属实？”
　　“是。”
　　“那四爷的意思是？”
　　“太子是念旧的人，他这么做有他的难处，他的面子爷不好轻易驳了，他交待的事，我过会儿给你们一个单子，按他的意思，先放一放。”
　　“四爷，此事虽然机密，奴才还是听说了，可见此事并非不为外人所知，奴才们并非只为自己办事方便，生出这些个计较，实在是怕日后有人借此事诟病四爷。”
　　胤禛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个不争气的太子，总能让他有口难言。
　　“爷的脾气你们也知道，爷非常讨厌蒙蔽太子中饱私囊的人，你们放心，不过是暂时缓一缓，只要是国之蛀虫，必有他无处藏匿之时。”
　　“四爷的意思，奴才们心里有数了。”费茨哈是个满人，是胤禛在上书房时的陪读，自然是非常了解胤禛的心性。
　　胤禛并不搭话，费茨哈继续说：“四爷，据奴才得到消息，如今欠款的人多在观望，想着找门路躲过这一劫，大家的心思差不多，这个奴才不须多说，四爷是明白人。倒是咱们自家在外面几个州府上的老人，也有欠款，他们想请四爷的示下，是缓一缓，还是……”
　　胤禛皱了下眉，他不想效忠他的人对他失望，毕竟多年的经营，谁想自毁长城，可是他接下了清欠的差事，他的任务就是要替皇上做恶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尽可能多地为皇上收回欠款，就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否则就是不察圣意。
　　他很想顾念旧部，可是他不能，他被迫做了讨债鬼，皇上、太子、兄弟、大臣没有人在意他的本心愿不愿意，更不会有人体恤他会因此得罪许多官员，会在此后被人借机诟病，会给他的将来带来多少困扰。他没有退路，别无选择，只能按圣意去做，然后接受必然会有的结果。
　　自怜是无用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胤禛无比坚毅，他不是只靠钱去维系与部属关系的主子，这点儿波折，他扛得住。
　　“清欠这件事，牵涉诸多，想要最后再无一人欠钱，那是不可能的，到后来必是会有那么些个人占到了便宜，这个谁都想得到，所以有人想设法躲债，认为还了钱就吃了亏，这种心理也不是没道理。只不过想躲的人要想一想，想一想皇上的旨意，想一想他是不是那个躲得过的人，那一条条的处罚都是给谁的？话说回来，钱是好东西，也是个常让人想不开的东西，想它的人只想它能更多，就不肯想一想若是人没了，钱还是不是东西？又何况爷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生财的道儿不只一二，真有人还了这份钱，就得找爷救济着过日子不成？”
　　“奴才们向来忠心四爷，但凡爷一句话，奴才们愿肝脑涂地。”看胤禛语意不善，费茨哈连忙表忠心。
　　“传爷的话，放宽了眼界，来日方长。”
　　“嗻。”
　　“四爷，俗话说：人无私心，天无雨。四爷千万别为奴才们的小心思坏了心情，你圣旨在手，任他是谁敢不遵爷的吩咐不成？”塔布看费茨哈脸红的难看，赶着打圆场，“爷是做大事的人，奴才们就等爷一声令下，立马去捉几个不开眼的，祭清欠大旗。”
　　“说的事，最要紧的是议一议清欠的事怎么做，爷这些年各州各府没少走，打量着一个个奴才的身家，叫真儿还不起欠款的几乎没有，他们之所以多年不还债，大略有这么几种心理：一是从众心理，别人欠着，我也欠着，反正朝廷不追，欠也无妨。二是攀比心理，别人能欠，我若不欠，仿佛我的面子不够大，没那借钱的资格，所以我也要欠。三是炫耀心理，显摆自己是有身份的人，跟主子有各种关系，非比寻常。四是居功心理，以为自己曾为国立功，多拿多占亦不为过。五是攀援心理，钱当初花在了主子身上，他是为得主子的眷顾，眷顾得到了，让他还钱，他却总觉得委曲了。”
　　“四爷说的正是。”塔布附和。
　　“前两种人多是地方上的小官，虽然借款不多，但人数不少，加起来欠款总额是一笔可观的数目。好在这些人与朝中纠葛不深，可能受到庇护较少，而且就是因为所欠数额较小，还起来比较容易，所以爷打算让你们从他们入手开始清欠。这样比较容易给清欠开一个好头，让皇上看到我们愿意办好差事的决心。你们以为如何？”
　　“四爷的话极有道理，如此清欠的第一步必能马到成功。”费茨哈说，其他几个人也随着一旁称是。
　　“至于后三种人，是包括皇阿哥在内的皇亲、京中要员和地方大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上达天听，想要清欠会有阻力，但既然是皇上要清欠，他们能妥得过的，占不了多数，该清还是得清的。我们从前两种人开始，即让他们有机会看一看皇上对清欠的态度，也给了他们筹钱的时间，也算得上是人至意尽了，若是真有人抗旨，那也真算不上大事儿，爷也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