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梨花催婈珞

1、当时豆蔻

　　炎炎夏日，知了正叫的欢畅，树木郁郁葱葱的围着一幢房子。正午最热的时候，一个女人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女人皮肤白嫩，汗水顺着鬓角流下，衬得皮肤晶莹透亮，眉眼清秀，看起来年纪尚小。眼睛微眯，右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足尖一下一下的轻点着地面，衣衫被汗水淋透。女人猛然睁开眼睛，眉头蹙起，抱着肚子，缓了一下，站起身。扶着门框，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走进卧室，抓起大衣，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手机，顿了一下又放进口袋。还是算了吧，何必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于是，肚子开始镇痛的女人，拿起车钥匙，自己开车去了医院。好在女人早已经提前在心里演练过几遍，连时间距离在医院停车的位置也心中有数。肚子刚开始镇痛，她就开始朝医院去。下车的时候，羊水已经破了，随手拉住走过的医生。
　　“医生，帮帮忙，我要生了。”

　　女人脸上还带着稚嫩，脸色因为生产变得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若不是知道她刚生过孩子，还以为是个上学的高中生。主任医生见她没有家人陪同，年纪又不大，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
　　“你把名字登记一下，是个女孩儿，四斤四两。你家人在哪？”
　　“我叫卫灵，能帮忙把包递给我吗？”
　　小护士走过去，把手包交给她。卫灵掏出手机按了号码，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不好意思。家人都在上班。”又低头从包里翻出钱夹“我家人预约了病房，本想着后天过来待产，哪儿想到突然早产。应该是叫温贤阳，您查一下。看我现在能不能搬过去。”打开钱夹，拿出一叠现金，递到小护士手上。“您拿着钱帮我找个护工，我这里实在不方便。拜托您了”
　　小护士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帮你找个护工，这钱你直接给护工就行。”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轻声细语，条理分明，明明出手大方，却又姿态摆的非常低，并不像养尊处优的人。快要临盆，身边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小护士办事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就领了一个护工过来。傍晚的时候，温贤阳到了医院。
　　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成熟，三十七岁，穿着挺直的西装，额前的碎发让年龄看起来小了一些，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你瞧瞧，多厉害，别人生孩子都围了一圈人，她倒是出息，自己一个人就跑到了医院。啧啧”男人微侧着头，和身后的年轻男人说话。
　　“不是先生你把人都赶出去了吗？卫小姐不自己一个人来医院，难道要生在家里？”年轻男人咧着嘴巴，古怪的看着温贤阳
　　“你这是替她打抱不平呢？她砸我的时候你没有看到？”温贤阳转过身，指了指额前的碎发，这下面还结着痂呢。
　　“先生，卫小姐怀着孕，你还把女人带回家，这事儿本身就不地道。你好歹换换地方？女人怀孕不容易，这好歹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应该给孩子的母亲最基本的尊重。”年轻男人眼眸清澈，态度坚定。
　　“啧，你这小子现在厉害了呀，都刚教训我了。我跟你说……..”温贤阳还准备继续长篇大论的，年轻男人转过身“先生，到了”
　　咂吧咂吧嘴，温贤阳讪讪的转过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病床上的女人侧身躺着，怀里还放着个小包袱。咦？小包袱？那一小团是个小婴儿？温贤阳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他纵情声色那么多年，竟是没有一个孩子。虽然在医院查过没有问题，但是没有孩子是事实。那么多女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生下孩子。所以知道这个女人怀孕以后，他很是激动的把她接回了家里。这一点上，她在他的心中自然是不同于其他女人的。他活到三十七岁，终于得到自己的孩子。在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中挣扎了那么多年，终于解脱出来。
　　温贤阳推开门，飞快的走到小包袱跟前。那白白软软的一团皱在一起，小的还没有他一只手大，这就是他的孩子，他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指尖有些颤抖的碰了那小小的一团，那小嘴竟然跟着指尖歪了歪头，小嘴碰上指尖咂吧了一下。
　　“你先洗手好吗？”卫灵把孩子往怀里揽了揽，错开男人的手，没有什么表情，连头都没有抬。
　　温贤阳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年轻男人，无声的吐出五个字“还在生气呢”
　　年轻男人抿了抿嘴巴，错身走到病床前“卫小姐，你自己一个人怎么来医院的呀？”
　　卫灵抬起头，看了他身后的温贤阳一眼“开车”
　　对面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开始质疑女人怀孕时候的战斗力了
　　“你都要生了，怎么开车？”温贤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是好奇我怎么挺着肚子开车？还是质疑我说的话？”
　　温贤阳闭上嘴，多说多错，索性不说了。把孩子抱到怀里，坐到一边。
　　“月嫂都找好了，这里总归不方便，等过两天，先生就接你回去。”温贤阳关心的话说不出，两个人之间还闹着不愉快，年轻男人只好替他说。
　　“阿成，你帮着孩子找一个奶妈，等奶妈来了，我就走。时间拖久了不好，最好这两天就能找到。”
　　卫灵的表情特别认真，大大的眼睛闪过光芒。生产过后的她，浑身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芒。温贤阳摇摇头，他怎么会从一个妓女身上看到神圣的光芒。阿成说的尊重，他是做不到的。因为他知道她是什么人。即便她怀了他的孩子，先入为主的认知也改变不了。
　　“那我把钱打给你”温贤阳接的飞快，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有看到女人绝望的目光。
　　“卫小姐刚生了孩子，不是还要坐月子吗？先生，你不能让她现在离开”阿成对着温贤阳眨眼，卫灵不是温先生一夜风流的女人，温先生包养了她一年呢。不管温贤阳是怎么想的，这个卫灵却一定是对温贤阳有情的，不然也不会气恼之下砸了温贤阳。可是温贤阳不明就里，他的女人太多，更何况他只是她其中一个客人。
　　看阿成那个样子，温贤阳疑惑的点点头“嗯，你还是坐完月子再走，不急这一时”
　　说完，又低下头看女儿。这会儿他心里盘算着起什么名字呢，这孩子实在太漂亮了，眼睛乌黑发亮，小嘴也特别可爱。他没见过别人家的孩子，反正他觉得他的女儿简直是顾盼生辉，倾国倾城。后来他把这话说给阿成听，阿成瞪大了眼睛，看一眼再看一眼，一个啜着自己小手的婴儿，口水顺着脸颊流，除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水灵灵，顾盼生辉？倾国倾城？真是自个儿的闺女，越看越美。
　　“就叫阿婉，怎么样？温婉动人，啧啧，不错不错”虽然是反问，却是不容人质疑的。
　　“温婉动人，卫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是阿成在两个人中间这样调节，依着温贤阳的性格，早就不会和卫灵说话了。
　　卫灵平躺着，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根本不需要她回答，就像他说的“我只是想要个孩子，你不要奢求其他东西。我给不了你，也不会给你。”吵架的时候，往往才能说出真心话。温贤阳不会哄女人，也从来没有哪儿个女人能让他上心。不会哄也不会吵，一些不好听的话他也只是心里念叨。但是这些不好听的话，他却在卫灵砸他的时候，全都嚷了出来。
　　那天之后，卫灵就很少说话，过了几天就自己搬去了度假村。一直到待产也没有打过电话，所有的事情他都要通过阿成才知道。这也是卫灵几个月来第一次看见他，心中再多情绪，也硬生生的被自己斩断。如此残花败柳，还想得到他的真心对待。简直是痴人说梦。十七岁的卫灵，年纪尚小，身心却早已老去。没有天真烂漫的童年，自小就出来打工，却被拐去做了小姐，又机缘巧合得了他的眼缘，被包养了一年。这点情分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包养的也不只她一个。只是自己刚巧怀了孩子，才变的特殊。那也仅此而已，他爱她吗？答案是否定的。卫灵心中明白，只是始终忘不掉这薄情的人。妓女难道就没有爱人的资格吗？这个问题卫灵不止一遍的问自己。难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就是定理了？她才十七岁，而他已经三十七了，成熟的男人没有少年的情爱，更不会懂她那点少女心思。她只是一心的爱慕，而他只是一心的厌恶。心中是对一个妓女的轻视，那点合眼缘，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欲望。

　　一个月以后，阿成终于找到了奶妈。其实卫灵心中知道，阿成是故意拖了一个月。卫灵走的干脆利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叮嘱孩子的事情。当天中午就拿了衣服离开。温贤阳回到家里，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抱着自己的宝贝儿，愣了一下。
　　“她上哪儿去了？”问着身后的阿成
　　“卫灵已经走了。”阿成没有想到温贤阳还会问起来，因为平时都不会正眼看卫灵一眼的。
　　“哼，走的好，拿着那笔钱，她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阿成抬头看着他，这话怎么透着一丝古怪。
　　“这女人可靠吗？别委屈我的小宝贝。”温贤阳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道那个女人会拿着钱上哪儿。摇摇头，管她去哪儿，反正给了钱。温贤阳环顾了一圈，怎么觉得空荡荡的。
　　阿成抿抿嘴巴“要不咱还把卫灵接回来？”
　　温贤阳转过头，瞪着他“胡说八道什么，让她在还不教坏我女儿？”说完就往外走，怎么能把眼光放到一个女人身上？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