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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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花园的路上，夏琴和秋画叽叽喳喳说着，一会儿夸昕禾苑位置好，一会儿说她屋里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话里话外都是在帮晏夫人说好话。南乐雪嘴角挂着笑，偶尔应付两句，心里对这两个丫鬟却提防起来。
晏夫人之前说过，夏琴秋画是从她房里拨过来伺候的，对于真正的晏三小姐她们是心腹是出于好意的，但对于南乐雪来说，这两个丫鬟的存在无异于是晏夫人放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她的很多行为都被监控着。
思及此，她望向跟在后面的玉蕊玉香。
这两个丫鬟虽也是晏夫人替她挑选的，但与夏琴秋画不同。她们是刚买进来的。
玉蕊十四岁，脸圆圆的，看上去很老实。玉香十三岁，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上去是个能干的。
她们这个年纪的，一买进来便是一等丫鬟待遇，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牙子买去教导的，这样的丫鬟有优点也有缺点。优点是一买来就能用，不用费心调/教，且对南乐雪来说，夏琴秋画是晏夫人的人，有些事终究不敢交给她们去做，而若是玉蕊玉香能够为她所用，那便是大大的有利了。
而至于缺点，也在于她们年纪大了，感情培养起来不容易不说，这个年纪的少女总是有些小心思的，需要小心试探才行。
她心里想着事，便没注意路，经夏琴提醒，才发现一行人已经到了晏府花园。
“现在的府邸是皇上登基以后赐给老爷的，据说光花园便是请的最好的工匠设计建造的。可惜现在是冬天，又下着大雪，掩了不少的风光，小姐不如去梅林里转转？”
秋画在一旁叽叽喳喳。
南乐雪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虽是冬天又有大雪，但她仍能够感受到这座花园的精致。听秋画说是新赐的，她心中一沉——不知道这座新宅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过了一会儿，夏琴也觉得无聊，便也劝她去看梅花。她看天色尚早，离晚宴还有些时间，便点头示意她们领路。
说是赏梅，但她们目标明确，不一会儿便到了，只是那里似乎有人抢了先。
秋画眼尖，看清楚后便轻声对南乐雪说：“小姐，二小姐先到了。”
这是在告诉她站在那里的是哪位了。
先前听夏琴说过她是府中的嫡次女，上头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嫡长女姐姐。与晏琉玉是因为母亲刘氏从妾室被提到正室成为嫡女不同，这位晏二小姐是正正经经的嫡女，也就是刘氏前头那位被休的程氏的女儿。
对于这位嫡姐，南乐雪被勾起了好奇心。只见少女肤白如雪，眼眸清亮，是个美人坯子，挽着倭堕髻斜插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穿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短裳，外面套着织锦镶毛斗篷，通身给人一种淡定温雅的感觉。少女站在一片浅粉色梅花下，有种超然脱俗的味道。
美则美矣，只是两个人梳了同一个发式，南乐雪很好奇这位嫡姐会怎么做。
她看到南乐雪走过来，问了声好。即使是对着新任正室的女儿，脸上也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南乐雪不料她竟不放在心上，要知道姐妹撞妆实在尴尬，更不用说两人身份也是尴尬。不过她不提，南乐雪自然也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便道：“月姐姐好。听秋画说府里有两株墨梅，妹妹觉得有趣便想一睹为快。可巧遇到了姐姐，不知姐姐赏过否？”
晏琉月的声音与她给人的感觉不同，不是那样的清冷，反而是轻柔温软的：“还不曾见过。听说那是番邦进贡的，极难培养，宫里面最能干的花匠也只养活了五棵，而皇帝却赐了两棵给父亲，可见圣宠。”
看得出来，这位晏二小姐对她的父亲晏崇知极为崇拜。
南乐雪见她也是要去赏墨梅的，便邀请她一起，晏琉月没有拒绝，只是一路上南乐雪都能感受到她打量自己的目光似有若无的飘过来。她全装作不知。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着直到看到了想看的。
那梅花的确与众不同，寻常梅花都是红色的，它却是真正的墨梅，花瓣上像是涂了墨水一般，远远望去你以为只是一棵枯树，但近看才会发现棕褐色树枝上绽放着的墨色梅花。
南乐雪曾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这其实是一种嫁接技术，是后天培育出来的，并不是先天就长成这样。比起这样一株人工培育的花树，她倒是更喜欢一旁梅林中那一朵朵凌寒傲雪的红色花苞。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回头，发现有个小丫鬟正看着她。对方兴许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来不及收回打量的目光，却也没有别的反应。
南乐雪只是兴起想看看别处的梅花，没想到却捉到了她。正是晏琉月的丫鬟，她刚才听晏琉月唤她碧水。
碧水刚才对自己一番打量，不知道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有着别的想法。按理说她这样打量主人，被抓了包也不向她请罪，实在是猖狂无礼。不过，她敢这样，必然多少是受了晏琉月的默许，也不必和她计较，静观其变就是，便也没理会。
有了碧水这一出，她便观察了下众人神情，发现她们倒都是在赏花，纷纷表达惊叹和喜爱，就连看上去淡然的二小姐晏琉月脸上都露出了惊喜。
和晏琉月聊了几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致也就是夸了夸这墨梅，晏琉月便告辞了。
时间尚早，南乐雪却没了赏梅的兴致，便命秋画领路先去了永福堂。
永福堂虽在后院，却极靠近前院，平时除了家宴便是用来接待亲密的亲戚好友的。因为哥儿姐儿都有自己的院子，所以除了初一十五或是重大日子都是各自用膳。据说这是晏府的规矩。虽是新赐的宅子，但规矩不改，故将此处沿用了原本晏府永福堂的名字。
永福堂早已布置妥当，桌子椅子碗筷皆摆好，只等主人家到齐了上菜即可。
她虽去早了，但到底不该先落座，一来于礼不合，二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只好先在花厅坐着，索性有丫鬟马上去禀报刘氏。
等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来的却不是刘氏，而是今日被她挡在院门外的四妹妹晏琉佳。
南乐雪抬头去望，竟是个比二小姐更美丽的女子。若用花做喻，将二小姐比作洁白芳香的玉兰的话，那么这位四小姐无疑就是一株明艳动人的牡丹了。
只见四小姐乌黑墨发挽成坠马髻，一支银凤镂花长簪异常夺目，而她穿的是一件红色为底的百花戏蝶袄，整个人看上去明艳非常。
南乐雪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南乐雪，只不过目光是赤/裸/裸的，丝毫不友善，甚至还发出一声轻笑，似有些不屑。
听她轻飘飘喊了声“三姐姐”，南乐雪也不是吃亏的主，连站都没站起来，只笑着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四小姐似乎有些吃惊，仿佛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只听她说：“三姐姐去了庵堂，竟是连礼数都忘了，一会儿我可得告诉父亲，请他为姐姐请个宫里的教习嬷嬷来，好好教教姐姐。”
这位晏四小姐的敌意还真是浓，不过她说出这番话来，才是真的没教养，天底下哪里有庶妹为嫡姐请教习嬷嬷的道理？
不等南乐雪开口，夏琴便道：“四小姐好大的面子，只是可还记得这府里是谁在掌家？”
原本夏琴开口，晏琉佳还很高兴，想着要寻个由头把这丫鬟教训一通，毕竟现在晏琉玉身份比她尊贵，她不好下手，而对付区区一个小丫鬟她还是可以的。她也不怕晏琉玉去刘氏那里告状，晏琉玉从小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软柿子，她不捏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只是现在夏琴一开口就提到刘氏，她还是有几分忌惮，想着来日方长，马上就要开家宴了，她还得保持她在父亲心中乖女儿的形象。
只是她没有料到，她记忆中的软柿子早就换了人，南乐雪打断了夏琴，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对四妹妹说话？不过四妹妹倒是提醒了我，教习嬷嬷是该请了，数年不见四妹妹还是老样子啊。”
“你……”晏琉佳没有想到，晏琉玉居然这么直接地说她不懂礼数，这么不留情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为自己扳回一城。
夏琴秋画等丫鬟也没有想到三小姐这么犀利，轻轻松松一句话把四小姐找茬的话打了回去，还将了对方一军。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侧厅里走进来一位年轻妇人，年约二十七八，面容姣好，嘴角有两个浅浅酒窝，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进来的，看到南乐雪和晏琉佳，朝着南乐雪轻轻福了福身道：“三小姐安好，听说三小姐回来了，妾本应该第一天就去拜访，不过夫人下了命令不得打扰三小姐休息，便没去。只盼着今日能够见面。”
接着，她仿佛才看到晏琉佳一般，也不福身，只淡淡道：“四小姐也在这里啊，怎么了？不是姨娘说你，小姑娘家整日皱着张脸，怎么讨喜？”
南乐雪脑子里将先前夏琴告诉她的过了一遍，便猜到这位是吕姨娘，晏崇知的五姨娘，虽没有生下子嗣，却是他最宠爱的妾。
只是姨娘到底是半个主子，而晏琉佳虽是庶女却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她这么说话实在不合礼法。
另一边晏琉佳被她气的瞪大了眼睛，她却没有说话，而是她身侧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开口道：“姨娘这就不懂了，我们家小姐天生丽质，就算是皱着眉头也是极好看的，旧时西子捧心东施效颦，四小姐的样子也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姨娘若是平日里闲着，还是少开口说话多读些书为好！”
吕姨娘对晏琉佳不敬，她的丫鬟便对吕姨娘不敬，且看她们的样子，似乎这样的口角还不少。不再被关注，南乐雪也乐的看好戏。只是，还不等吕姨娘开口，便听门口响起一道威严洪亮的中年男子声音：“什么多读书？”
只见晏琉佳和吕姨娘都是眼中一亮，站了起来。
南乐雪也跟着站起来，只是双手不知不觉捏紧了袖口——要来了，他要来了！
门口先后走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晏夫人刘氏，身侧站着个十二三岁的英俊少年，应该是她名义上的五弟弟，晏崇知最小的儿子晏玮了。他身后那位年约三十五六的妇人该是他的生母，也即是晏琉佳的生母崔姨娘。
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身形颀长，目光炯炯。
晏崇知！晏崇知！
晏崇知走进来，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和爱妾两个人都紧紧盯着自己，便知道她们定又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闹了起来，他被烦怕了，不想理会，移开目光才看到屋子里还有一名少女，正是他十年未见的女儿晏琉玉。
十年未见，父女之间简直就是形同陌路，见女儿低着头，晏崇知突然觉得对这个女儿有些愧疚，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道：“玉儿回来了！”
南乐雪望着他，心中是滔滔怒火和不尽恨意，但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她身上，她若是神色举动有一丝不对劲都会引来怀疑。
可是，她怎么做得到？
尽管下定了决心，但直到真的见到晏崇知，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恨他，想到自己亲人的遭遇，她对着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怎么可能喊他“父亲”？
可是，她若不喊，今日这关势必是过不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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