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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都在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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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城市西边的太阳刚遮下一小半脸的光景,一辆红色宝马在名世学校小学部的大门口停车线前缓缓停下。正值放学的高峰期,校门口已被众多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和暂时停放的各类车辆占得略显拥挤,女子见状下意识紧了紧眉头。正当她准备拎包下车之时,突然看见了正贴在副驾驶车窗上朝她做着鬼脸的那张小脸,不由得瞬间被逗乐了。她忙打开副驾驶车门,动作几乎是连贯的,小男孩把书包往后座一甩便笑嘻嘻地朝她的怀里扑来。女子轻柔地摸着他的背脊,“什么时候放学的?”“就刚刚。”“妈妈不是早上跟你说好了到教室接你嘛,下次不要再自己跑出来了知道吗?多不安全。”女子带着关切的语气教育着儿子。“知道啦!妈妈我想吃可爱多。”小男孩调整姿势在车座上坐正,一脸无害地笑着朝妈妈撒娇。“那我们现在就去买买买。”女子仿佛被儿子的笑容感染了,语气竟一时也被带的轻巧起来。仿佛是为了迎合开学季,刚好在离学校不远处新开了一家名叫scream的甜品店,因为儿子爱吃甜品所以女子在开车来的路上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它位于去学校主干道的辅道右侧,店面不大,但是路过的人只要粗扫一眼便可看得出装修地十分精致。不过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要去scream甜品店就必须得穿过宽阔的主干道才能到达,虽然在离停车位不远处即有一条斑马线,但是因为红绿灯看起来似乎出了点故障,女子还是觉得有点危险便将孩子留在了车内,决定由自己一个人去店里购买。女子下车走时还不忘细心地询问儿子:“还是吃巧克力味的吗?要不要换个口味"“不要!”小男孩笑着拒绝,女子会意地点了点头。“那你不要打开车门乱跑,妈妈很快就回来。”在斑马线上往主干道两侧张望了一阵确认没有来往车辆以后,女子这才放心地朝马路对面走去,小男孩目不转睛地透过车窗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夕阳胭红的光晕里慢慢变得模糊,直到消失在甜品店门口。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渐渐变得清晰,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巧克力味可爱多,小男孩觉得冰激凌滑爽可口的甜味似乎已经开始在口腔内蔓延开来,每一寸味蕾都在不安地跃动。不甚明亮的暮色透过车窗玻璃反倒衬得小男孩满足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那一刻,他觉得妈妈真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就在小男孩尽情想象着所有的美好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地划破了黄昏街道上略显浊钝的空气,他随之瞪大了眼睛,只见离他原本只剩咫尺的身影被车辆刹车不及的惯性瞬间带向了空中,那一刻暮阳失色,“妈”的口型僵在那里,男孩的眼前仿佛黑暗的只剩下一道单薄的白色弧线。随后他听到一声钝响和周围商铺里闻声跑出来的一些人的尖叫声以及汽车猛踩油门的声音。他愣了几秒才略带瑟缩地打开了车门,不敢走近,只是朝着刚刚弧线消失的方向望去。那里已经开始聚集起了一些人,透过不大的人群隙缝,小男孩隐约看到了一些什么。暗色的液体弥漫成一片,是血?不!一定只是融化了的巧克力—小男孩暗自想着。时间仿若静止,救护车和警车接连在小男孩的视野里出现并发出呜咽之声,车祸现场有人议论有人叹息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不远处僵直着身体早已呆滞的他,对他而言刚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恍如一场梦,但是这场梦好像带走了他的天使-那个世上最温暖的女人。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小男孩已经记不清了,更确切地说是他不愿再回忆。“小朗别怕,爸爸在这!”他唯一记得的是几乎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才敢歇斯底里地大哭出声音。但是也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曾为什么事流泪,别人都说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的爸爸也对此不置可否。流泪是因为心痛了,心痛是因为最珍惜的东西失去了。不想失去,不愿心痛,也不要再流泪,只是这样以一个孩子的心理单纯地想着所以再没有哭。
随着夜幕降临,C市日间浮躁喧闹的声潮逐渐褪去,只剩道路两旁的路灯和各商铺的夜灯渐次亮起,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装饰出看似繁华的光亮。一座城市的夜其实是复杂的,有美好的梦在酝酿,有邪恶的因子在涌动,也有孤寂的灵魂在煎熬哭泣。C市东面的郊外分布着一小片废弃的厂房,其中只有一座厂房在往窗外透出些许微弱的光亮,在黑暗沉寂的夜里反倒显得格外刺眼。厂房整体由钢结构拼接而成,顶上覆有复合板制成的瓦片,这类厂房在建成时看起来大都略显简陋再加上如今早已被废弃多时,屋顶大多处都已破损,所以实际能起到遮蔽作用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厂房东北角有一道用铁条铁板焊接而成的楼梯通往二楼的一个小货仓,且也已锈迹斑斑。在厂房一楼逼仄的空间内,一伙人正围坐在一张木桌前谋划着些什么时而传出几声争执,人手一根烟地在吞云吐雾也使得原本狭小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一股呛人的气味,如此一来整座厂房给人的感觉就显得极为萧索颓败。随着夜色渐浓,木桌上方原本就显得微弱的灯光更是被无孔不入的黑暗压的没有了气势,东北角的楼梯处也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上官熠朗静静地靠在楼梯下的墙角,不时发出几声呓语,随着梦里的一声钝响他惊惶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深黑的眸子里像是浮着一层光。他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想当梦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之前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早已润湿了额前的头发。又是一阵强烈的无力感袭来,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不由得咬紧了牙根。仔细想来也快十年啦!十年来,多少个夜晚他辗转反侧不敢入睡,多少个凌晨他怕从窗帘外透入的白色的光,他怕做这样的噩梦,他更怕每次噩梦惊醒之后的虚无和痛苦回忆的蚕食。他不知道这个循环往复的噩梦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连心安都是一种奢求。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项链开始温柔地摩挲着,黑夜终究也是难以掩盖星型蓝宝石项坠所散发出的妖冶的光芒,它有一种带着魅惑的能让人深深迷醉的美,这种美让普通人见了几乎望而窒息。而能与这样的项坠相衬的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项链,仔细一看几百颗小钻石精巧地排列着,无论是钻石的材质和打磨镶嵌的做工都是一流,再加上很多精妙的细节处理不禁使整条项链看起来浑然天成。上官熠朗凝神端详着手中的项链,刚刚因为噩梦的惊吓而显得僵硬的五官此刻也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哟!好东西啊~这么好的宝贝你小子居然私藏。”几乎在来人伸过手的瞬间,少年将项链迅速收回怀中,继而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对方。似乎突然被扫了兴致,一阵悻悻的表情在脸上稍作停留之后来人竟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他持着手电,故意在上官熠朗的脸上来回晃着,银白色的灯光刺入上官熠朗的眼睛让他感觉像是一把长剑在挑衅。他带着些许怒意站了起来,足足比对方高出半个头,以此同时他也注意到对方像是猛地失去了少许气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透过手电筒贫弱的光线,上官熠朗这才真正看清来人的面目。一道长长的刀疤自他的左眉心开始横贯大半个脸庞直至右脸的耳侧,在昏暗的光线下这道青黑色的疤痕像极了一条匍匐着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进攻,看久了之后上官熠朗突然觉得有点反胃。在此之前上官熠朗已然听团伙中的其他人提起过这条刀疤的来历-据说是在一次和另一伙□□团伙相互斗殴的过程中,刀疤脸为了救他们团伙的老大,这才不慎被人横面砍了一刀。所以在他侥幸捡回一条命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此疤为荣,直到团伙老大被捕入狱失势。无论伤口是否藏得住,有的人受了伤会选择将它深深地埋在心底,不能愈合至少也不会轻易的揭开给人看,可是有些人受了伤竟能将伤口当做耀武扬威的资本,四处张扬。一想到这里上官熠朗就觉得他跟刀疤脸完全是格格不入的两种人。正当他因为对刀疤脸有着从内而外的反感情绪准备侧身离开时,刀疤脸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左肩,那时他能明显感觉到刀疤脸并不善意的语气。“九哥说你在我们这吃了那么久的白饭,明天的活动也该出去试试身手啦,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好好准备,这么俊俏的一张脸要是跟我一样划拉那么一道,你说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哈哈哈。。。”话毕,刀疤脸甚至又挑衅地用食指在上官熠朗的脸上作势划了一下,见上官熠朗没有再做反应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但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同时,上官熠朗早已青筋暴起的右手握紧了拳头,随后他朝刀疤脸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唾了一口唾沫。等着!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他重新坐回墙角眯起眼睛在脑海里想着刀疤脸刚刚口中所说的“明天的活动”,有些机会来了就不能错过,正如有些路既然选了,就不能再轻易回头,更何况他只是孤身一人无所依仗也无所畏惧。如果硬要说他怕什么,那么除了那个跟了他十年的噩梦,应该就只剩下混入这个团伙的最终目的无法实现。
“星若,现在才凌晨三点哎!”夏添添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时间后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朝着正在阳台上站着的人大喊。不过似乎她正在很入神的看着什么并没有听到,见对方没有反应夏添添干脆起身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嘿!大晚上不睡觉看什么呢?”她猛地拍了一下季星若的肩膀,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季星若的身子跟着颤抖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添添你无不无聊,人吓人吓死人的。”见星若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添添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也知道啊!那你凌晨三点不睡觉跑来站阳台,是准备吓死谁?知道的当你梦游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见鬼了。”添添斜挑着眉角,煞有介事的说着。不过星若的注意力似乎早已不在这件事上停留,她仍旧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姿势,双手扶在实木阳台上仰望着天空的东北角。添添顺着星若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便瞪大了眼睛。“哇塞!那颗星星好漂亮哎~”由于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添添的音量不由得提高了许多。只见在东北方的天际正高垂着一颗星星,周身都散发出银白色的光泽,如白玉般通透明亮,这使得它周围那些星星的光芒都变得黯淡了许多,这是此前添添从未见过的。“那是启明星 。”星若低声说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但添添知道这是星若一贯在认真思考的表情。或者说她总是这样,给人的感觉是无比的沉静从容,有着和同龄人不相衬的成熟。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一直让添添很困惑也很得意-那就是如此冷静成熟的星若是怎么和没心没肺的自己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的,明明她们彼此之间有那么多的不同,说好的人以群分呢?在脑海里第n次以螺旋状的模式将自己和星若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又回顾了一遍之后,添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不自觉地环上了星若细软的腰,感受到腰间触感的星若只是偏过头朝她会心的一笑,为什么这样一个简单的笑容竟莫名让她觉得极为有安全感,或许这正是星若沉着的魅力所在。就在添添准备安静下来好好欣赏城市凌晨的风景时,一直静默着的星若却突然开了口:“添添,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高中生了呢!最近老想起我们在大院里的生活,时间过得真快,可是我好像突然又不想长大了。”说这话的时候,添添注意到星若脸上浮起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愁绪。“你总是爱这样多想,你怎么不想想明天开学说不定能遇见帅帅的学长,然后万一运气好再顺道还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哈哈。”见自己故意戏谑的回答似乎没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添添又故作正经地补了一句,“毕竟关心现在比担心未来明显来的实在。”随后添添隐约听到星若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无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星若这种总是带着些许深意的问题,不过幸好大多数的时候星若更在意的是倾诉而不是回应。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自己呢?如果真的可以选择,自己想不想长大呢?秋天的凌晨,C市雅苑五单元三楼的阳台上,两个少女隔着单薄的睡衣互相用体温温暖着,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