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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负了相思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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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夏汛潮至。雨很大,几日以来也未间断,霪雨菲菲。雨幕雾浓,夐若千里。庭园内,几株乌灵花树的花辨被雨水泛落,化作雨泥,遍地零落。一个白衣素人匆匆践过满地落花,越入亭栅,拐入庭径,转到东阁,一处建得富丽堂皇的小楼。
小楼正央悬挂有一面金绸边牌匾,上面镌刻三个大字,看來虎虎生威:玉珩楼。其东、中、西各有一道门槛,气派不凡。且不同与常,均用淮奎之木做成------淮奎树,百年一花开,千年一结果,乃凉国三奇树之一,出于凉国宫城第一大木师阿难子之手。
白衣素人自东门而入,楼内四处多是绛紫色的墙璧,璧若霞光,映得熠熠,看来甚是碧辉。当中有一条曲伏的门径,需绕过一些雕漆的巨大的红木柱,才可到各个屏房。其中一个紫色屏房处,站有两名妙龄少女,见白衣素人这般匆忙而来,嗔笑道:“雯儿,怎么不好好待在皇城,来这干嘛?”
这名唤作雯儿的白衣少女,并不作答,白了两名少女一眼,吐了吐舌,再不回头,继续匆匆而往。每个屏房之间相隔甚宽,若然没有熟人带路,恐怕会迷失于此处。雯儿轻踏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每一个屏门,待走到一个较宽广的屏门之时,从里面隐隐传出一个淡淡的笑声,道;“雯儿,是你来了么!”
雯儿应了一声,当即从屏门而入。只见微风摇荡,暮光略照,从窗台挂落下的几束艳黄的薄纱,正飘飘洒洒地游动,而散落的黄光则映射在一名如秋水一般的豆蔻少女的面上,衣上。她依傍在那张似冬雪般纯白的妆台之上,俨然像是活在天上仙境之中的仙子,未柒人间的烟火,目若芙蕖,瑰姿玮态,温乎如莹,不可胜赞。
雯儿略沉呆一会儿,神游过来之后,莞尔道:“拜見夜公主,正是雯儿。”。
夜公主轻轻感叹一声道:“雯儿,此次你去皇城,已有些许时日了!是否有见到父王,他近来还好么?
雯儿侧目望向夜公主,道:“此次有幸见到皇主,皇主很好,只是他要我向公主转告……”。
夜公主见雯儿不敢明言,心中不悦,道:“不用隐瞒什么,尽管说出来吧!”
雯儿略一停歇,壮胆道:“皇主要我告诉公主一个消息,望公主听后莫要伤心。皇主说他已决定将公主嫁予周国的“厣公子”夔白处,一个月之后,便要起程,不容有误。”
夜公主神色略变惘然,两颗略略翕动的眼珠,如寒水如星灰,一时愁绪纷乱,道:“父王为何要将我嫁给“厣公子”夔白?”
雯儿不敢隐瞒道:“早些日子,从姜国来了一名使者,他向皇主进言,说梵国已派下白、蒙两名大将,准备逐一吞并六国,所以特意请皇主救助。皇主半信半疑,派人去探报,发现此人说得属实。但皇主怕若激怒梵国,梵国国君会使大军进攻凉国。是以皇主要将公主嫁去周国,以免那时,梵国举兵进攻,凉国可与周国一同抗敌。”
夜公主一脸愁绪,暗伤道:“父王啊父王,我生下来后你便一直讨厌我,为何到如今也不肯愿谅我。我知道若不是我的出生,母后就不会虚弱而死,你也不会这么伤心!”
雯儿凝望着夜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自是十分难受。
茫然间却听见夜公主说道:“雯儿你是否有听到“琊公子”的消息,父王召见他已有数日,如今他还在皇城么?”
雯儿却牙牙地道:““琊公子”因在内庭上得罪皇主,已……已被皇主派去救助姜国。”
夜公主蓦地一惊,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全身轻颤,更显愁肠寸断,她幽幽道:“你临走之时,“琊公子”有没有告知你甚么?”
雯儿拼命摇了摇头。其时心里话语虽上下打旋,却硬是忍着没道出来,她怕公主会伤心不止,只木然呆立,哑然无语。
忽听得屏门外一股微风呼呼作响,声音低微,屏门边的几缕黄纱亦微微飘拂,雨光摇牡,清风过处,一条白影,蓦地扑入门来!
这人面容极其柔美俊俏,衣与发皆是微微飘逸,在雨光摇曳之中,可隐隐看见他的眼角眉梢含着一股忧愁之色。他身子轻轻而落,傍在夜公主那一身淡黛色的长袍前,略带一丝伤意,道:“燕月来了,公主还好么?”这人正是“翦公子”燕月。
雯儿侧目望去,深深被这人身上所散发的文雅贵气所吸引。她以往只听别人谈论过“翦公子”武艺高超,不料他生得如此俊美非凡,心中自是痴呆了一般,不由沉下头,默默退到一旁去。
夜公主见到燕月之后,才感到心内稍稍平伏了一点,她不禁忆起了往昔许多的事情。一时双眸忍不住凝望向燕月,两丝清泪却若隐若现,道:“父王要将我嫁去周国的‘厣公子’夔白处……。”
话到此处,她的泪水亦不由控制地流过冰冷的脸庞,呆在一旁,渐渐抽噎起来。
燕月详装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夜公主那张冰冷冷的脸庞,替她抹去眼角的一丝余泪,轻声道:“公主不用担心,浅洛一定会回来再见公主的。”夜公主只觉得燕月的手,摸在她的脸上极暖极暖,就像小时候浅洛安慰她时,那样温暖。
夜公主遽然扑入了燕月的怀内,只感到他的怀内更无比的温暖。燕月开始一惊,其后却渐渐觉得他的心田划过一股暖流。
夜公主身子与他紧紧相融,他甚至能感到薄纱掩蔽下那赤裸裸的身躯。那凸伏起的似山峦一般的□□,正微微的敞开,不停发出一阵袭人的香气游动于燕月鼻息间,使他意乱情迷,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冉冉向上的慾火,慾火将快焚身。
他只得忙将心中慾火压下。
他知道他不能在她面前放肆,绝不能,绝对不能。
想想他又不禁苦苦一笑。
一股冰凉而清爽的秋风,刺痒了他的面,让他突然想起了小时诸多的事情。那时他与浅洛俩人,还跟夜公主一起在岠城旖旎的烟雨下成长。那时他们的关系,也总像是雨蒙般的氤氲迷糊,谁也说不清楚。
他们曾试过在春花烂漫的季节下,自由自在的扑蝶;在夏日炎炎的夜空下,等待满天漫舞的萤火虫;在秋月的牧野流星下,一起为彼此许愿。他们俩一样深深爱着夜公主。
但那天,他记得他才刚满十三岁而已。他的父亲因得罪了皇主,被皇主一气之下贬谪,全家亦被逼从岠城,搬迁到属于荒蛮之地的岭城。
在走的那一夜里,他独自去幽林,捉了许久许久的萤火虫,还险些从崖边跌落,幸好他抓住崖壁的一棵苍树,只是将手腕扭伤,但他已感到很满足了。
当他将装满萤火虫的小袋解开,放入公主的房门之内。公主那张小小的脸庞,绽开的柔情笑意,似月下婧人一样,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还是第一次,感到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情愫。
但那一天当他重回这里时,他意怀着无尽的激动,却意外发现公主已喜欢上了浅洛,且喜欢得如此深沉。而在这之后,公主便再也不肯为他一笑。或许她对他早已形同陌路;或许她对他仅剩下一丝模糊不清的感觉。
如今这似曾相识的倩影,正如火般炽烈地拥抱他,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她还像冬天里绽放的纯洁的雪莲花。
只是,他知道此时此刻她的一颦一笑,与他再无寸毫之联。
良久之后燕月才低低唤了一声“公主”。可是他的眼眶亦不由地跟着湿了起来,他不想被公主觉察到,所以只得一句一句缓着去说。
屏门外又轻掠过一阵清风,风息是如此的轻柔而暖意,吹拂在燕月面庞之上,他依旧缓声道:“公主,你还记得小时么?”每次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便会独自躲藏起来,只有我与浅洛知道你躲在哪儿,可每次总是浅洛比我快一些……”。
略一沉想,又道:“其实,我知道浅洛自会将你哄得开开心心,所以便走得慢一些!”
他心中又掠过一股可怕的念头。
他不能再抑制自己了。
“只要能令公主开心,无论要燕月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什么事燕月都愿意做!”
他将夜公主紧紧捲抱在臂弯之内,言下之意自是表明心迹。夜公主却因一时情急,忙从燕月臂内抽开,将他推到一处,然后柔声道:“我知道燕月你一直待我很好很好,也知晓你的心意。只是……,我从来只当你亲哥哥一般看待、敬爱。”
原来他一直思念之伊人,并没有为他相思过几许。叹息自古无数将相英杰,大多是抵不过美人一笑。可若美人不为卿倾心,卿又有何法子呢?
燕月的心如渡越茫茫苦海一样。
当他正伤心寸断之际。
倏然听得四方号角并鸣,声音之巨裂,仿若平地的惊雷,一声声好像是从城门处激荡震烈而来。
燕月心中暗自惊道:“不妙,这号鸣乃敌军来袭时方才可用,此刻鸣声如此急如此近,莫非敌人大军已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