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养我那些年》顾臣臣

4、我的祭品

　　小蜜獾知道祭品什么意思。

　　山底下村子每年进献给野兽的食物就是祭品。昨日它还吃了其中的两块鸡肉，有点干。

　　所以，少年也是祭品之一？也会被大王吞吃入腹？

　　我那么善良的大王。

　　竟要一口一口啃掉我那么可爱的少年……

　　咔！

　　小蜜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残忍之事。

　　它黑豆似的眼珠一动不动，看似陷入沉思，其实不过几秒，便立起身直面野兽。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蜜獾的天性，就是无所畏惧。

　　它不要少年受伤。哪怕面对的，是同样救它一命的野兽也不行。

　　小蜜獾身体微微发抖，眼神却万分坚定，大叫起来：“咔咔咔！”

　　大王，你想要吃他，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野兽：“……”

　　情绪上来音量控制不住，林佑被响在耳边的声音惊醒，弹坐起来，脸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睡痕。

　　他揉揉眼睛，看见洞口处弥漫的一大团黑雾，把本就不怎么亮的光线都挡住了。

　　林佑歪了歪头，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小蜜獾见他醒来，急忙从野兽跟前转移，跑到林佑身前，张开爪子做出拦路的模样。

　　它一言不发，不放松对野兽的盯梢，显然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黑雾里的野兽一直没做出什么大动作，只是逗孩子似的，轻轻吹了口气。

　　严阵以待的小蜜獾被吹了个跟头。

　　“……”

　　原来我这么弱咔。

　　小蜜獾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惊。

　　林佑也愣了愣，才意识到那团黑雾笼罩着某种动物。

　　是活的。

　　他心脏跳得快了起来，悄悄直起背，身体不由紧绷。

　　林佑低声问道：“小黑，这是你的朋友吗？”

　　小蜜獾没有回答，还沉浸在自己的不堪一击里。

　　林佑抿抿唇，清亮的眼睛看向黑雾，缓缓吞了吞干涩的喉咙，轻轻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是林佑的习惯。也许是没有多少玩伴的缘故，他从小就经常和碰到的小动物对话。不过因为听不懂动物的叫声，其实更多是在自言自语。

　　黑雾缓慢流动着，像是漂浮着的上好绸缎，里头的野兽静静看着林佑。

　　或者说是审视。

　　每年芜明村都会给他送来祭品。五谷杂粮、鸡鸭鱼肉。

　　味道很是一般。

　　来送祭品的多是年纪不大的男孩，将祭品随意往祭台上一摆，然后就会去附近闲逛，累了就进山洞休息。

　　只有眼前的少年是不同的。

　　他昨日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红色衣裳，一边走路一遍嘴里嘀咕着什么。

　　因为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微微喘着气。等终于看见祭台，眼神一亮，像是黑夜里的星星。

　　他把祭品轻轻放在一旁，用手帕将祭台擦得干干净净后，才一一摆上祭品。

　　漂亮的少年跪在祭台前，唇角弯弯。

　　“山神您好，我特别高兴，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来给您献礼呢。”

　　“娘亲说过，是您把我送给她和爹爹，当宝贝的。所以我一直都想，当面跟您说声谢谢呀。”

　　“谢谢您，让我能和娘亲，还有爹爹，一起生活。虽然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但我知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没有觉得孤单哦……”

　　“我也做了点吃的当做祭品，希望山神您会喜欢。还有祝您每一天都身体健康，健康……”

　　他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说到最后还忘了词，重复半天才想起完整的祝福语。

　　“祝您每一天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呀。”

　　每年芜明村春祭，野兽闲着无聊，都会在祭台附近巡山。可今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祝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在祭台前说累了，少年回到山洞休息，野兽也跟了过去。

　　他躺在石床上，双手合拢枕在脑袋下，弧度优美的嘴唇微微上翘，睡颜乖巧。

　　看上去特别美好。

　　“我可以把他带走。”

　　野兽心想。

　　“这也是我的祭品。”

　　安静的环境，只能听见山洞外面的雨声。

　　黑雾没有回应，林佑却也慢慢镇定下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但似乎没有恶意。

　　他从小就能大致感知到动物的情绪。倒不是知道它们具体在想什么，只是能察觉到它们是高兴还是伤心，是友善还是敌视。

　　他从眼前的黑雾里，没有感觉到让人不舒服的情绪。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打在山壁上。

　　听声音就觉得落在身上会很疼。

　　林佑犹豫了下，还是冲黑雾小声道：“你，要不要进来躲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