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熠熠-明唐》王小行

12、十二

　　笛声起起伏伏响了半宿，第二日唐无熠随着纳崖一同离开时，没见着陆辰，本想再道一次谢也只得作罢。

　　纳崖似乎是个新进弟子，对于明教在中原的处境并不觉得难堪，只是一心想着如何精进自己。他与唐无熠不相识，却知道陆辰是何等看重此人，一路上也找唐无熠闲聊一些风土人情。

　　不是对着陆辰而是这样一个明教小弟子，唐无熠本也不是一个少话的人，听着他说大漠的风情也会搭上两句，两人相处倒也没有之前那般尴尬。

　　倒是留在死亡之海的陆辰，徒惹丁倩农嘲笑了几句。

　　“我说，你昨夜睡在哪的？”

　　“……”陆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是头疼，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随意找了个地方，囫囵睡了一会。”

　　“可是去随意找了个天为盖，地为铺的地方？”

　　“他已经醒了，再睡一起……不好。”

　　“你都同他睡了那么多夜，今日才知道不好了？”

　　唐无熠这几日睡的是陆辰的帐子，陆辰本想再寻个地方睡，却被他冰凉的身子吓了一跳，只怕他夜半无人给这寒夜冻死了。一想反正他人也没个知觉，陆辰也就挤一挤将就着睡了。

　　“师姐你今日可是来找我寻乐子的？”

　　“呵，被你看出来了？”

　　“看不出来，我难不成是傻了？”陆辰撇嘴不悦。

　　“我只是好奇能让你破了自己的例，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如今见了，感觉如何？”

　　“像养不熟的猫。”丁倩农笑着吐吐舌头，转身就要离开，“猫尚且明白救命之恩，只怕他还未必明白呢。”

　　陆辰也不接话，只是伸个懒腰，舒展了下身体，就回帐子补觉了。

　　纳崖和唐无熠路上倒也顺利，两人骑着骆驼慢慢悠悠地穿过死亡之海。

　　“明教弟子对这沙漠很了解吗？”唐无熠见他走于自己之前，对于纳崖年龄虽不大，却认识沙漠之地感到有些好奇。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毕竟在这长大啊。”纳崖笑着答他，“我父母都是回纥人，我在小时候就被送来明教学艺了。”

　　“是吗……”

　　“我刚到明教的时候，陆辰大人就已经小有名气了。”纳崖说到明教，大抵就会扯到陆辰，对他而言，陆辰就像是一座遥不可及的丰碑，立在他前进的目的地上。

　　“那时候你才几岁，陆辰才几岁？”唐无熠本对陆辰的话题有些反感，却也不愿让他难堪。

　　“我那时还小不过七岁，他也刚刚十六。”纳崖说着，眼里都充斥着敬佩之意，“十六岁独自活过死亡之海，圣教怕是难出其二了。”

　　“死亡之海果然是明教的试炼之所啊。”唐无熠掐指算了下时间，如今纳崖已经十八，“那这么说，陆辰都二十七了，还未娶亲吗？”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些有何用。但纳崖没他那般心思玲珑，也照实接到，“没呢，陆辰大人老是说，像他那样朝不保夕的人，不该娶亲。”

　　唐无熠对此倒是不置可否，看来陆辰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唐无熠突然听到耳边弩箭破空的声音，虽然细微，但是对于熟悉这种声音的唐门弟子却是绝不会听漏。

　　唐无熠甩出千机匣，匣子里的子母爪也弹射而出，锁链和弩箭相撞发出微不可闻的撞击声。

　　“何人！”唐无熠翻身落地，探手一挥，千机匣持于手中，大声喝道。

　　纳崖心知不对，也下了骆驼，拽好牵绳，防止骆驼受惊跑了。

　　几个马贼或许是没料到此人竟如此警觉，本想伤了他们的骆驼，再打个措手不及，如今被这一人扭转了局势。但仗着对地势的熟悉，他们还是起了强攻的念头，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两个人罢了。

　　唐无熠见他们竟无退意，当下一笑，向纳崖丢下一句，“你且在这守好。”人就已经冲出。

　　马贼也没想到他会想以一己之力突破，还未反应过来，暴雨梨花针就在空中炸开。银针破空而出，颇有铺天盖地之势，站在靠前些的马贼胡乱挥刀去挡，多半被上面淬的毒要了命。

　　后面的人看他银针尽出，大着胆子扑了上去，却见他双脚一点，竟是浮空踏了几步，跃于高空中，一箭射出，那箭在马贼群中爆裂开来。

　　唐无熠这才在空中聂云而出，回到纳崖身边，那些马贼杀红了眼，就要逼上，突然被脚底一痛激得慌了神。

　　纳崖看着他们捧着脚的样子觉得奇怪，转头看着唐无熠，那人却只是笑着给千机匣上了弩箭。

　　只这么一会，人命如水流。在烈阳下被照着泛白的砂石上被染得鲜红。

　　“之前洒了些毒蒺藜罢了。”唐无熠将千机匣合上，重新挂回腰后，他一人清理了这一路马贼，倒让纳崖有些愣神。直到唐无熠重新爬上驼背，喊了他一声，才反应过来。

　　“唐熠，你好厉害……”纳崖跟在他身后，眼里满是佩服之意，少年心思单一，自然将他和自己心中的英雄相比，“你和陆辰大人交手过吗？”

　　“有过几次。”唐无熠提起和陆辰的那几次交手就觉得心中不爽，虽各胜一次，但自己占了先机，总觉得还是输他一筹。

　　纳崖自然不会去问是谁胜谁负这个问题，更何况唐无熠的脸早就黑了下来。

　　“陆辰确实富于经验，是个好敌手。”

　　“陆辰大人也这么说过呢。”纳崖看他似乎不介意自己将他和陆辰相提并论，方才接了嘴。

　　“哦？”

　　“说你与他棋逢对手，倒是个好敌手。你瞧，连词都用得差不多。”

　　唐无熠对自己昏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所知甚少，起来后看到陆辰又让他不知所措。如今纳崖提起来，他倒好奇起来。

　　“我昏迷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唐无熠似是随口一问，几日的相处，倒让他明白，纳崖是个抛出一个话头就能聊起来的人。

　　“嗯……”没想到他反倒犹豫起来，唐无熠皱了下眉。

　　“怎么？不好说？”

　　“也没什么，陆辰大人照顾得很费心费力，想起来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已。”纳崖想着那几日陆辰几乎天天待在帐子里，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里面的样子有些发愣。

　　唐无熠自己倒是突然想起陆辰那句以口相渡，登时红了脸，只觉得自己自找没趣。

　　纳崖走在他身前也没注意到这些，只是随口继续说到，“你住的那间帐子也是陆辰大人的，之前本还有几个弟子好奇想看看，都被大人拦在外面呢。”

　　他说着无心，倒是唐无熠起了疑，“那他睡在哪？”

　　“……应该是与你同住吧，死亡之海的物资本就不足。”纳崖知道的不多，也没想过他会这样问，“我也不清楚，不过昨晚他似乎是睡在外面了。”

　　唐无熠心下了然，也知道陆辰是怕他有碍，但却更加奇怪此人用意。总不至于觉得向他施了善意，就能得到些唐家堡的什么隐秘了吧。

　　纳崖也不知道两人的这些细节，只当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