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鸿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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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里之后，他日无论何处相见，我们从不相识。”
“虽然没办法感激你，还是要谢谢你救了合尔泰。”
白衣女人仿佛心情大好，脸上扬起舒展的笑容，“好个倔强的丫头，你是应该感激我，救你才真的耗费神力呢！”
她自怀里掏出一面红色的三角旗，叠成方正的一块。“若是找我，下个月半，出圆月，瓦连山山脚找我。”她看了一眼明珠胸前的那颗珠子，莹白透明，眼里闪过一丝悲痛，“那珠子，也是你有缘，命大，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
“珠子？”明珠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珠子。“我的半条命？”
“瘴气入肺，热毒未尽，又误吞了阿大的毒血，也只有它的内丹能保你全身之毒冻结一处。”她叹了口气，“阿大平常不会攻击人，它在金砂山上孵卵，你们不该冒然往这金砂山上跑，所以它伤人是护雏心切。你们杀了它，这也是一报。”
“我只希望合尔泰能平安回祁瓦，其他的我不奢求。”
“哈哈，不奢求？我看过你的相，你奢求的，可多呢！”
荒唐，这相也能看得到将来？她一时无语，不愿多辩解。一颗心已经飞回草原，她牵挂的依玛、卡布身边。
穿过火烧的岩石区，老马就识途了。
秋天正午的阳光泼辣的正暖和，枯草衰杨，湛蓝的天。许多年前因为一本地理杂志而神往的草原，也并没有这般美丽的景象。这是往古的草原，往者，去也。去日之日，昨日之事。她到底不属于这个世界，小腹烧的一阵一阵疼痛，似有一把内火，直烧六腑。
马上的合尔泰，看着大好风光，雄心大起。这美丽如画的草原，终究需要一个英明骁勇的领导人，来保护她，来统治她，征服她。内伤尚未痊愈，但是他心如出笼之虎，一起劲纵马狂奔，全然不觉怀中女人面色苍白，一身冷汗如水。
“合尔泰……慢一点……”她细如蚊讷的声音被耳边的风声掩盖了，狂颠的马，让明珠几乎吐出来，疼痛愈加难忍。
过了沙化区，半人高的秋草，远远的望见依玛家的帐篷。
未等两人下马，早有一队亲兵守在了依玛家门口，见到合尔泰，整齐划一的单膝下跪行礼，森然的秩序让明珠的胃一阵痉挛，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一瞬间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即使她不自卑，即使她知道如何去爱，依然无法改变，他是祁瓦的统治者，而她，是依附在她统治下的贫民，还有个更现实的称谓，叫做：贱民。
“明珠，你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合尔泰心疼地去摸她的额头，明珠下意识的躲开了。
“您快回去吧，他们都急的跟什么一样。”她看见依玛远远的站着，不敢过来，枯瘦的面容憔悴，苍老。两手按着卡布的肩膀，卡布的鼻头也红红的，要不是依玛使劲按着他的肩头警告他不许冲动，只怕他早已如箭一般飞过来了。
明珠比任何时候都厌恶强权，她多希望，能够扑进依玛温暖的怀抱，她温暖枯瘦的大手，总爱理顺她的头发，还有纯洁的和小鹿一样的卡布，那是她的亲人啊。
“明珠，跟我回大帐，我……”他忽然想起有婚约的帕米拉，祁瓦人重誓言，他的话接不下去，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明珠。
“我的家在这里。”她转过身，笑魇如花地走向依玛。
合尔泰在身后咆哮，“我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变成这样！”
明珠没有回头，她张开双手，用全身力气紧紧揽着依玛和卡布，任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受伤了没？在外面吃苦了没？”依玛握着明珠的手，盯着她的脸仔细的又摸又看。
“没有，没有。”我紧紧握着她干枯的手，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下来，“你们，受惊吓了吧，将军派来的卫兵，有没有难为你们？”
“他们好凶，还推依玛，你看——”，卡布把手臂一捋，乌青的鞭痕，一道又一道。注意到鞭痕的同时，她还注意到了另外一点，卡布的手臂，已经渐渐露出健壮的味道了，再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当尾巴的小破孩了。
依玛一把扯过装乖讨好的卡布，她不想让明珠担心。明珠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她不知有多开心。仿佛听见罹难的亲人又生还了一般。
铁锅下面的柴火烧的正旺，一锅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地冒欢快的泡泡，依玛说明珠能穿越巴岱吉仁，安全回来，是老天保佑。冬天也快到了，眼看着快要过白月，依玛说什么也要宰只羊，一来犒劳一下大伙一年来的辛勤劳动，二来也给明珠去去晦气。
邻近居民平时多少都受了明珠的恩惠，听说她安全回来，都来庆贺。尤其塔桑大婶，家里算远近的富户，连生了三胎终于得了个儿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谁知道二女儿吉梅照顾不周，抱着出门受了凉，婴儿白日咳，土方子医不好，丈夫老着脸求来祭祀大人诊治也治不好，眼看着粉嘟嘟的孩子面黄肌瘦，拖了四五日只见出气不见进气，塔桑大婶眼泪都哭干了。偏偏遇到明珠，把她那心肝宝贝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从此她奉明珠若神明，连家里牛羊丢了都来请明珠帮忙。
这会听说明珠死里逃生，早喜进喜出的，约着依玛商量，她想起个头，按祖辈的规矩来，一一按照祈福的礼节来，好好给明珠姑娘贺一贺，也给大伙添添福。牛养牲口，花费用度她都出，只求依玛能借出明珠这个大神，给她挣个光彩。
男人们一清早就宰杀牲口，女人们则说笑着准备干柴，吃食，酒器，大锅底下，烧着明旺旺的火。劈啪的火花透出白月节日前夕的喜气。
吉梅比谁都兴奋，一清早就约了明珠梳头，按照当地的风俗，前额的留海儿用细皮绳扎起，埋在发辫里，从眉心对上去，分八股，编成玲珑的辫子，攒到天顶处用一串铜珠束起，余部分两半，歪歪的绑成调皮的两只辫子，再用牛角梳把发尾稍稍倒刮，象时下流行的俏皮发式。
“明珠姑娘，听说，上次和你一起回来的，是咱们大将军？”
“恩”。想起他，明珠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人懒懒的。
“你真幸运，”吉梅用暧昧的眼光盯着明珠瞧，“长的这么好看，又是医女，难怪大将军看的上你。”
看来小女孩怀春了，明珠饶有趣味的看着吉梅，她两靥通红，“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看着我干嘛？”过了好一会她抬起低垂的头，有些失望地说，“我们是贫民，下等身份，哪能配得上大将军呢？”
“大将军……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吗？”
乐天的吉梅甩甩头，不再去做无谓的遐想。“当然了，不过他早已经定过亲了，是有名的贵族小姐呢！”
明珠无法想象合尔泰如何能接受世俗婚姻的牵绊，唯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并不反感这门亲事，虽然努力不去想，把发生在巴岱吉仁的一切都当成幻想，仍然抵挡不过心中的一阵酸痛。
她惊讶了，何时，爱了？
“是美丽大方的帕米拉，整个草原的年轻人，都为她疯狂呢！”吉梅歪着脑袋忽然想到什么，“不过现在，大半的年轻人，应该为你疯狂才对！”
明珠胸口一阵火烧的疼痛，她忍不住按着棉袍里面的那颗珠子，让它尽量贴近胸口，片刻，顿时一阵安逸稳定的凉意传来，果然舒服了许多。但是吉梅下面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
“明珠姐姐，该出来啦，都等你呢！”
卡布不耐烦地两手圈成喇叭筒，在帐篷外大声喊。
塔桑家的帐篷远远地飘出香味，热闹的人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鸿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