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人》玉米小鲁

6、秉烛夜谈

　　马丁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背着王伊帆那个硕大的背包，脖颈上挂着一个单反相机，边走边拍，不时招呼着王伊帆跟上。说起来，王伊帆这个游客一点没有游览的自觉，吃了早饭后就被马丁拉着出了旅馆。马丁一路上侃侃而谈，向她介绍这边的景点：“咱们可以到湖里划船啊、到游泳馆游个泳啊，去滑个雪啊、打个高尔夫球啊，这里的自认风景也很不错，不过你自己提了你不太喜欢到人少的地方玩，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安排了这段时间的行程。”
　　身为一个导游，马丁可谓尽职尽责的很。
　　王伊帆随意地漫步，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都随你，你看着办。”
　　马丁笑了，为这样的雇主服务最轻松，开开心心地玩，还能拿到不菲的佣金。

　　王伊帆兴趣不在看景色上，只是为了花钱买乐子，马丁风趣幽默，就算是和他聊天，这钱花的也值的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正是昨天那个男孩子，一手拎着鱼竿一手提着一个小桶。
　　削瘦挺拔的身体，像是一株松树；步履矫健，走的飞快，眼看就要走出她的视线了。
　　“怎么，要不要跟上去？”
　　马丁的声音响起，王伊帆眯了眯眼睛，笑了：“不要说的那么卑鄙，什么跟踪不跟踪的。今天天气真好，真是个适合钓鱼的好天气，对了，离这最近的湖在哪里，咱们过去吧。”
　　马丁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就在四英里外，有个天然湖泊，水质好，鱼多，允许垂钓，真是钓鱼爱好者的首选。去那里将会经过一个卖户外用具的商店，里面也有渔具。”
　　“你真贴心，我会多给你小费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

　　选好渔具和饵料之后，王伊帆和马丁直接往那个湖泊赶去。远远地，就看见那个在人很少的地方坐着的削瘦的身影。
　　王伊帆和马丁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到别处转转。马丁回了个“祝你好运”的手势，提着渔具和水桶走到一边去了。
　　王伊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那个男生旁边。
　　按照王伊帆的设想，是这个样子的。王伊帆走到男生身边，轻咳两声，声音甜美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在这里钓鱼吗？”最好，还有一个露齿微笑。然后，那个男生就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地攀谈起来，互留联系方式，之后感情升温……
　　这个设想是建立在王伊帆是装淑女成功且那个男生单身又不是GAY的基础上面的，王伊帆没有考虑那么多前提条件，只是按照自己编的剧本继续走下去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和桀骜不驯的眼神。
　　步简等鱼上钩的时间里，手里还拿着本书看。王伊帆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抬起了眼，由此王伊帆推断出他并没有专心看书。当然，王伊帆可不希望他是个书呆子，最好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面。
　　眼看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王伊帆还挺高兴，直到和他的眼睛对上。
　　极其漂亮的一双眼睛，眸光流转，好看的让人诧异。只是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面蒙上了一层寒冰。
　　这个时候，就连王伊帆这个直线思维生物也能感觉到他的厌恶了。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凌厉的目光注视之下，王伊帆结结巴巴说出了：“对不起……”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咄咄逼人，步简微微垂下视线，说：“你打扰到了我的鱼，不用向我道歉，向我的鱼道歉就好了。”声音出奇的好听，让王伊帆想到了大提琴的音。
　　她是个声控，被步简的声音迷得七荤八素，根本没有细听对方话里的打趣。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好，我道歉。”
　　事实上，步简并不经常开玩笑，而且那段时间里他旅居欧洲，边玩边考察合适的项目，可考察许多项目都不怎么满意。欧洲第三产业发达，步简志不在此，他想在一片更广阔的天地里打拼。那段时间，步简有那么一点压抑。
　　之所以和王伊帆开玩笑，纯粹是因为，王伊帆她颜值高，看上去很有趣。
　　王伊帆家族基因优秀，王伊帆虽没遗传到智商上的优点，但是外貌上真是遗传了她爸妈的十成十的好基因。简单来说，就是美得不可方物。
　　步简也是个很挑剔的人，颜值低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王伊帆也仅仅是符合他的最低标准而已。他只是觉得王伊帆很有趣。
　　王伊帆真的说出了“好，我道歉”之后，他又觉得这个女生还有点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有趣的女生，国外邂逅的同胞。
　　仅此而已。
　　步简对她并不感兴趣，对不感兴趣的人，步简绝对不会在其身上浪费一秒钟。
　　于是步简收起鱼线，打算结束这短暂的钓鱼活动。
　　王伊帆一下急了，她张开双手，拦住了步简：“等等，先别走。”
　　“还有事？”步简挑起了眉头，自找麻烦的女生就是无趣的人了，这种人他一向很讨厌。“你是想在这里钓鱼，我让给你好不好？我还有事，先走了，希望你玩得开心。”
　　“不不不，那个，你叫啥，多大了，是不是中国人？你有没有女朋友，你觉得我怎么样？”王伊帆一口气问出这么一连串问题，累的不行，心里却松了口气。
　　闻言，步简笑了。
　　“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看在咱们是同胞而你很有趣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步简。平步青云，大道至简。萍水相逢，年龄保密，总之比你大很多。小丫头，好好学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信息量真大，口气却像个糟老头子。
　　王伊帆恨恨地看着那人潇洒的背影，心想，走着瞧。

　　马丁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陪王伊帆看步简的背影，听她说完经过，眼睛一亮。他摸着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八卦气息：“怎么样，好搞定吗？”
　　王伊帆仰天长叹：“已经败下阵来，然而某虽败，不以为耻，屡败屡战。”
　　马丁摊了摊手：“我可不懂你那说的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没有女朋友，而你单身，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还是有机会的。”
　　王伊帆嘿嘿一笑：“我当然有机会，我让我爸绑了他，逼他就范，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不从。”脸一垮，又道，“那样的话，我家老头子会先把我活剥了的。”
　　马丁问：“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
　　王伊帆不做声了，有的人，你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你的MR.right。看到步简的刹那，她就有种感觉，这人，是她的MR.right。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马丁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没法生米煮成熟饭，但是我有办法帮助你。朋友，我和咱们住的旅馆的主人有十几年的交情了，在许可的范围之内，我是有办法帮你查到那个男孩子的房间号的。”
　　王伊帆的脸一下红了：“你的意思是……晚上，我去他房间，把他办了？”
　　马丁咳了一声，严肃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你身陷险境。”
　　王伊帆点头，表示同意：“这是对滴，我是个弱女子，并不能以身涉险，所以你的意思是？”
　　“咱们可以晚上到他房间里喝个小酒谈谈感情来着……爱情，不都是谈出来的吗？”
　　王伊帆觉得马丁的思想太保守了，在这个爱情如同快餐一样的年代，喝个小酒谈谈感情还没有拉拉小手开个房间来的实在。不过把这个想法告诉马丁之后，被他一下否定：“万一那个男孩喜欢的是矜持的女生呢？你这样做简直是一开始就把自己推上绝路。不如从最简单的开始，循序渐进，慢慢来。等你了解他的口味之后，再投其所好不是更好吗？”
　　王伊帆觉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谈恋爱马丁还是个中老手。
　　在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王伊帆虚心向马丁讨教怎么实施晚上的计划，而马丁也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两个人兴致勃勃计划了一个下午，连晚饭都没有吃，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王伊帆拎着两瓶酒鬼鬼祟祟蹑手蹑脚走到了步简房间门口。
　　门铃响了三声之后，被拉开一条小缝隙，里面的步简眯着眼打量王伊帆之后，低声问：“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声音低沉，声线很有磁性，王伊帆觉得，光听他的声音就可以做个好梦。
　　王伊帆举起手中的酒：“你忘啦，白天我们见过，我来请你喝酒的。”
　　说着，侧着身子用力往那条小缝隙里面挤。微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兴许是怕夹到她，步简没敢用力关门，于是被王伊帆侥幸钻进去。他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王伊帆：“这么晚了，你带着酒到一个单身男生的房间里，可真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话未说完，又一个人挤了进来。笑容真诚的马丁张开双臂想要给步简一个大大的拥抱，没能得逞，步简轻轻侧过身子轻易躲过他的拥抱。
　　马丁耸了耸肩膀，解释说：“帆是我的雇主，我可不敢让她独自到陌生人的房间。为了得到好评，我可要陪她来一趟啊。话说，你不介意我来陪你们喝酒吧，哦，我还带了一些小菜，希望可以助兴。”
　　步简说：“你随意。”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很快转到了王伊帆身上。
　　王伊帆溜达着走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环顾了下周围，眼睛一亮，走到一个小型橱柜那里拿出三个酒杯。随后轻车熟路地空手开瓶盖，往三个酒杯里倒上了酒。
　　步简随意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拿起一本翻开的书，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她的身上。
　　王伊帆坐不住了，她看向马丁，对方比了个“UP”的手势，王伊帆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步简，你在看什么书？”她没话找话，沟通是了解的基础，王伊帆觉得她和步简有必要进行一场有效的沟通。
　　步简视线上移看了她一眼，没搭话。王伊帆摸了摸鼻子，醒悟到自己真是开了个愚蠢的话题。其实她一开始就看见了步简手里的书，是一本《西方经济学》，作为金融学专业的学渣渣，她也知道那是一本经济学入门的书。
　　王伊帆并不知道步简为什么会看这本书，这本书是经济学入门书籍，专为那些初学者准备的。深更半夜的，他竟然看这种书，王伊帆觉得他的实力不过尔尔。

　　大学学生分为两类，一类是家境贫寒努力学习而内心卑微的，另一类是家境优越吊儿郎当天生鼻孔长在额头上的。王伊帆是第二类。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王伊帆把狗眼看人低发挥到了极致。生在富贵人家的王伊帆从小耳濡目染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学到了一副好眼力，看人极准。
　　第一眼看到步简，她就知道他家里并不富裕。即便他总是一副贵公子的作派，可是骨子里打上的印记是没法改变的。要在以前，王伊帆是不会对这种人多看一眼的。而那个时候王伊帆之所以被步简吸引住，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还有他那谜一般的气质。

　　从容自信，冷漠凌厉。

　　王伊帆见过很多出身贫寒的人，虽然很少和他们接触，但是她知道那群人的共性：自负和自卑矛盾地结合在一起。那些人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偏激和扭曲。
　　步简是独特的，让她感兴趣的正是步简的清新自信。这个带着雨后荷花般清新香气的男生，多了一份沉淀多年的成熟稳重，对童心未泯的王伊帆来说，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如同此刻，步简放下书，端起酒杯。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舌尖向喉咙流淌，喉结微动，牵引着脖子上的线条动起来……王伊帆被他迷住了，心里想着，这真是个美男子。
　　一个不察，手里的酒杯就掉了下去。“啪嗒”一声，终于将被美色迷惑的王伊帆拉回了现实。她手忙脚乱地打算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弯下腰去捡掉落的酒杯时，手腕被一只有力修长的手给攥住了。
　　步简另一只手先她一步捡起酒杯，放好。随后又懒懒地缩回沙发上，看着王伊帆，双眸是沉静的漆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是地毯够厚，世界上又要少一个玻璃杯了。你不是要来请我喝酒吗？怎么自己呆住了？还真是傻乎乎的。你这样随随便便进一个陌生男性的房间，真的不怕遇到危险吗？”
　　王伊帆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的眼里，只映出了他的身影——鸦羽般漆黑的发，古井般深沉的双眸，一身黑色的衣服，更衬得他的皮肤雪一样的白，一张一合的薄唇唇形美好，颜色是三月樱花的颜色。真是一个让人惊艳的男生。
　　王伊帆情不自禁惊叹出声：“步简，你真漂亮。”
　　步简皱起眉，声音有些不悦：“看起来，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王伊帆双手合十，声音诚恳：“对不起我错了，我会听你的话的。”
　　“算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不用听我的话。”
　　他说的是实话，王伊帆听得却很不是滋味。
　　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原因很多。王伊帆看到步简的一刹那，就喜欢上了他。美色当前，王伊帆毫无招架之力。
　　喜欢上也就喜欢上了吧，王伊帆是个比较看得开的女孩，连带着，也就喜欢上了步简很不厚道的毒舌。
　　王伊帆没话找话：“男神你好厉害，竟然看《西方经济学》，我是学金融学的，可是都看不懂，你教教我呗。”
　　步简自动忽略她给自己加的称呼，说：“你还是个学生？”
　　王伊帆点头：“是啊是啊，男神，我大二了，今年二十岁哟。”
　　步简眼睛里的光彩闪动了一下，他轻轻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十八岁……已经七年过去了啊，真让人怀念啊。”
　　王伊帆耳尖，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同时运用小学算术飞快计算出步简的年龄，以及她和步简之间的年龄差。步简他二十五岁，比自己大五岁。
　　王伊帆很配合地“哇”了一声，敬佩地看着步简，双手交握放于胸前：“男神你好厉害，十八岁大学就毕业了，那你现在是博士生在读吗？男神你真的好厉害，所以教教我这个学渣渣吧。”
　　步简似乎来了兴趣，他的嘴角抿了一下，像是在笑：“我博士生毕业了，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没有工作，只能边旅行边打工，勉强能养活自己。所以你看，我可不是什么男神，只是个将要步入中年的大叔而已。”
　　他在开玩笑，王伊帆给逗乐了，她本来就是个肆无忌惮的富二代，见步简没有恶意，态度也放松下来，就有些放肆起来：“男神你不要这么说，没有工作我来养你好不好。”
　　步简说：“你先把《西方经济学》学好再说，不然别说养我了，估计你要挂科了。”
　　的确，王伊帆就读的大学不比国内的某些学校，人家可不管你家里多有钱，没有真才实学你就会挂科。
　　王伊帆说：“那你教教我啊，这种入门的书籍我都学过了可我还是不会。”
　　……
　　话匣子就此打开，步简倒是真的和她聊起经济学方面的东西。可是王伊帆没有和他秉烛夜谈经济学的打算啊，只不过步简谈话技巧太高明，每当她想和他深入探讨感情方面的事情时，就被他打太极给推了回来，搞得王伊帆很郁闷，就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步简下了逐客令：“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睡眠时间不够对女孩子的皮肤可不好了呢。”
　　王伊帆只好拎着一个空酒瓶子和剩下的半瓶酒，领着马丁，闷闷不乐地滚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伊帆很气馁：“我这大半夜跑他房间绞尽脑汁配合他聊了世界格局里的经济局势真的好吗？”
　　马丁：“你看，这说明你们有共同语言，对不对？而且你们是有相似的水平的对不对？至少他没有一开始就把你轰出来，这是个好兆头对不对？”
　　王伊帆把他往外轰：“你可拉到吧，步简他拿着本《西方经济学》就是为了难为我的好吗？我连那本书写的是什么都并不清楚，而他已经把整本书的内容倒背如流了。他十八岁大学毕业，二十三岁博士毕业。而我二十岁了还在大学里面混日子。你知道什么是差距吗？这就好比我还在读《新约》第一章，而且读的磕磕绊绊，他已经把所有的天主教经书倒背如流了。”
　　马丁对此表示悲哀：“这样的差距只有圣父可以弥补了，上帝与你们同在，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