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人》玉米小鲁

13、第十三章

　　看房看到下午，两人随便找了个饭店吃饭，王伊帆心情不好，闷得慌，想早点回家补觉。
　　坐上车，步简却指挥着司机往郊区开。王伊帆心里奇怪，见司机脸上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就开口问了出来。步简打开手机，开了导航，这才说：“是回我家，看看我爸妈。”
　　原来是这样……司机大叔笑开，直夸步简孝顺：“这孩子是好孩子，孝顺老人的儿子都有出息。”
　　步简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腼腆：“才回国，本来是要先回家看爸妈的，想了一下还是要先陪小帆回家看看。和小帆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二老，这不是有些急嘛，他们一直想要我早早结婚来着，所以想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司机哈哈大笑，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步简和王伊帆：“你们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带？”
　　王伊帆一惊，她习惯了爸爸妈妈把一切准备好，当媳妇也是第一回，还不知道有哪些规矩。司机大叔提醒，她才想起来，要是两手空空去见未来公婆，铁定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做戏要做足，她真的很不合格。
　　步简拉过她的手，对司机大叔笑道：“我早已想到，回家的途中有几家店里的东西是妈妈的最爱，我想在那里给爸妈挑些东西。”
　　司机大叔眼里划过赞赏，一踩油门，车子滑了出去。
　　见未来公婆，这种感觉真奇妙。王伊帆想多问一些，又怕司机听出端倪，只好压低声音询问步简。
　　“叔叔阿姨喜欢什么东西？你早想到了，跟我说啊，我会准备好的。你家是什么样的啊？叔叔阿姨知道我吗？会不会不喜欢我啊？唉，真担心。”
　　步简一直盯着车窗外，听见她近似于自言自语的问话，心里有些烦躁。
　　这场婚姻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最后的结果很明了。她的表现却好像是真把自己当他家的儿媳了。这次回家，主要是告知父母这一消息。他家情况和王家自是没法相比，可他一点也不会看轻自己和父母。在他看来，父母都是很优秀的人，比起王家父母毫不逊色。
　　步简可以说是极其护短之人，他怕王家仗势欺人，所以回家也要和父母交代一番，日后尽量别和王家来往。
　　他一人从中周旋就好，等以后时机成熟，他会为二老在别处另置新房，以安度晚年。那个时候，必定是他和王家撕破脸皮的时候，他一人站在风口浪尖就好，并不想把二老都牵连进来。
　　步简早已计划好，一切只要按照计划来就好。
　　见步简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王伊帆厚着脸皮抱住他的胳膊，把一颗大脑到凑到他面前，哼哼唧唧：“步简，你就跟我说说嘛，我好想知道。”
　　看了眼嬉皮笑脸的王伊帆，步简想，告诉她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日后也不会让她和父母有什么接触的，就当是告诉一个陌生人也无所谓。况且，这样孩子气的她，实在太聒噪了。
　　车在半途中停下，步简推门下车，见王伊帆还留在原处没动，拉了她一把：“下来，一起去。”
　　王伊帆没想到还有这待遇！随他一起进店挑选礼物。步简挑选礼物一丝不苟，店里环顾一周之后，买了一套成色很好的足金首饰，又挑了几种特产。见他就选了这些，王伊帆急忙问道：“你就买这些会不会太少了？”
　　“不会。”步简的眉眼温和下来，“我妈就喜欢这些东西。”
　　他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是把感情和关心留给了需要关心的人。可惜的是，她并不是其中一员。王伊帆有些沮丧。
　　车又开了一段距离，步简在一家烟酒超市前停下，出来后提了一箱酒和一条玉溪。一箱酒四瓶，产地在安徽，一条玉溪十盒，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钱。
　　车子从市区驶往郊区，然后缓缓驶入一片旧居民区中。艰难地拐了几条巷道后，车子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小区门口。
　　司机大叔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好车位停好车，下车后连连抹汗，看在步简的面子上没有把满腹牢骚吐露出来，不过那哀怨的小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王伊帆笑嘻嘻地跟司机叔叔闲聊，终于把他哄开心了。步简则适时递上烟点上火，客客气气脸上挂着笑，到最后司机脸上终于放晴。
　　他嘴里叼着烟，冲步简二人挥挥手：“你们快上去吧，我等你。”
　　步简笑道：“您跟我们一起上去吃饭吧……”
　　司机只当他是客套，没当回事，谁知步简没有就此停住，一副不把他请上去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家里只有我父母，做饭也是家常便饭，您都来了，这还不上去，难道是看不上这小家小户的粗茶淡饭……”说到这里停下来，眉头微微皱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就不合适了。司机也就不再推却，于是三人便往步简家中走去，这种小区王伊帆连见都没见过，年代久远，大概只有三个单元，每单元最高不超过十层。看得出建房时墙体外部原本颜色是白色的，然而经过几十个梅雨季节，墙体上竟长出了黑色。有些地方的墙皮都脱落了。
　　房子虽破，小区环境却很好。不大的小区里容纳了小花坛、供人休息的长椅、基本的体育设施、鹅卵石铺的小径……天空一如既往布满灰蒙蒙的浓云，空气湿润，水汽饱满。此时已是傍晚，小区里没有一个人影。
　　王伊帆想到自己家所在的闹市里的别墅区，窗明几净，室内恒温，大的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带的小花园有专人管理，一年四季开着应景的鲜花，每一天都能从屋里直接看到姹紫嫣红的颜色。而这里却破旧不已，抬头是铅灰色的天，入眼是颓废的黑白二色……哦，还有浓的像是染过的一样的常绿小灌木叶子。两处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可是她还是更喜欢这种地方，若是在这里有一间自己的房子，里面无需太多东西，一张大床，上面放着厚厚的床垫，一台冰箱，里面装满了零食……在这样一间房间里，她能睡上三天三夜。不用守这样那样的规矩，不会被来自各方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再一想，不由得佩服起步简来。他能说动爸爸，同意把自己嫁给他，肯定是费了不少口舌。他不至于隐瞒他的出身，这种事情一调查就知道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着和司机叔叔相谈甚欢的步简，王伊帆简直要跪下唱征服了。她家从上到下都被他的演技给骗过去了，除她之外，所有人都被他收买了。
　　这种人不得不让人敬佩又生畏啊，王伊帆还暗暗高兴呢，这样的人要是成了王家的敌人，那可才真是可怕呢。还好她把他拿下了……虽然是名义上的吧，那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啊。王伊帆当下作出决定，从今以后跟定这人了，一定要好好拉拢他，在有生之年把他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
　　一只体型小巧的贵宾犬跑了过来，身上穿了一件小衣裳，机灵又调皮。这只小狗跑到三人旁边，停下来，瞪着乌溜溜的双眼好奇地看着三人。
　　“凯西——凯西小宝贝，你在哪里啊——快到妈妈这里来——”
　　一个胖胖的女人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焦急地四处张望。头上顶着一头小卷，宽松的睡衣随腰间的肥肉有节奏地一甩一甩，脖子上挂着一条珍珠项链，特别有福相的脸上画了淡妆，这是个典型的本地中年妇女——精明，不服老。
　　看到三人旁边的贵宾犬，她眼睛一亮，声音拔高不少：“凯西，妈妈的好宝贝，快过来——”略显臃肿的身躯蹲了下去，小贵宾摇着尾巴撒着欢儿奔过去了。
　　妇女把贵宾抱起来，走过三人身边时，打量了他们几眼，随即露出疑惑的神情。擦肩而过，不一会儿，那妇女又急匆匆转回来，指着步简尖着嗓子喊了声“这不是小简嘛——”像是看到什么奇异的事情一样。
　　步简微笑颔首，看了眼王伊帆，告诉她这是楼上邻居王阿姨。又对王阿姨说，这是我未婚妻。
　　王阿姨顿时张大了嘴巴，脸上是很夸张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平静，喜笑颜开地连声说：“小简长成大人了，眼光跟你爸一样好——”又寒暄几句，最后说，过一会儿一定到步简家里贺喜。
　　步简扬起眉头和嘴角，笑容灿烂：“王阿姨，一定要去。”伸手搂过王伊帆的肩，说：“王阿姨，我们很快就订婚了，到时候您一定要去啊。”
　　王阿姨的嘴巴快咧到耳根了，不住点头：“肯定的啊，肯定的。”

　　这一个插曲之后，王伊帆的手一直被步简拉着，直到他家门口。然而对缓解她内心的紧张，并没半点帮助。

　　步简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家庭的任何事情，对于他的父母，她一点也不了解。她只能自己想象。
　　在想象之中，培育出这么优秀的步简的家庭至少也该是书香门第，他的父母都是不苟言笑的学者或者封建家长式的古板中年人，对自己的孩子管教极其严格，不仅如此，对未来的儿媳妇更加严苛。
　　王伊帆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通过二老的考验，以至于在走到步简家门口之前，她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步简牵着她的手，不时低声安慰她：“不用紧张，我爸妈都是很随和的人——”他越这么说，王伊帆越紧张。他的话的可信度，在她心里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步简显然知道这一点。看见她一直逃避自己的视线，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两人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更显而易见的是出在王伊帆身上。司机大叔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开导王伊帆：“孩子，你可不要紧张啊，都说岳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其实对儿媳妇也是一样的，哪家家长见到未来儿媳妇会不喜欢的……你这就是小孩子瞎紧张。”
　　问题是人家没把我当儿媳妇啊。
　　步简都没有接受她，她又怎么奢望得到步简爸妈的肯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