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长歌》叶子的叶

15、医者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眼前的人放下背篓，在墙上摸索着点了蜡烛，山洞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大晚上的图谋不轨啊。”

　　“像吗？”男子从背篓里拿出刚割下的艾草，涂了些在身上，“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在外面，我看不像好人。”

　　“这是你的地盘吗？”兰雪白了他一眼。

　　“就是我的地盘。这山洞里的东西都是我的。”男子撇了兰雪一眼坐在床上。

　　兰雪立马跳下床，“那这山洞总不是你的吧。”耍赖似的坐在地上，道：“我就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就走。”

　　“逃婚？还是被追杀？看你身上的衣料挺值钱的。”

　　“这很重要吗？”

　　“贵姓？”

　　“风。”兰雪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可别太抬高自己，这风姓可是风岚的国姓。”

　　“好吧。我姓兰。”兰雪装作被他识破的样子说道，“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夫家的人见我不肯嫁于是派了杀手……”兰雪说得有声有色就差没掉眼泪了。

　　“那你在这里岂不是会拖累我？”

　　“我可以保护你啊。”兰雪信誓旦旦地看着他，笑。

　　男子突然咳嗽了一声，幽暗的灯光下兰雪没有发现他脸上的绯红，“你在里面睡一会，我去外面守着。”说着，径直走向洞口，“那艾草，有蚊子咬的话涂些在身上。”

　　“你不睡吗？”

　　“我不困。”男子回答道，不仅不困，还有点燥热，走到门口吹风，脖颈的艾草汁带来的凉意降低了不少燥热的感觉。

　　天将明。

　　“兰小姐，该起来了。”男子在门外叫兰雪，见没有反应，走进拍了拍她的手背，“天亮了。”

　　兰雪眼睛微微睁着，不一会又闭上了。

　　“再晚一会天气会变热，这里呆不下去的。”男子拿起背篓，准备离开。

　　兰雪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哈了一口气，“你等等我啊。”

　　男子停下脚步，“说好天亮就各走各的路。”

　　“我迷路了。”兰雪说得理直气壮，“你总不会看一个女孩子在这大森林里乱绕吧？”

　　“……”男子静默，走出山洞，兰雪下了石床小跑着到外面牵马，“要骑马吗？骑马会快一点。”

　　“不要。”

　　“你该不会不懂骑马吧？”兰雪长哦了一声，斜看着男子。

　　“谁说我不会！你那匹马那么瘦弱两个人怎么骑？”

　　“别小看我家棕兰啊。”话说着，兰雪蹬着马镫子上马，伸手给男子，“上马。”

　　男子没握兰雪的手，抓住缰绳跟着上了马，“你的马叫棕兰？话说为什么我要坐前面？”

　　“棕色的马加上我的名字。”兰雪得意地向他解释名字的由来。

　　“可真随便啊。”男子啧声。

　　“抓紧了。”兰雪提醒了一声，夹着马肚子扬鞭。

　　“别在我耳边说话……”兰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上，有点不自在，不明所以地脸红了。这画面怎么感觉那么怪异呢。还好没有别人看见，不然他得找个洞钻。

　　“到了。”男子清咳了声，示意兰雪下马。

　　兰雪下马，男子也跟着下马，“沿着这条路直走就能出森林了。”

　　“那你呢？”

　　“我回去啊。”

　　“我也去！”兰雪牵马跟在他身后，“带路吧。”

　　“你……”看着兰雪的脸，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要上山，别骑马。山上小道有很多老鼠打的洞，小心别把马腿别了。”

　　跟着男子上山，在路上果然见到了许多洞，坑坑洼洼的。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兰雪牵着马小心地绕开那些地洞口。

　　“云昊。”男子说。

　　“云……日天吗？”兰雪噗嗤一笑。

　　“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名字。”

　　“抱歉抱歉。”

　　……

　　来到云昊居住的小屋，兰雪拴好马之后好奇地左看右看，转头问正在侍弄花草的云昊，“你是大夫啊？”

　　“并不算。”

　　“嗯？”

　　“只医有钱的富贵人家。”云昊停下手头的工作，“是不是觉得我很势利？”

　　“人之常情。况且你肯定是个神医。”

　　云昊对兰雪的这个神医勾起了兴趣。

　　看着云昊如狼似虎的眼神，兰雪天真地看着他，“书里都这么写啊。”

　　云昊耸肩，继续忙活他的事情，忽然想起什么，“你饿了吗？”

　　“你要给我做饭啊？”

　　“可以考虑。不过要等我把事情忙完。”

　　兰雪觉得眼前这个叫云昊的很闷，聊天也是。

　　兰雪惬意地坐在一旁看他侍弄草药，“你自己一个人吗？”

　　“嗯。”淡淡地嗯一声。

　　无趣，兰雪冲他翻了个白眼。

　　在现代，从没有这么真切地去感知陌生人的感情。云昊，看起来闷骚，其实是个好人呢。

　　“你会择菜吗？我去做饭。”

　　“会啊。”兰雪从木栏上跳下来，“这是什么呀？”

　　“马齿苋，一种野菜。”

　　“吃野菜啊。”语气里明显的嫌弃，云昊放下手中的小铲子，走到旁边的水池中洗手，“不吃拉倒。”

　　“大鱼大肉习惯了，吃点小菜也不错。”云昊没看见兰雪不好意思的瞬间，也不理她，走到屋子里去。

　　兰雪瞄了云昊一眼，开始动手处理云昊带回来的马齿苋。

　　端着洗好的菜走到房内，才一睹整个房子内的格局。

　　屋子算不上大，但也五脏俱全。坐东朝西，东面靠山，屋内有三间房间，卧房在南面，冬暖夏凉；中间是客厅，但也算不上客厅，靠墙的摆了一排的柜子，都是放药材的，中间一张方桌，看起来是日常诊脉，桌上还放着一个老旧的药箱。隔间是厨房，厨房里没有桌子，吃饭就是在外面的桌子了。

　　“你还会做饭啊？”兰雪凑近了看，云昊正在擀饺子皮。

　　“不然你以为我自己一个人吃什么？”云昊接过兰雪手中的马齿苋，“你别在这里影响我心情了。”

　　“还嫌弃我。”兰雪嘴角抽动了几下，“走就走。”愤愤地走出厨房，无聊地想找件事情做打发时间，于是把云昊放药材的柜子一个个打开又一个个合上，乐此不疲。

　　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兰雪合上最后一个柜子，端正坐在椅子上等云昊把饺子端过来。只看见云昊右手端着一碟饺子，左手端着一小碟醋，坐在兰雪对面。

　　兰雪诧异地看着他，“我的饺子呢？”

　　“厨房自己端。”

　　兰雪撇撇嘴，自己端就自己端，总比没有好。

　　满满的一碟，兰雪心满意足地夹着饺子蘸着醋，塞了一嘴，鼓着连话都说不流利了，“@#%&（手艺不错）。”

　　“把饺子咽下去再说话。”云昊一脸嫌弃，还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兰雪咽下嘴里的饺子，冲他翻白眼，“我在夸你呢。”

　　“云大夫！云大夫！求你救救我家丫头！云大夫你在家吗？”门外传来老妇嘶哑的声音。

　　云昊一听声音放下碗筷走出门去，兰雪也跟着出去，老妇一见云昊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云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家丫头！”兰雪看到老妇身后有一辆推车，上面躺着一个小女孩。

　　“您先起来，让我看看。”云昊扶起老妇，而后到推车旁给小女孩诊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平日有什么症状吗？“云昊转头问老妇。

　　老妇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从上周开始我家丫头就一直低烧，睡觉的时候常常出汗，还总是咳嗽，也抓过药，就是一直没见好，万不得已，才来找云大夫。“

　　云昊似乎在想什么，“你跟我来抓药。”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子，“只是普通的感冒，别太担心。只是别让孩子接触到别人。若是还一直烧着，再过来找我。”

　　老妇领了药，千恩万谢地别了云昊，带着孙女下了山。

　　“真的只是感冒？”兰雪狐疑地看着云昊。

　　云昊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头。

　　“你看着我。”兰雪抓着云昊的袖子不放，强制他面对着自己，“说实话。”

　　云昊避开她的眼睛，有些犯难地抓了抓头发，“确实不是感冒。”

　　“那是什么？”兰雪追问道。

　　“痨病，还是初期。”云昊的语气充满了不甘心，“我治不好。”

　　从医者，最忌讳的便是自己知道的疾病但却无从下手，留下的只有不甘与遗憾。

　　“那你为什么告诉那老妇说只是普通的感冒？”兰雪又问。

　　“方才我扶着那老妇的时候摸到了她的脉搏，她活不久了。”云昊转身进了屋子，饺子已经凉了，云昊没在意，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兰雪没有了胃口，继续追问道，“那以后那个小女孩怎么办？痨病是会传染的吧！”

　　“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

　　兰雪并不在意云昊是否能治好小女孩的痨病，而是对云昊的轻浮态度感到很生气，“你是个大夫！这种丧气的话谁都可以说就你不行！没有什么是治不了的，用脑子，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云昊被兰雪这么一吼，愣了一下，用生冷的语气回应她，“看不惯就离开，没有人强迫你和我相处。”

　　“你……多谢收留！”兰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会无期！”说完，气冲冲地跑出门，真是个笨蛋。

　　兰雪牵了马下山，将地势勘探了一遍，出发前往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