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钟情》田风和

5、五

　　与此同时，郁凯的车正驶进月上农庄的大门。
　　在停车区停好车，他面容和悦地打开后座的车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后面的安全座椅内，他对她伸出手，笑道：“琪儿，乖，来，叔叔抱。”
　　小小的戴紫琪伸出粉嫩的小胖手，软软糯糯的嗓音，“郁叔叔抱。”
　　郁凯伸手去抱她，紫琪却顺手，把车里的一个大笨熊拖了过来，而后，双眼萌萌地看着郁凯。
　　郁凯对她做了个鬼脸，逗她：“琪儿要抱大笨熊，郁叔叔要抱琪儿，可是，郁叔叔又要抱琪儿，又要抱大笨熊，郁叔叔抱不动，怎么办？”
　　紫琪被郁凯的鬼脸逗的“格格”笑，一点也不担心郁凯抱不动，“郁叔叔抱抱。”
　　郁凯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郁叔叔这会抱不动，不过，”看着紫琪瞪大的双眼，郁凯笑嘻嘻地：“要是琪儿肯亲郁叔叔一口，郁叔叔就会有力气抱琪儿了。”
　　紫琪听闻，毫不犹豫地一口亲上郁凯凑上来的俊脸。郁凯这才笑嘻嘻地解开安全座椅，一把把她抱起，连带那只大笨熊，也一起抱出车厢。
　　戴月刚刚走进停车场，就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小的萌，大的宠，如果，如果，此刻那个男人，是韩朝，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戴月有些出神，自从李欣告诉她，说韩朝酗酒，她就会时不时地想起他，说到底，她还是担心他的吧！毕竟曾经爱的轰轰烈烈。
　　“妈妈，妈妈，熊！”
　　戴月出神的功夫，郁凯已经抱着紫琪走到她面前，看着女儿抱着一个大大的笨熊对着她献宝，戴月嗔了郁凯一眼，“怎么又带她去买东西了？她房间里的玩具都能开个玩具商店了，你也太宠她了。”
　　紫琪见妈妈训她，回头对郁凯做鬼脸，郁凯亲亲她嫩嫩的脸蛋，“紫琪是我们的小公主，怎么宠，都不为过。”
　　戴月接过女儿，一起对着家里走去，她边走边似随意地问郁凯：“你什么时候会欧洲？”
　　“回欧洲？”郁凯一愣，他好像已经忘了还有这回事。
　　“你是事业在欧洲，你回来也有好些天了，那边不需要你吗？”
　　“哦，是，不过，不急。”
　　戴月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确实不像有急事的样子，于是不再追问。
　　回到家中，饭菜已经做好，戴月围上围裙，端了出来，几人围着桌子坐着吃饭，婉如一家三口。
　　餐后，戴月收拾了碗筷，郁凯陪紫琪去看动画片，戴月还没收拾好，郁凯笑嘻嘻地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对戴月道：“我来帮你。”
　　戴月要紧推他，“不用，我已经快洗好了，你怎么进来了？”
　　郁凯一副委屈的样子：“紫琪嫌我吵，不让我一起看电视，她说我在的话，公主吓得都不敢出森林了。”
　　戴月失笑，洗净了手出来，看了看天色，道，“天也很晚了，我送你出去吧。”
　　郁凯点头：“也好。”
　　二人走在农庄的小道上，夜色迷人，彼此静默。
　　“月儿。”
　　“嗯？”
　　“你希望我回欧洲吗？”
　　“你的事业在欧洲啊，不回去能行吗？”
　　“你想我回去，只因为我的事业在欧洲吗？”
　　“要不然呢？”
　　“如果我回来呢？”
　　......
　　戴月不知如何回答。郁凯再向她要一个答案，她又何尝不知，可她回答不了。
　　这个答案已经欠他很久了。拒绝他，已经无数次，但他不接受；接受他，她暂时还做不到。
　　“月儿，我们已经相处好几年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同时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们的生活，会很幸福。”
　　郁凯拉住戴月的手，看着她的目光，坚定而执着。
　　戴月又何尝不知，郁凯确是一位好丈夫的人选，可是，她的感情不允许，她做不到为了结婚而选择结婚的婚姻。
　　“郁凯......”
　　“好了，戴月，你就送到这里吧，这里离停车场不远，我自己过去，紫琪一会找不到你该哭了。”
　　“郁凯？”
　　“回去吧。”
　　次次都是如次，郁凯从不给机会给她说拒绝的话，这种情形不但折磨着郁凯，也折磨着她自己，可看着高大，和润的男人，戴月总狠不下心去拒绝。
　　“那你自己开车小心。”
　　“嗯，你回去吧。”
　　戴月无奈转身。
　　“月儿。”
　　未走几步，郁凯又在背后叫她。戴月回头，高大的男人立在暮色中，成熟、持稳，硬挺的面部轮廓却笼了一层焦虑与忧伤。
　　戴月看得一呆，初相识时带些纨绔气质的大男孩，什么时候蜕变成理智、稳重的男人了？她怎会这些年来从没发现他的变化呢？她对他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可哪知，几千个日夜已经恍然而过！
　　戴月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眼角眉梢，这几年，她沉沦在自己的世界，哪知岁月，已经悄然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老了！
　　郁凯看着想着心事出神的女人，心里暗暗一叹，最苦最是痴情人！
　　他苦，她也苦。
　　她这些年活在她与那个人的世界，他有何尝不是活在他与她的世界。他爱着她的，也许就是这份对感情的真与痴吧。郁凯走进戴月，拥她入怀，在她眉角印上淡淡的一吻，“月儿，其实你心里十分清楚，你与他再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了，你又何必太苦着自己？现在，也是时候走出来了。你看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国内国外追着你到处跑，要是有一天，我跌倒，摔跤了怎么办？”
　　他说得情深意切，戴月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一直是拒绝他的，但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陪伴，她这几年，过得还算不上真正的凄苦。
　　戴月是感恩的，她对这个男人有情，但不是爱情，但就像他说的：不必让自己过得太凄苦，可是，她真的能完整地退离韩朝织就的情网吗？
　　心中忽对韩朝升起一股怨气：韩朝啊，韩朝，既然知道要离开，你又何苦为我织一张牢固的温柔情网？我现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要一生都生活在你的影子里？你何其残忍？
　　“郁凯，你这是何苦呢？我早已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月儿，不必贬低自己，你只是痴情而已，如果爱你的代价是一辈子的等待，我也，付得起！”
　　郁凯说完，大步对着停车场的方向而去，他已经失去了听她拒绝的勇气。
　　暗淡的路灯光影里，他的背影高大却更显孤独。
　　这是一名天之骄子，本该翱翔于蔚蓝的天空，如今却为感情，折了翅膀。
　　戴月此刻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她虽极力控制好了自己的感情，可她控制不了别人的感情，终还是有个男人为她受到了伤害。
　　这些日子来，他每天来看她，她也试着放开自己与他相处，可她实在无法把他当成自己的另一半来对待，她实在无法屈就自己的感情来成全与他的婚姻，她对他，除了感动、再无法融入别的情感。
　　她终还是欠了别人的情。
　　“哎！”
　　不知站了多久，她一声长叹，转身回屋，却在转身的刹那，蓦然睁大了眼睛。
　　“韩，韩朝。”
　　几步远的地方，韩朝目色深沉，隐带怒气地望着她，“他是谁？你让他亲你？”
　　他的语气十分恶劣，犹如一位打翻醋坛的丈夫。
　　其实真不能怪韩朝，从李欣那里得到消息，他欣喜万分地赶往她的农庄，在阔大的农庄兜兜转转找她很久，她却躲在这里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戴月看着郁凯离去的愁绪看在韩朝的眼中，却变成了依依不舍。
　　戴月面对韩朝这蛮不讲理的责问，内心也是十分窝火，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对不起她的人是他，也是他先背离了他们的感情，怎么转过头来，好像错的人是她？
　　他与别的女人结婚了，甚至还有了孩子，他过他情感丰富的婚姻生活，而她，却孕育着他的孩子挣扎在生死边缘……
　　戴月想着离开他后，自己遭遇的一切，眼眶瞬间潮湿……
　　忽然觉得不妥，她这般委屈做给谁看呢？她哭给谁看呢？
　　他已经结婚了他再不是爱她的韩朝了！
　　爱？
　　戴月想仰天大笑，他对她有爱吗？恐怕从此至终，都只有欺骗吧！
　　戴月忽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直到今天，她还贪恋着初恋的一点点温暖！贪恋着初恋的这个男人！她何苦对一个负了她的男人如此多情？
　　也许，是该彻底地断了。
　　“他是我丈夫。”
　　“不可能，你没结婚。”
　　“是未婚丈夫，”戴月冷静地看着韩朝，“我们是没结婚，但是订婚了。”
　　韩朝顿觉自己的世界起雷电风暴，愤怒、痛苦，无法言说。
　　心口痛的无法呼吸，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他死死压制住自己，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她面前太丢脸。
　　他若无其事地转身，挺起胸膛，大步离开。
　　离开的背影肃寂，离开的身形趔趄，好像刹那间风染了沧桑。
　　那沧桑顺着空气蔓延，迷乱了戴月的心，戴月的眼。
　　戴月此刻觉得自己胸闷气短，那孤独的背影在她面前一步一消失，她好想追上去，拦住他，告诉他，她，爱他！她爱的一直是他！
　　可是，现实的制拷束缚着她：他，有妻，有子；她，有女儿，有她自己的生活。
　　她有什么理由任性呢？为爱吗？
　　可是，爱，绝不是打乱原有生活秩序的籍口，他，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们的生活，都不该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
　　“呜呜，呜呜。”
　　戴月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暗夜里，这哭声显得凄凉而悲苦。
　　是的，这段情，太苦！这份爱，太难！
　　这痛苦的泥藻，她挣扎不出……
　　“呀！呀！——呀！呀！”
　　树上传来乌鸦的悲鸣，衬出这方天空的阴霾，犹如自己阴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