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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伊人埋香冢 ...

  •   端平五年,景成帝都,嘉兰皇后诞下一子,帝欣喜万分,封其为太子,赐名沐清。皇家有喜,普天同庆。
      帝都华庭,张灯结彩,十里红绸,抵不过瑞景帝心里的怨恨。
      皇都城墙,少年天子,遗世独立,纵览天下。那千万河山,锦绣如画,不如帝王口中一句话:“绮云,你知道吗?这一切,本是属于你的。”他轻笑,仰起头看天上云卷云舒,风云变幻。
      他恨,五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恨她。那个叫绮云的女子,是他这一生最恨的人,没有之一。
      “皇上,太子的满月宴快开始了。”身边的陈玄轻声提醒着微微失神的君王。
      “回去吧。”
      月下灯火阑珊,觥筹交错。他略微有些醉了,看向身边的皇后,抱着他们的孩子,姿态贤淑,眉眼如画。熟睡着的沐清,白玉般无暇的面颊,纯净,不染尘埃。
      凌雪抬起头与他对视,星眸灵动,梨涡浅浅。然后他看向她的脸,慢慢地变成了记忆中的那张脸,倔强的眸子,狡黠的目光。
      是她。为何又是她。
      他收起一瞬间的失神,捏起凌雪的下巴,温柔地对她说:“以后,不准这样笑。”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起身,扬长而去。
      没有人知道在这欣喜的场面,何事又惹怒了这冷酷的君王。自登基起,他们的君王性情就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他们都知道,是因为那个被废的太子妃,绮云。
      坐在殿上的凌雪虽然羞愧,但是她依旧淡淡地笑着。只因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这一切是他们心甘情愿地许给她的。
      绮云,你是不是应该高兴?他心里根本全部都是你,容不下我半分。不过,又怎样呢?陪在他身边的是我,不是你。
      承乾殿里,他独自坐在案前,笔下的朱砂染红一大片奏折。
      “皇上,夜深了,该就寝了。”陈玄看着一脸失落的君王,心中无奈地叹了声:可怜。
      是,他是可怜的。即使他是站在最高处的君王,他也有自己的落寞和悲伤。
      “陈玄,五年了,已经五年了,她。”他欲言又止,眼望前方,他的眼睛似是要看穿那一层层宫墙。他看向的地方,陈玄知道,是伊人殿,废太子妃绮云的住处。
      “皇上,若您还是放不下,不如去看看她吧?”陈玄小心询问着。
      “咔嚓。”狼毫笔断的声音。陈玄吓得赶紧跪下。
      头上久久没有传来君王愠怒的责骂。他只淡淡说了句:“去,换只新的来。”
      在陈玄转身的时候,君王的话又响起:“陈玄,即使放不下,那也只是恨。孤自登基的那日,就说过,今生不会再与她相见。”
      一夜的宿醉,清晨在陈玄的呼唤中起身,洗漱,用膳,早朝。回来后要应付的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细细地批阅,直至深夜。五年来,他一直是这样度过的,未曾改变。
      五年前,父皇对他说:“澜儿,这个位子太多人想坐,但是,坐上了又会后悔。你,要学会寂寞。”
      父皇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却已是物是人非了。他深刻地记得,在他登基的前一夜,他还信誓旦旦地和先皇说,他和他不一样,他不会寂寞,因为他有她,以后的路她会一直陪着他。可是第二天,他成为新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告天下,废了本该成为他皇后的太子妃,终生幽禁。那夜对他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是他的奇耻大辱。对她,他永远不可能饶恕。
      “陈玄,孤已经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也许恨久了,也淡了,孤不想再恨她了。”他忧伤的语调难以掩饰,“孤为什么要恨她?这样痛苦的只有孤一个人。孤不想再把她关在这宫里了,替孤传旨,将她放逐,孤不想她离孤这么近。”
      终究,他还是舍不得困住她的,即使他深深地恨着她。现在,他决定还她自由,用他们之间全部的情意。
      翌日,伊人殿前,陈玄手持明黄圣旨,高声宣读:“太子降世,为酬天恩,吾皇仁慈,故赦免废太子妃之罪,逐出帝都,永不得回。”
      殿门未开,无人接旨。陈玄再次宣旨,伊人殿依旧静若无人。
      瑞景帝知晓后大怒,派大批侍卫前去,如再无回应,撞门。
      “不必了,陈公公,您回去禀告皇上,我家主子是不会离开伊人殿的。”织锦打开锈迹斑斑的殿门,对着外面的大批人,“你们听着,如敢继续撞门,谁动手,我就杀谁。”
      女子阴鸷的话震赫到了他们。于是,殿门再次关闭,无人敢撞。谁都知道,废太子妃身边的宫女织锦,冷血无情,杀人无数。
      “她不想离开?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孤永远活在仇恨和痛苦中?绮云,你太小看孤了。”瑞景帝听了陈玄的回禀,没有太多怒气,只是很平淡地说:“孤,亲自去。”
      君王亲临冷宫,伊人殿萧索颓败,如若无人。
      “皇上亲临伊人殿,还不出来迎驾?”陈玄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惊得鸟儿扑翅而飞。
      许久,殿门在沉闷的声音中开启,织锦对着君王行礼:“皇上亲临,有失远迎。我家主子身染风寒,不便出来接驾,还请皇上恕罪。”
      “孤下旨要她离开,她为何不走?”
      “皇上,我家主子说了,她已经习惯住在这里了,还请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恩准我家主子继续留在这里。”
      “若孤不愿意呢?”
      织锦抬起头,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五年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整日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祈祷这一天可以不要来临,然而,上苍还是捉弄了她,还有他们。
      他觉得织锦的眼神有些不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疯了一般的冲进伊人殿。
      他在殿中疾步走着,空无一人的伊人殿,草木枯黄,房屋坍圮。内殿里依旧不见她的身影,他怒不可揭,厉声喝道:“好啊,说什么不愿离开这里!人呢?不是感染风寒了吗?她去了哪里?”
      五年了,他又一次的失控了,还是因为她。
      “皇上。”织锦悲戚地喊了一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知道时至今日,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了。她痛苦地闭上双眼,落下两行清泪。
      “织锦,你说,她去了哪里?”他跑过来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她是不是早就离开了?她再一次的欺骗了孤,她把孤当做傻瓜一样愚弄!”
      “不,皇上,不是这样的!”织锦拼了命地摇头。
      “不是这样的?五年前,孤就该料到她是不会甘心被孤就这样困住的。”
      “皇上,主子对您的爱,天地可鉴。”
      “她的爱?孤不稀罕。她的爱,根本一文不值!”瑞景帝一字一句,像刀子一般刻在织锦的心上。
      “皇上,您不能这样说!谁都可以不理解她,唯独您不可以!”
      织锦挣脱他的束缚,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使劲地用衣袖抹掉眼泪,转身欲走。
      “你,去哪里?”他问。
      “皇上,您不是要见我家主子吗?织锦现在就带您去!”
      难道他猜错了吗?她竟真的没有离开?还是说她又在耍什么花样,想再一次欺骗他?
      绮云,你休想!这一次,孤不会再被你骗了!
      织锦走到一道垂花门前,用力地推开了门,光线强烈的刺眼,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跟伊人殿前殿的景象有天壤之别。可是,一座石冢映入眼帘,是那般的突兀。碑上刻着一行字:“太子妃绮云之墓”,落款的日期正是他登基的三个月后。
      她的墓?她死了?
      而他又像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又是她的诡计。她以为他们永不相见,她就可以因此而逃离他,和景瀚在一起吗?
      绮云,如果不是我对你还有那么一丝不舍,那么我是否永远不会知道你又一次的欺骗了我?幽禁冷宫,呵,幽禁冷宫!原来,到头来成全你们的,竟然是我!
      “绮云,孤要你们为孤五年来的痛苦付出代价!”
      “皇上!”
      他不顾织锦的苦苦哀求,此时,他的内心被羞耻和愤怒填满。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去把她找回来,然后亲手杀了她。因为太过爱她,所以他允许她的第一次背叛,五年前,他舍不得杀她,只是将她关进冷宫。但是,他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这是他作为一个君王最大的容忍。
      “织锦,孤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她是不是早已去了四王爷那里?”
      “没有。”织锦坚决地吐出两个字。
      你以为我会信吗?绮云,你以为你还能再欺骗我?不可能,我不会再信你了!
      “织锦,休想孤再被你们欺骗,你以为这样的把戏孤会相信?”
      “皇上,太子妃真的已经死了!她在您登基的第三个月就病逝了。是我亲手埋的她,是我亲手为她立的碑。”
      “不要再骗孤了,孤不相信。”他拂开织锦的手,后退了几步。
      织锦瘫坐在地,对着墓碑,声嘶力竭:“绮云,你值得吗?你为他做的一切,值得吗?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你得到了什么呀!”织锦的哭声响彻整个伊人殿,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事实震惊了。
      “五年前,孤亲眼看她决然地走进伊人殿,现在,你告诉孤,她已经死了。你说。你要孤如何相信?”
      “太子妃是毒发身亡的。皇上,您应该知道,五年前,太子妃为了给您解毒,和四王爷一起去朝凤山找解毒的药草。途中,四王爷打算自己试毒,是太子妃挡住了他,自己被咬了呀!她告诉您,她的毒早就被她的师父解了。可是,您可知道,她是骗你的呀!那些个因毒发痛不欲生的夜晚,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去的呀!那时,您在哪里?您爱她吗?可是我觉得最没有资格爱她的就是您了。您也不配得到她的爱!”
      织锦的声音哀戚,她瘫坐在地上,轻轻诉说着五年来一直让她害怕的真相。
      “绮云,你难过吗?你不惜毁掉自己,苦苦隐瞒的事实还是让他知道了。也许你是对的,你不想他因为你的死而难过。可是,他终究是知道了,因为即使你背叛他,他依旧爱你。这到底是你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
      听完这些,他的心抑制不住地疼痛。可是,她已经死了,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瑞景帝走到她的墓前,缓缓地抬起手,触摸着碑上的字,她的名,绮云,一遍又一遍,冰凉的,直到指骨泛白。这一刻,他的世界已经倾倒,纵使世间繁华似锦,他已无所留恋。
      他清晰地记得,五年前他登基的前一夜,他在父皇寝宫离开后,被凌雪告知绮云和四王爷景瀚在枫叶亭幽会。他本是不相信的,但是想起近日来她对他的确是冷淡了不少。所以,他动摇了。
      当他看见她和景瀚在枫叶亭紧紧相拥,他不得不选择相信,她已然背叛了他。那一幕,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
      他走过去问她为什么。
      她笑着对他说:“因为我爱他。”
      然后,他重重地给了她一记耳光,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背叛我的下场,你应该知道。”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紧跟着他的是纤小的凌雪。
      那一刻,景瀚问她:“你真的不后悔吗?”
      她望着他,甜甜地笑了,目光狡黠,朱唇轻启:“不后悔。”
      第二日,他登上皇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绮云的太子妃名分,将景瀚以藩王的封赏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然后立丞相的小女儿凌雪为后,封号嘉兰。
      那日,她被鞭打的片体鳞伤,他立在她的身前,看她伏在地上,鲜血淋漓。然后蹲下身,托起她沾满血污的脸,阴鸷地问:“真的不后悔?你要知道,今日成为皇后的人本应是你。”
      她无比眷恋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深深地望着他的脸,说道:“不后悔呢。”
      “好,不后悔就好。从今日起,孤永不再见你。”
      他毅然地离开刑场,身后传来她甜美中带着干涩的声音:“希望皇上信守承诺。”
      从不醉酒的他在那夜喝的烂醉,因为愤怒,因为心痛。他深深地怨恨着那个女子,为何费尽心机得到他的爱后,又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背叛他。他明明可以给她世上最尊贵的地位,甚至连先皇说君王不可以有的爱情,他都可以全部给她,但是她却爱上了别人!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以为他可以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同时和最心爱的人共度一生。然而,他错了,错的离谱。
      “皇上,您醉了。”凌雪一袭凤袍,红衣曳地,轻轻拿掉他手中的酒杯。“已经过去的事还请皇上忘记吧,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看来皇后比孤更介怀在这之前的事?”
      “臣妾没有。”
      “不管有没有,孤只告诉你一句话,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和她一样的地位。”
      绮云走进伊人殿的那天,瑞景帝在宫墙上远远地凝视着她,看她一步一步随着殿门的关闭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在心里和自己说:“绮云,孤要你知道,背叛孤是你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绮云不知道的是,五年来,他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亲自上阵带兵攻城,灭了她的国家,也灭了周围所有的小国家。他成为了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站在了权力的最顶峰,也成了最寂寞的人。
      一切时光倒流回到五年前。
      那时,绮云作为虞国的和亲公主嫁给了他。那时,他还是太子,她成了他的太子妃。开始,他厌恶她,冷落她。可是她没有放弃,默默地为他做着一切。
      她手持利剑,亲手除掉对他不利的一个个政敌,留下满手的血腥。
      她女扮男装,为他奔赴战场,攻取敌国一座座城池,残杀了多少无辜的士兵。
      她不惜冒死,只身闯进朝凤山,为他夺来救命的解药。
      最后,他无法抵挡她对他狂热的爱恋,被她掠夺走了自己的心。他知道,他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子,无法自拔。
      他拥着她,打趣地说道:“云儿,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她轻轻握着他的手,回眸一笑:“那殿下,你又给云儿下了什么毒?”
      那时的他们苦尽甘来,在别人的眼里,是金玉良缘,是天作之合。
      夜晚,在他熟睡的时候,绮云轻轻抚摸着他的唇,悄声说道:“景澜,你真的忘记我了吗?你忘了小时候你说过长大以后要铺十里红妆来虞国迎娶我的话了吗?”
      突然,他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我没忘。”
      她的泪光闪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娇声责怪:“那你一开始为什么那样讨厌我?”
      “对不起,云儿。父皇说过,儿女情长是一个君王不配拥有的。”
      她抬起头,梨花带雨地望着他,继续问道:“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
      “因为,云儿对我的爱让我无法不正视自己的感情。我爱你,云儿,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听了他的话,她立刻破涕为笑,满脸娇羞。
      可是,她不能再陪着他了,她的毒连师父也无能为力了。朝凤山夺药之时,历经千辛万苦,终究是付出了代价。虽然绮云知道,这一去可能又去无回,但是,为了他,就算是死,又怎么样呢?
      四王爷景瀚跟随她一起去,是她没有意料到的。如若不是他,也许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那日,她骑马只身前往朝凤山,景瀚紧跟其后。她知道他对她有意,但是她全部的爱已经给了景澜,对于景瀚的爱恋她不知如何回绝。
      但是景瀚却不依不挠,他说,他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的皇兄景澜。
      找到解毒的草药时,一枝双生花,一朵救人,一朵杀人。
      片刻之后,绮云把手放进花心里。景瀚拦住了她,问她,绮云,你爱他真的已经超过了生命的界限了吗?
      她微微一笑,说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景瀚抓住她的手,自己向前走近一步,欲伸出自己的手。他说,既然如此,你和他都要好好活着。
      话刚说完,绮云点住他的穴位,自己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其中一朵的花心,手上一痛,鲜红的血瞬间变成了黑色。
      “果然,这一朵是有毒的,早知道就先试那一朵了。”她轻笑道。
      趁着自己意识尚清醒的时候,她解开了景瀚的穴道,只说了一句“带我回去”就陷入了昏迷,跌入景瀚的怀中。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景澜担忧的面容。他轻轻地抱起她,说道:“为什么那么傻?”
      她虽脸色惨白,还是笑着说:“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呀。”
      之后,她一直在服用师父给她配制的解药,但是,成效根本不尽人意。
      师父说,毒已侵入心脉,药石无灵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织锦在一旁询问。
      师父只是摇摇头,说,一命换一命,这是天意。你师姐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必须要有能力承担它的后果。
      “师父,云儿只求您一件事,不要告诉他。”
      “那你要怎么和他解释?最多半年,你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已经够了。”绮云凄美的笑了,继而望向窗外,思绪游离。
      她毒发的时候,故意支走了他。看她满头大汗,痛不欲生的样子,织锦心疼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苦涩地笑了,只说不想让他为她担心,为她心疼。
      织锦一边帮她擦拭汗水,一边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爱情真的这样伟大吗?”
      她说,等你真正的爱过了,你就知道了。
      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难得的甜蜜。她问他,要是有一天她死了,他会怎么办?
      他用手戳她的额头,说她就知道胡思乱想。然后严肃地告诉她,如果她不在了,他绝不独活。
      于是,她想,是时候了,是时候该离开他了。
      凌雪生辰之日,凌丞相一纸请柬邀太子景澜到府赴宴。然而,太子妃绮云不在邀请之列。
      景澜本欲回绝,绮云拦住他,说道:“殿下还是去吧,怎能驳了丞相的一番好意?”
      “你若不愿我去,我就不去。”
      “为何要问云儿愿不愿意,殿下想去便去就是了。”她话语嘲讽,若有所指。
      “那就遂了太子妃的愿。”他面生怒意,拂袖而去。
      唯留她一人站在落满残红的园中,她在轻笑着,可是她也在心痛着。
      果然,景澜赴宴回来后就径直回到寝殿,没有再来看她。她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走向内殿,拿着为他准备的一套新缝制的衣服,准备去看他。门外的侍卫拦住了她,说殿下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内。
      “是吗?”绮云若有所思,然后缓缓转身,抱着衣服离开了。
      澜,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失去你了吗?
      绮云回到别院,将手中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橱里,里面,全部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衣服。
      “你真的要把他让给别人吗?”织锦靠在门边,冷冷地问道。
      绮云没有回答。
      织锦继续说到:“有传言说凌丞相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太子。”
      绮云整理衣服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开口道:“这样,岂不是更好?既然,我给不了他的,别人能够给他,我为何要阻止呢?”
      “但愿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就在传言沸沸扬扬的时候,绮云在景澜进宫之际约凌雪相见。
      枫叶亭里,二人对坐而谈。
      “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你爱他吗?”
      “你什么意思?”
      “凌小姐,你只需认真地回答我,爱或不爱。”
      “爱。”
      “那么,希望你能够好好爱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会让你如愿成为他的皇后,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绮云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凌雪的话:“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不能陪他一生一世。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爱他。”
      凌雪笑靥如花,回之:“你放心,我会的。我会比你更爱他。”
      每次毒发的时候依旧是织锦留在她身边。看她一次比一次痛苦,织锦无比地心疼,可是却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痛得满头大汗。
      侍女端来汤药,这药也仅能缓解她的痛楚。织锦扶她起来喝药,她端着碗,汤药的热气吸入鼻腔,她停滞了一会儿。
      “怎么了?”织锦问她。
      绮云没有说话,轻摇了头,然后托起碗,慢慢将药饮尽。
      自从上次丞相府之约后,景澜与绮云的关系越来越僵了。
      她对他也是更加冷淡了。
      而景澜,也是半似赌气地和丞相府来往密切。
      所有的人都在说绮云已经不得宠了,因为太子有意迎娶凌丞相的女儿凌雪小姐。
      傍晚时分,绮云倚在栏杆边看日落,适逢景澜归来。
      她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依旧抬头看着天。
      他说,云儿,你变了。
      她回答,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看着景澜远走的背影,绮云睫翼轻颤,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澜,原谅我,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太过爱你。
      被景澜发现她与景瀚的幽会是她故意设的局,这一切要多亏了凌雪的通风报信。她就是要他恨她,这样,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伤心,更不会随她而去。
      她曾问过景瀚,为什么要帮她?
      景瀚回答说:“因为我不想欠你嘛!”
      但是,终究是谁欠了谁呢?
      在伊人殿弥留之际,凌雪来看过她。那时,她面色如纸,已是一副将死之态了。轻纱幔帐中,绮云的声音哀戚:“我已许你与他婵娟一生,为何你连那短暂的三个月也不肯给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呵,不明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人在我药中下毒的事吗?”
      “你,你知道?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皇上?”凌雪颤抖着,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告诉了又怎样?终究是要死的。当初如果不是你,我和澜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是,你已经等不及了。”
      凌雪走后,她已气息微弱。
      织锦紧紧握住她的手,说,绮云,你恨吗?
      她摇摇头,说,不恨,亦不怨,只是苦了你,要一生留在这伊人殿了。然后,她轻轻地呼唤着景澜的名字,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灯油燃尽,灯芯被风吹落,伊人殿陷入一片黑暗。
      伊人殇,爱未绝。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伊人殿弥留之际,凌雪来看过她。那时,她面色如纸,已是一副将死之态了。轻纱幔帐中,绮云的声音哀戚:“我已许你与他婵娟一生,为何你连那短暂的三个月也不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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