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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回一《初相見》(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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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孫可君心裡打著小主意,李白並不知情,只略微尷尬地將她領著到銅鏡前坐下。從房裡拿了把木梳出來,他遲疑了會,帶厚繭的手才緩緩拆開她髮辮,一頭如瀑長髮隨即散落下來。
記得初見她時,她的髮絲還帶淺……最近見著,卻覺似乎越發越烏黑了,莫非是他的錯覺麼?
並無頓停過久,他未再細想,只從袖口摸出一只白玉簪子,純凈無瑕,樸素卻別有清靈韻味。
孫可君見了,不禁有些困惑起來:「太白,這把簪子……也是你娘親留下麼?」覺得自己老用人家家裡婢女娘親留下來的東西貌似不大好,怎麼想都覺得怪啊。
聞言,李白頓了頓,知她心裡想法,不禁有些失笑。「不是。這是幾日前上市集偶然見到,覺得適合沫澄,便就買下了。」淺淺勾起脣角,他小心翼翼一縷縷綰起青絲,又復開口提醒道:「仔細看著,莫要分神了。」
替姑娘綰髮這事……光一次就足夠令他覺得踰矩得過頭,主要他是望她能好好學起,別總頂著頭髮辮晃啊。
她一個好好姑娘家,縱然過往悲慘,樣貌並不比人差,甚於要好上許多。若是好好打扮起來,定也不輸那些千金小姐的。
「明白。」孫可君難得乖巧地笑,「所以這只簪子,是太白專送給我的麼?」眨眨眼睛,她一翦盈盈水眸透著銅鏡望他,那樣無辜而期盼的表情令他又不住微微紅了耳根子。
「嗯。」漠著神色,他擺著張無情緒的臉不輕不重應了聲,頰上紅暈卻出賣了他心思。
他習慣不顯情緒,因為他不擅與人相處……尤其是女子。
沫澄確實要比他見過的女子都來得特別,無論是那些方面。又或許因出身西域,她的性子還要比尋常女子更果敢直斷,有時鬼靈精得難以捉摸,有時又是如初見那個可憐兮兮的姑娘。
……這令他時常不曉得該怎麼應對。
發現李白又有些害羞的表情,孫可君偷偷彎了彎脣角偷笑。到底是他特別羞澀,還是古人都是這德性?不過……嗯,想想她還是別過火好,要是惹了情債上身,她可難還呀。
決定正正經經給他梳理自己頭髮,她端正神色看他細心擺弄青絲,認認真真地斂起了神色學。
初見時他透著股劍氣的眉,搭著腰際那把佩劍,這氣質倒是和史書挺相同。據聞李白好劍術、仙書,還有「十步殺一人」的稱號,可見武功應當並不一般……嗯,改日她早些起床看他練劍好了,一定挺有趣。
反正她不急著想回現代,多得是時間慢慢晃悠。她無論哪方都是無牽無掛,就只怕大哥和兩個妹妹會擔心吧……
唉,如此說來,其實她也挺沒心的。雖然家人間感情不壞,但她其實並不特別看重親情或是友情那類……要是她真的此生都回不去,也許頂多黃泉路上給他們解釋解釋吧?
別人總說她骨子裡刻著一個敢愛敢恨的靈魂,可有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對世事其實都並不如表面上心。也許庸碌一生,於她而言,也不過一路紅塵爾爾。
或許如她這般,才最為無情吧。
「好了。」最後將青絲細細綰上,他替她簪上白玉簪,目光淺然,微盈著笑,「沫澄可學起了?」方才已經盡量將動作放得極緩,他抬眸看她,神色帶著些許緊張。
「還行,大約是懂了。」見他這般反應,孫可君微微笑了笑,打趣似地開口道:「太白似乎不太喜與女子親近啊?」暗著調侃他不擅與女子相處,她輕揚柳眉,一個樣式樸素的雙環髻搭著她一個現代人的樣貌竟一點也不奇怪,還多了幾分古典傾國韻味。
她一雙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原來就特別勾人,如今這般模樣,倒更有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味道。
李白看得不禁微微怔然,頓了數秒,才趕緊回神過來,「……沫澄莫要笑話我了。」輕歎口氣,他多少也摸明白了她習性,只是無奈,「我只會這髮式,明日再請村裡大娘來教妳些別的吧。」心想他似乎也總不能總是讓她穿著家中舊衣裳,他私忖著改日該帶她上市集晃晃,採買些新衣。
過年時節要到了,市街肯定會十分熱鬧吧?
「都好。」聞言,孫可君蠻不在乎地笑了一笑,然後抬手摸摸頭上晶瑩透澈的白玉簪子,淺歎著輕笑,「唔,太白以後定會是個好夫君哪。」細細望了望銅鏡中她的倒影,她微微偏頭,樂見身後男子聽聞這話,又是一陣赧然。
她不禁失笑。哎呀,這詩仙骨子裡就是個純情的小可愛嘛?
綰一頭青絲如雲,簪一只白玉如昔。過往千帆多少事,又有誰能料得十年春秋?
身旁傳來叢叢如火燒般轟然聲響,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古色古香的房內,而眼前一個看不清樣貌的男子正專心替眼前一個面色蒼白似雪,緊閉著雙目的女子運氣。
孫可君有些懵。她現在又在哪裡?還有……運氣?她還以為這只有武俠小說能看見……
但乍看之下,那女子的容顏,竟與她有幾分神似。
場景驀地變換快轉,眼前的女子已然清醒過來,正坐在榻上,神色也精神了許多。而此時,她正望著眼前捧著湯藥的男子,表情煞是不服氣的模樣。
「我才不是小仙子!我有名字的!」
「那麼,我該如何稱呼仙子?」
見那男子似笑非笑的問候,女子似乎氣惱著更生氣了些,於是憤憤然開口:「我的名字就叫!……叫……」一時著急著什麼也想不著,她看上去似乎十分窘迫,約莫是在想該胡謅個什麼名字來唬他?
「……沫澄。字就喚為沫澄,泡沫的沫,澄凈的澄,可好?」
望著那男子面上模糊如曙光般微微溫柔的笑,孫可君愣了愣。雖然看不清樣貌,但那聲音,那笑容……
──竟與李白的樣子無違和的重疊。
眼前的畫面再度快速變換,她回過神來,只見一個小廝慌亂往那男子的屋子奔,嘴裡一句一句地大喊:「星君!不好了、不好了……玉華真君、被判罪下凡了!」
聞聲,她見男子手中刻筆一頓,沒有情緒的面龐霎時蒼白下來,「此消息可真?」
「當、當然為真!再過三刻,真君便要過奈何橋了啊!」
聽見這話,他毫不猶豫地立即倉皇奔出屋子,刻筆「啪」一聲落地,獨留木桌上只刻了一半「沫」字的翠綠玉牌……
「沫澄!」她彷彿聽見夢裡,那男子椎心刺骨地吶喊。
眼前影像乍然混亂,她頭痛欲裂,只依稀似乎是兵荒馬亂前,有誰喊著朝她疾速奔來……
「──沫澄!」
──是誰在喚她的名?
「……唔!」
驀然睜開雙眸,孫可君輕喘著氣。硬榻令她著實睡得不甚舒適,又是一個詭異夢境將她喚醒……到底夢裡那個女子,是不是她?
而取名的那男子,又究竟是什麼人?
還有那玉牌……
從袖口中搜出一塊只餘一半的碎玉,她坐起身子,歎息往將碎玉月光照。據說這塊玉自出生便一直跟著她,如今看著上頭不完整的刻字,竟有那麼幾分像「沫澄」二字──
閉了閉眼,她回想起穿越前,耳畔那一聲溫潤男聲,似乎對她喚了「玉華真君」……
到底她來到這時代,是藏著什麼她所不知情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