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橘子酒

8、第八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圣人与黎昭仪倾谈一夜，第二日，六宫皆知。
　　卫筝一早便来贺喜，黎苒霜瞧得出她是真的替自己高兴，出言打趣：“什么风吹得我们婉婕妤来了～”
　　卫筝嘴角笑容更深了，她是知道黎苒霜的，虚情假意的，她懒得应付，真心实意的，她绝不含糊。“快进来，外头冷。”黎苒霜拉着卫筝进了门，瞧见惠妃身边的翠袖捧着几匹上好的云锦，“奴婢给黎主子、婉主子请安，”翠袖恭恭敬敬地一福，“这是我们娘娘特意嘱咐给黎主子的，是今年苏州刚进贡的料子，用来做衣裳最好。”
　　“搁那儿吧。”黎苒霜语气淡淡，由着绿玉送了翠袖出去。
　　“苒霜，”卫筝极为诚恳，“你总算是有了依靠，从前你不屑争宠，我总担心你挂着个昭仪的头衔还是让人小瞧了去。现在好了。”卫筝虽然一如既往的语调温柔，黎苒霜却觉得语调虚浮，问：“你最近身上可有不舒服？请过太医没有？”
　　“嗯，最近总觉得乏力。”卫筝低眉笑笑，“小毛病，也就懒得请太医来唠叨。”
　　“那怎么行！”黎苒霜皱眉，“还是请过太医放心些。”一面扶了她躺下，一面吩咐绿园请张太医过来。
　　“恭喜嫔主，”张太医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嫔主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卫筝脸上满是惊讶，“我还以为这几日没休息好，才总觉得困乏。”“你瞧，你这不注意。”黎苒霜嗔怪地瞪了卫筝一眼，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只是…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张太医很是不解，“小主体内有用过麝香的痕迹…”什么？！黎卫俱是一惊。“因此胎气不稳，得亏发现的早，并未伤及胎儿，吃下几副安胎药，也就不妨事了。”黎苒霜让绿玉领张太医先写了方子，又一一验过卫筝所用饮食，皆无异样。张太医又问卫筝用过香料不曾，卫筝记得用过一味沉水香，忙让佩兰去建章宫偏殿去取。不到半个时辰，佩兰带着香料，身后还跟着个哆哆嗦嗦的小宫女儿--绒儿。“你自己跟嫔主说！”佩兰柳眉倒竖。那绒儿吓得说不出话来，头埋的更低。佩兰气愤无比，“嫔主，奴婢去取香料，就瞧见这小蹄子鬼鬼祟祟的往咱们用的炭上撒什么东西，这就捉了她来！”佩玉交给张太医验看，果不其然，是麝香。佩兰在一旁气的跳脚，卫筝沉下脸，“谁指使你的？”“嫔主，这样她如何肯说！直教人打五十板子，再一一受过掖庭的刑！凭她如何嘴硬，也不能不说了！”绒儿心里骇极，掖庭刑罚一一来过，早丢了半条命去，忙不住磕头，声音颤颤：“是纯美人！是纯美人让奴婢做的！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嫔主开恩！嫔主饶命！”直磕得额头见了血。卫筝半晌回不过神，纯美人？无忧？无忧每次都亲亲热热的挽着她，叫她筝姐姐，真是比自家亲妹妹还亲上几分。
　　田无忧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事情必然败露，穿戴的整整齐齐，发髻也是一丝不乱。“为什么？”卫筝比起气愤，更多的是心痛，脑海回想起一幕幕过往。
　　田无忧惨然一笑：“为什么？呵，卫筝，卫大小姐，你可记得十二年前，卫府的一个姓李的厨娘？”卫筝是有些印象的，当年那李厨娘很有几分姿色，与后院的马夫又是旧相识，等有了孩子，又被二房揭发，当时很是闹腾了一阵，不过旋即被老夫人压了下去，只将那厨娘马夫一并赶出府去。“没人肯要撵出来的仆人，只靠我娘没日没夜地做绣活度日，我爹一狠心，把我二两银子卖到了群芳楼…二两银子…”无忧眼神放远，“那时候是我最无助，最难熬的日子，直到田大人买了我，顶替他女儿入了宫。”
　　“所以啊，卫筝，我怎么能不恨你……你是卫家的大小姐啊……”无忧神情怔怔，有水珠从眼角滑落，卫筝阖上双眸，只觉得累的说不出话，胸口像压着石头，闷闷的难受。末了，化作一声叹息。
　　无忧啊…
　　有恨天地老，放下得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