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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战地来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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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在飞一样,周围一片黑暗,她漂浮在黑暗里轻轻地喊着:“世勋,世勋,是不是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你在哪儿?”
“微云姐,微云姐,你醒醒。”方家伟摇晃着她。
微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看不到一丝光亮,“……是谁?我……我在哪儿?”
“微云姐。”方家伟哭着喊道,“徐队长她怎么样?”
徐队长叹了一口气,“兄弟,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我怕她,活不到明天了。”
微云只觉得身边有人在哭,可她却动不了,也看不到,眼前是一团混沌的血红,黏黏的,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她想要知道哭泣的人是不是世勋。一只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她心中一惊,握紧了那只粗糙温暖而有力的手,“世勋,是不是你?”
“程小姐,程小姐,你醒醒。”徐队长轻声唤着她,“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听到了就点点头。”
微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听到了,你是谁?”
“程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卢景芳?”
“景芳?他……是世勋的……同学。”
“卢景芳是我的营长,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我是徐开山。”
“徐……开山?”
“对,卢营长让我帮你找你的丈夫,你还记得吗?”
微云点了点头,“记得。”
徐开山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找到你的丈夫了,他给你写了信,要我念给你听吗?”
“信?”微云忍不住落泪,“他终于……来信了,我还以为他……不要我了,把我……忘了。”
“没有,你的丈夫一直想着你,可他,他没办法过来,就托我给你带封信。”
微云紧紧地抓住那只手,“扶我……起来,快……念给我听。”
徐开山在微云的床上坐下,一只手抱起她让她靠着自己,用棉被把她裹得紧紧的,对着方家伟说道:“那些信呢,赶紧念给她听。”
方家伟抖着手,拆开紧紧包了十五年的信,他用颤抖的嗓音一封一封念给微云听,这些迟到了十五年的信,终于送到了收信人的身边。
(信一)微雲:不見你已快兩年了,我遲遲不能提筆的原因,不是于書信上疏懒,而是不知該如何投遞給你,有幾次我飛到南京的上空,想象著你或許還在蒙受著苦難,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這是我做的最壞的打算。但我始終想著,以你的堅強,和對我們未來的期待,你一定在某處好好地活著,等著我的歸來。
微雲,我從來沒有祈求過,但此刻,我只求上蒼垂憐,能讓你活著。你若活著,不管見不見你,就是我此後的最大幸福。
微雲,你一定奇怪我為何能飛到南京的上空。沒有跟你商量,我私自參加了中國空軍,簡單訓練后,被編入了空軍二大隊。你記得我們在南京的時候,日機對南京的無差別轟炸,我當時就想,如果我們有更多的飛機上天與日本人对抗,他就不敢如此囂張了。這是我那時的心願,沒來得及講給你聽,你不要怪我。
這兩年我沒有鬆懈,一直加緊鍛煉,提升體能和作戰能力,我的槍法已經很準了,我的隊長說如果在地面部隊,我會成為一個狙擊手。你知道我跟德叔學過些武義的,沒想到到了這裡,因為這個小小的技能,我竟成了中隊裡的搏擊殺手。
微雲,你記得你問我的話,戰爭來了要怎麼樣,我說我們要努力地活著,你看如今我做到了,你也要跟我一樣努力地活著。
剛剛傳令兵傳來了作戰任務,我要上機了,微雲吾妻,保重。
世勛,民國二十八年十月夜,廣德。
(信二)微雲:昨日我出了些故障,駕機降落的時候撞上了一旁的石台,一側的機翼損毀了,不過幸而我反應的快,及時從機艙里跳了下來,只是受了一些擦傷,並無大礙。但在我之間降落的戰友有幾個不幸遇難了,我很痛心也很自責,我國的飛行技術實在太差了,我們的裝備也很落後,這是我參軍以來心中最覺悲涼的一日,如果靠著我們這樣的飛行員和飛機,要多久才能打敗日本人!
你不必為我憂心。今天我們開了一天的會,學些飛行駕駛的基礎理論,我的英文底子不錯,在當場測試時拿了滿分。我想即便我們是貧弱的,儘管很艱難,犧牲很大,但“楚雖三戶能亡秦”,我堅信,勝利一定在前方等著我們,微雲,無論多艱難,都請你跟我一起經受這磨難,我們夫妻一心,共度這難關。
我自上學以來,很少不拿滿分的,你呢,你能考上大學,學習自是不差的,不過跟我相比,不知我倆誰更勝一籌。微雲,夜已經很深了,萬籟俱靜,你很愛貪睡,這個時候肯定伏在枕上睡的酣酣的,我要是再寫下去會不會擾了你的好夢。杜工部講“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我會不會出現在你的夢中呢?
世勛,民國二十八年十一月夜,廣德。
(信三)微雲:戰事越來越艱難了,原本以為經歷了和你的離散,我已能夠承受世間所有的離別之苦了,可當當初跟我一起受訓、學習、作戰的戰友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我竟心痛不已,第一次喝得醉了,搖搖晃晃的,就像開著飛機。微雲,我的這些話,不知你幾時才能看到,我的這些痛楚不知何時才能向你訴說!
今天是除夕,戰友們都跑了出去,喝酒找樂去了,我一個人冷冷清清地給你寫信,我向來以為,男子的修為更能體現在“獨”字上。可如今,我變了許多,因為馬上我就擱下筆,跟著他們去了,就算不做什麼,幾個人聚在一起,聊些不想幹的話,喝的醉醺醺的,總好過一個人如此淒清,微雲,不管你在何方,都保重。
世勛,民國二十九年除夕,重慶。
(信四)微雲:今天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也是我不再窩心的日子,今天我駕機上天竟擊落了兩架敵機,看著日本人的飛機被我打爛,墜落,我竟生出一種報仇的快意,擊落敵機就像幼時的捕鼠遊戲,瞄準了按動扳機,一擊絕殺。我原本以為我不會拘泥于仇恨,可我終究還是個普通的人,仇恨于我,是一個強大的誘惑,讓我在失去你之後還有力量殺敵,如果我今後的人生都是為了報仇而活著也還不錯,至少不會讓我忘了你。
世勛,民國二十九年三月夜,安康。
(信五)微雲:戰事靡盬,若為戰而戰,可以輕鬆些,我也許算得上一個職業軍人了,戰時以殺敵為業,也是盡職盡責。我一點也不介懷自己的改變,往日已毀,現在的我無家有業,不能為家,就只能為業盡職了。微雲,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千萬不要哭,要替我開心些,你知道我聽不得你哭。如果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我即便殉國,也毫無牽掛了。
冬瓜笑我都快成詩人了,天天趴在床上寫,還會偷偷哭,聽他這麼說,我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什麼時候竟這樣婆婆媽媽了。
哦,你該不知道冬瓜是誰,他是我的一個戰友,長得矮了些肥了些,所以就是冬瓜了,至於我,我的綽號是少爺,你是不是也覺得跟我很相符。
世勛,民國二十九年六月夜,來鳳。
(信六)微雲:這樣的雨下的讓人心煩,到處都有蟲子在爬,還好我是南方人,再怎樣可怕的蟲子都還算見過,一個北方來的戰友不知道被什麼樣的蟲子咬了一口,竟腫了一個碗口大的包,他痛癢難忍跑到軍醫那裡要軍醫替他切掉,軍醫只好給他在腫塊上切了個口子,往外流著濃水,又塗了一些難聞的藥,過了幾日,竟消腫了。我是不知道那些藥啊草的,如果你在,他肯定不必受那麼多日的苦。
天氣又悶又濕,比起廣州來也有些難忍,我的身上也長了一些疙瘩,紅紅的,癢得厲害。大家聚在一起打牌的時候幾乎都會抓幾下癢,倒也是一份樂趣。
腳下開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樣子很像那年我戴在你鬢邊的茉莉,湖南這裡也是有茉莉的,這應該是野生的,不想長得這樣好,我摘了下來,夾在本子裡了,望你也可以聞聞這野生的茉莉跟家養的哪個更香。
世勛,民國二十九年八月,零陵。
(信七)微雲:近來苦悶異常,我走到今天所為的是將來我們不必為你受的苦而委屈,戰友們都是拿命在搏在拼,而你是知道我的,我于官爵名利上一向不甚上心。微雲,一早我就打定了主意,我為的是你,為的是我的心,讓你蒙受苦楚比我受委屈更痛過百倍,就算將來我們清貧過活,也好過此時。
微雲,不該跟你說這些話,但我想你也是愛的聽得,你一定不許我悶著不說話的,好話歹話你都是要知道的。
世勛,民國三十年一月,昆明。
(信八)微雲: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園,我在想是不是到了中秋。一個戰友收到了女友的來信,看的好多人的眼都熱了,他的女友鼓勵他努力殺敵,為將來他們的新生活拼搏。微雲,你若有信來,是不是也會這樣鼓勵我呢?不過,我事先會跟你講好的,我一直是很努力的,偶爾會懶散一下,但于大雅無傷。
微雲,你若來信,只怕我會當逃兵,為了顧全我軍人的榮譽,你還是不必冒險了,你就待在南京,等著我回去。
世勛,民國三十年八月,芷江。
(信九)微雲:冬瓜和鐵柱犧牲了,近來我們損失頗大,士氣極為低迷,我一向如此,倒也習慣了。就餐时,一个戰友突然哭了起來,很多人都沉默了,因為我們支隊瞬間失去了三個戰友,大家默默地吃完了這餐飯,我知道很多人都食不知味。這兩天我坐在停機坪邊上休息時,總會往天空看去,好像冬瓜和鐵柱會駕著飛機突然從哪裡飛回來。
晚上的時候,我去了一家美國人的教堂,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廟宇教堂之類的地方,可我還是去了,去向天主祈福,這是我唯一能為犧牲的戰友所做的事。高高在上的受難者悲憫的神情讓我有些不慣,我一向是自己的主宰,可現在我茫然不知了,我不知道誰在主宰這個世界,誰導演了這場戰爭,誰又來終結這場殺戮。
沒有人能對身邊人一個個逝去而無動於衷,也無法習以為常。我永遠無法忍受身邊人像這樣離去,可現在連你也不在我身邊,這個教堂很小,我卻覺得世界很空。我跟天主說,雖然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但我並非一個不潔之人,我有自己的愛人,朋友,可有人卻蠻橫地奪走了這一切,所以我才要把他們殺光,趕走。我希望可以得到主的憐憫,讓我在彼岸的戰友得到安寧,也讓我的愛人在不知名的地方平平安安地等我歸來。
微雲,你若有經受不住的苦楚,就去找個像這裡一樣安靜的地方,一個人說一場哭一場,傾瀉一下心中滿溢的苦。可是不管有多苦,微雲,我們都不能被這無盡的苦楚主宰,我們生來不是受苦的,我這樣想著你,愛著你,才走到了今天,你也要把對我的愛永藏心中,任何時候都不要拋卻,覺得苦的時候,不想堅持下去的時候,就想一想我,想一想我們曾經的美好,或許,就沒有那麼苦了,也就熬了過去。
世勛,民國三十一年二月,芷江。
(信十)微雲:近來常常夜不能寐,不知是哨子鼾聲如雷,還是帳篷外蟲鳴如鼓,我竟一絲睡意皆無。夜深林間露重,我常獨自枯坐,煙抽的太兇,常常咳嗽,軍醫勸我不要再抽了,微雲,我不是要放縱自己,而是常覺心中苦悶難耐,無處抒發。微雲,我是不是太過在意兒女情意,這幾年來對你竟一刻不能忘懷,我常盼著你活著,卻又夢見你已經去了,你臨去前睜著眼睛,叫著我的名字,怨我沒去找你,微雲,我想一槍崩了自己,卻又怕留你遺世獨立,輾轉反側,竟至於此。
判官說我太過沉溺了,讓我找一個女孩子試試,說不定也就淡了。我試著寫了封信,判官看了忍不住大笑,說我太不時髦了,現在的女孩子早就不喜歡那一套了,還說我寫的錯字連篇,句讀不順。微雲,沒想到我才跟你結婚幾年,在追女孩子方面竟是如此無能了。
判官偷看了我寫給你的信,他說他以後再也不笑我了,我很惱他偷看,竟跟他打了一架,還因此被記了一過,微雲,我是不是很幼稚,一點也不成熟,竟為了這樣的事跟阿正打架。阿正就是判官,他還救過我的命,我後來跟他道了歉,說我不應該打他,但是如果他再偷看我寫的信,我一樣還會打他。判官就常常買煙給我抽,還經常找我一起喝酒。他是個樂天的人,好像從來沒有什麼煩心的事,我想,如果有這樣的朋友一直在身邊,我會不會也變得好起來。
世勛,民國三十一年七月,芷江。
(信十一)微雲:你一定想不到我現在在哪裡,我在廣州的家裡,家人都搬到了老宅,離家六年,心中有太多不忍,我還是回來了。家中祖母、老父、慈母,二叔,三姐,還有表妹韻梅都為我的回來欣喜而泣。世云長得差不多和我一樣高了,是個男子漢了,阿寬一直怪我,德叔也因為你的不見我的不辭而別而自責,當初,我終究還是任性。
我真是該死,竟然忘記了阿元,他已經八歲了,眉眼中依稀有些像你,我看著阿元,竟一時不能自持。微雲,你若見到他,一定也會歡喜,阿元長得跟你一樣可愛。
這幾日家中平靜的生活我竟不能適應,總有莫名的焦慮,我看著院中早已凋零的迎春花,想起那年在南京,你我隔著金燦燦的花叢說話,那時的你卻如在眼前,音容笑貌歷歷可數,可如今花已殘,人無蹤,不想已六年了,我竟也熬了過來。
不知何時養成了夜間獨步的習慣,今天的月色極好,但月光太亮我有些不慣,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只是來來回回地踱著,竟這樣過了一夜,我第一次在清晨的房間中給你寫信,微雲,以後若不是遺書,我不會再寫信了。
世勛,民國三十二年四月,廣州。
(最後的遺書)微雲吾妻:自寧陷別後,六年已矣。兩千一百九十個日夜,我一人獨過,單只形影,淚隕憔悴,每一念你腸如輪轉,每一東望長路迷離。
吾妻身陷舊都,容顏笑語不得見聞,久矣。六年來,音訊不通,生死不知,我不知你生死,你不知我飄零。戰亂紛常,每留遺書,提筆時,不知當做生人別,還是欲賦悼亡辭。如今也習以為常,這或許是我寫的最後一封遺書了,我不是求死,而是生死于我已無異於平常。我雖身死,後繼者無數,倭寇洶湧,猶有盡時,待倭寇蕩平華夏光復之日,一杯薄酒,足以慰懷。吾妻嘗有大志,切不可做小兒女之態,切勿因我死而輕生。我雖身死,卻有人因我死而活,而與家人團聚,不再經受離亂之苦。你我夫妻,新婚燕爾,乍然分離之痛,數年思念之苦,他人無需再嘗。如我身死,變作鬼魂,也是吾妻身邊一鬼,必朝夕相對,日夜守护,吾妻若有所感,必不會終日哭泣,讓我難安。我身雖隕,魂魄長隨,卻可永活在吾妻心中,此生此世永不離分。
匆匆寫就,聊表別後衷腸,我將自幼攜帶身上的琥珀指環附信相贈,如我殉國,吾妻可憑此物到任一葉家商號提取銀資,銀錢物資任憑所用,以恤生活。如不堪其苦,改嫁移志任憑所願,琥珀之信,此生不違。此信及物同往日所留皆托中華書局方家偉,吾妻可信。
世勛,民國三十二年十月,重慶沙坪壩中華書局。
微云微笑着静静地听着,眼泪长流,她轻轻地问道:“世勋呢,他是……怎么牺牲的?”
方家伟擦拭了眼泪,哽咽着说道:“世勋哥离开重庆后,在民国三十二年十二月的常德会战中牺牲了,听说他是驾着被打烂的飞机直接撞向了敌机……”
“常德?在……哪儿?”微云有些艰难地问道。
徐开山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常德在湖南,我虽然没有参加那次战斗,但是听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友们说了,我军打得特别英勇,尤其是我们的空军,他们把敌人死死地压在了常德城外,就是后来常德失守,他们也用猛烈的炮火迫使敌人退出了常德,他们打出了中国空军的威名。”
“好……好样的,我……的世勋……他是……好样的,我……为他骄傲,那个……琥珀戒指呢,……给我……戴上。”
方家伟从油布包中拿出了红布包着的琥珀戒指,递给了徐开山,徐开山红着眼睛把戒指套在了微云左手的无名指上,这是一枚通体透明如水晶的血珀指环,触手温润如玉,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古老而神秘的光泽,只是套在微云干瘦苍白的手指上有些大了,徐开山拿起微云的另一只手让她摸着自己手上的琥珀指环,“你摸摸,这是世勋留给你的,是一枚很好看的血红色指环。”
微云抚摸着手指上那枚血珀,嘴角绽开了一个幸福的笑容,“一定……很好看,世勋……总喜欢把……好看的东西……藏起来……”她双手交叠着放在了胸前,“只是……我戴着……太大了,会……丢的。”
方家伟摘下了脖子上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他取下白玉吊坠,把血珀指环套在银链上挂在了微云的脖颈上,他拿着微云的手让她抚摸着银链,“微云姐,我用一根链子把指环拴住了,它不会丢了。”微云笑了笑,“家……伟,谢谢你,把世勋……带到了……我身边,我……很高兴,这辈子……我没有遗憾了。”微云略仰着头喃喃地说道:“我……从日本人……手里活了下来,疯了……好几年,都……不知人事……,后来……醒过来,就一直……等着世勋,二十年了,我……以为……等到死,他都……不会回来,还好,我……不用再……熬下去了,我可以……欢欢喜喜……去找我的……世勋了。”
方家伟已是泣不成声,他抱住瘦弱的微云喊道:“微云姐,你不要说话了,你歇一歇吧。”
微云靠着徐开山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时间了,信,世勋的信呢?”
方家伟把信一层一层包好,塞进了微云的手中,微云如获至宝,她把信死死抱在了怀里,就像是抱住了久别归来的世勋,“家伟,我……没有亲人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徐开山……你作证,我死……死了,就火化,……找个高点的……地方,把我……散了,我……要去找……世勋,他……等我太……太久了……”
方家伟抱着微云痛哭不已,徐开山别过了脸,紧咬着嘴唇压抑着喉头的酸涩。
在这个让她受尽磨难的尘世最后一缕光芒中,她仿佛看见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世勋大踏步地来到她的面前,含笑着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微云,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微云笑容灿烂地靠在爱人的怀中,看着莹蓝的天空,悠远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