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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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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澄霄气得脸发麻,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两手捂脸用力搓了搓,清明了些,深呼吸告诫自己放过这茬,这没啥,不是还有内衣么。就算内衣不整也没啥,晚上那么暗,对着火光也看不清……然而她想起了自己优化后大涨的夜视能力,表情顿时更冷了。
没一会儿,高个儿回来,他一只手拎着俩拔光毛的秃肥鸟,另一只手兜在胸前,居然堆着好几条大鱼。等他走近,嵇澄霄扫了一眼就认出来,全是她昨天下午吃过的两种,这下更肯定了!
一股血气冲脑门涌上去,嵇澄霄胸脯起伏,压下冲动。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被偷窥总好过被偷袭,这个人昨晚没有袭击她,就该值得庆幸。
小不忍则乱大谋。
嵇澄霄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从旁边扯了小堆灌木叶子垫在地上,高个儿就把宰好的秃鸟和鱼放过去。他靠近的时候嵇澄霄一直戒备,好在对方没做出什么意外举动,她看向新鲜的食材,却发现鸟屁股和鱼鳍都被割掉了,这是她的个人习惯!
嵇澄霄吃惊地抬头看了眼高个儿,他只是笑着看过来,一脸没变的包容。
笑得嵇澄霄忽然有点尴尬,尽管心里狠狠想着果然是被人家看足了全场,连她杀鸟宰鱼的手法都学会了……心底却有股说不出的被迁就的情绪,悄悄氲开。
而且又送她食物,又迁就她的习惯,态度简直称得上是“讨好”,很奇怪啊。
嵇澄霄转移注意力,一边生火摆弄食材,一边在心里揣测空空到底是什么来历,对野人竟这么重要。而且高个儿的态度最奇怪,难道说他天生性格和善?嵇澄霄可记得清楚,前一天那个插花的家伙,是打算明抢的。
不过高个儿的态度,正是她想要的突破口啊!
干旱的威胁还悬在心上,嵇澄霄打的是观察野人套取信息的主意,而对方接近她也是因为觊觎空空,她吃也吃了,不该受的也受了,大家互相利用,大哥莫笑二哥。
杂七杂八想了一通,嵇澄霄酝酿了会情绪,眼看手里串着的烤鸟好了,她有点紧张地主动递给坐在对面的高个儿。
高个儿竟没接,反而探过身笑着将串着肥鸟的那头朝她嘴边推了推,嵇澄霄还没反应,他已经伸手拿过还没烤好的另一只,伸到火堆上继续翻烤。
烤鸟的热气熏到嘴边,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嵇澄霄愣了愣,想扯一下嘴角,果然还是没能笑出来。她指着手里的肥鸟,小声对高个儿说,“谢谢。”
高个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猛抬起头,嵇澄霄险些吓一跳,就看见他笑眯眯地,眼里又有点小心翼翼地也伸一根手指,指着肥鸟发出两个音节,“卡乌。”
声音很轻,看过来的目光好像怕吓到她似的。
“卡乌。”嵇澄霄在他的目光里不由得重复。
男人又笑了,伸手指着火堆,“毕呼。”
他在教自己说话!
嵇澄霄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由挺直背,打足了精神。
她兴致勃勃,有意识引对方教得更多,在男人口中周围大多数物体都有一个音节简短的名称,嵇澄霄没一会儿就判断出他们的语言系统还很粗陋。
她学得很快,男人也教得很起劲,从他高兴的表情中就能看出。
男人指了指自己,说,“风。”
嵇澄霄知道,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她指了指他,重复道,“风。”
然后反手指指自己,卡了壳……
“……霄。”鸡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男人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眼睛里的笑意忽而暖得像一汪阳光,“……霄。”
他低沉的嗓音,有点咬字不清的发声,缓慢拖长,末尾好像一抹渐渐消去的缱绻呼唤,温柔得嵇澄霄一下子冒出鸡皮疙瘩。
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霄。”男人看着她又叫。
嵇澄霄觉得脸颊发热,板着脸左右乱看,瞄见没吃两口的烤鸟,连忙打断他,“卡乌卡乌!”自己毫不犹豫塞了一口。
见男人也拿起他那份,她暗暗松了口气。糟糕的是男人边吃还在边看她,嵇澄霄有点食不下咽,心慌意乱,她一向是不擅长跟人相处的,尤其是陌生人面前,总板着脸面无表情,能不开口就一个字也不多说。
起初是因为爸妈突然没了,从人人捧着的小公主跌落成没人理的孤儿,后来是因为她优秀到没朋友,有杜莉陪惯了,也不需要朋友。
嵇澄霄很想背过身吃或者走到一边,看着对方的微笑却迈不开腿。
他的表情,太温柔了。尽管知道这种感觉不对,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流过一小股暖意。
食不知味地啃了大半就感觉饱了,藏在裤袋里的空空还时不时动一下提醒她。嵇澄霄捏着啃剩的鸟腿,琢磨找个借口好避开给空空喂食,不提防早已吃完正在烤鱼的男人突然俯身靠近,手伸了来。
他一下子靠得很近,嵇澄霄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脑子一紧张下意识就把烤鸟给了他。
男人毫不在意地啃起她吃剩的食物。
嵇澄霄睁大眼睛,明白过来男人以为她吃饱不吃了,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失去食物的空空还是该感到不好意思。男人几口啃完烤鸟,明显还没饱,又接着啃鱼,没一会把五条鱼全啃光。
这可是个大胃王啊!
嵇澄霄感叹。
空空的食物是彻底没有了,不过她这才反应过来,男人一直都没跟她打探空空在哪。他知道空空在裤袋里么?前一天空空钻出来的时候他不在,大概是不知道的吧。
他刚才翻树巢应该就是在找空空,这会没见到,估计是以为空空自己去玩了。嵇澄霄自我宽慰。
男人吃完就收拾起残渣,嵇澄霄无所事事地坐着琢磨一会怎么套话,眼前蓦然被一道阴影笼罩。
阴影降低,男人蹲在她身前,影子罩着她,距离近得压迫感十足,嵇澄霄浑身绷紧直想往后倒,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青草味,视线慌得下垂,男人结实胸肌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清清楚楚。
嵇澄霄想问他干什么,口干舌燥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男人没让她瞎猜,他比了比自己的脖子,然后比了比嵇澄霄,说了一个音节。嵇澄霄看过去,他脖子上那道白印还在,她从腰包里摸出串着犬齿的麻绳。
男人眉眼弯起,接过麻绳两手理着比向她的脖子。
脖子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嵇澄霄好悬绷着没动,垂在身下的两手都攥成拳头了。男人的指腹蹭在她脖颈皮肤上,温暖粗糙,刹那犹如过电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嵇澄霄险些激灵。然后磨光的麻绳轻轻落在脖子上,犬齿贴着,触感冰凉。
男人松开手,退回身仔细打量两眼,眉眼间都是欢喜。
嵇澄霄尴尬地坐立不安,总感觉好些有什么事情在失控,她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前天男人和同伴离开的方向,她猜那里是他们部落的位置——意思是让他先回去。
男人抬起头,笑得咧开了嘴,这是嵇澄霄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露出牙齿,顿时就明白他肯定误会了。不过她抿了抿嘴,没打算立刻解释。
男人站起来左右环顾,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走到火堆旁把嵇澄霄放在那里的骨矛拿来手里,掂了掂,然后回身一弯腰捞起嵇澄霄的手,牵着她。
嵇澄霄刹那有种自己和骨矛都易主了的错觉。
……这人不要脸得如此自然。
她挣了挣手,没有挣脱,带着茧子的粗糙大手能把她手掌整个儿握住,男人低头看向她仿佛在询问,嵇澄霄想想还是算了,牵就牵吧。
她刻意忽略手被包裹的温暖,心想这种不重要的小事能顺就顺着他,免得不小心激怒了,影响大事。
——此刻的大事就是跟着这个男人摸清他们部落的位置。
男人果然是要带她回去,嵇澄霄一路留心着,不惜在心底把杜莉叫醒,让她记住方位。
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发现周围捕猎和采摘过的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就挣脱开手。
男人疑惑地扭头看她。
嵇澄霄后退两步,脸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朝男人摆摆手。她手上一边比划着,一边忽然感觉心虚起来,不知道男人有没有看懂,直到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凝结、错愕,变得失望,甚至有点伤心。
两只琥珀一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嵇澄霄,目光深沉难懂。
嵇澄霄一时有点慌乱,她退了一步,仓惶和卑怯的情绪袭涌进脑海,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彻头彻尾的虚假小人,又退了一步,她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