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光里听见你的声音》魉猫

7、（七）温暖，是最会让人上瘾的毒药。

　　这是林然第二次来梁宸家，他一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新添了几根竹子立的支架，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是梁宸奶奶前些日子移栽的葡萄藤。
　　说起来也是，南方这里三四月的天气都很好，惊蛰一过就是春风和煦，现在倒正是栽葡萄的好时候。
　　不过林然朝屋里看了一阵，却没看到梁宸的奶奶。
　　“奶奶，我来看您了。”林然冲着奶奶的房间打了个招呼，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袋子往桌上一搁。
　　“是然然来了啊，快进来坐，奶奶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招待你了。”奶奶说。
　　“奶奶，我招待他就好了，你先休息，饭煮好了我再叫您。”
　　梁宸说完就打算进厨房做饭，却被林然一把拉住了。
　　林然一脸讨好地笑着就将胳膊环上梁宸的脖子说：“这个是我前几天逛街，觉得好看就给买下来了，顺便今天带来给你的。”
　　“给我干嘛？”梁宸把袋子往林然身前一推。梁宸起初看见这个衣服袋子的时候还以为只是林然来找他之前顺路买的，没想到竟然是要给他的，摆了摆手就说：“心意我收下了，不过这个我不能拿。”
　　林然就料到梁宸会这么说，不过他上文都琢磨那么久了，下文岂会没有准备？
　　“你看我这商标都剪了又退不了，号码可都是按你这体型买的啊，我比你大一号呢，穿不了。”
　　梁宸还是犹豫。
　　林然心想还是出杀手锏吧。
　　“要不，你拿那套运动服和我换！”
　　这就是林然翻了好几夜才想出来的所谓的杀手锏了，他知道梁宸这人自尊心很强，送的既然不行，那就用换的，反正运动服在他手里，梁宸不收，他就强行跟他换。
　　其实梁宸那套破运动服什么价位，林然这套又是什么价位，傻子都能分的出来。不过梁宸看了看林然一副他不收就誓不罢休的表情，还是决定收下了。
　　梁宸苦笑，这个人，为了送自己一套衣服，也是够费尽心思了。他还真没见过这样送人东西的人。
　　不过，他心里觉得暖暖的，真挺感动的。他都想不出为什么林然要对自己这么用心，难道就为了那句他们是朋友？
　　梁宸盯着手上拿着的袋子，觉得沉甸甸的。
　　“林然，谢谢你。”梁宸抱了抱林然。
　　两个人轻轻地抱着，梁宸身上有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林然很喜欢这样味道，干净而且温暖。
　　抱了一会，梁宸就松了手。
　　林然觉得有点意犹未尽，梁宸的拥抱真的让他觉得很舒服，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竟然舍不得一个男人的拥抱这事挺怪的，抬了抬右手摸了摸鼻子说：“穿上看看吧。”
　　林然害羞的时候脸不怎么会红，但他会下意识地摸鼻子。
　　梁宸刚才抱他的时候，暖暖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他竟然觉得自己就跟触了电似的，浑身舒舒麻麻的。
　　他从没和女孩子拥抱过，也不知道自己这股酥麻的舒服劲儿是怎么一回事，可梁宸他是个男的啊，就算他林然从没抱过哪个姑娘也不至于对抱一个男的表现的这么激动吧。
　　梁宸压根没注意到林然的异常，衣服他很喜欢，林然这个朋友他也很喜欢。
　　直到梁宸做饭去了，林然也还是尴尬的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好。好在，梁宸表示衣服他很喜欢，自己算是没白费心思。
　　梁宸做的菜真心挺不错的，但林然没什么胃口吃。人这种动物真的很奇怪，一旦心里有了某些思想的种子发芽之后，再如何说不自己不要想，思维却偏偏会往那头溜。
　　梁宸看林然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是做的饭不合林然胃口。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
　　林然愣了愣，说：“没呢，挺好吃的，真的。”说完他就赶紧大口又扒了几口饭，一不留神差点就给噎住了。
　　梁宸看他那样子也没好意思再问，而且他奶奶今天从起床开始就一直不舒服，他有点担心。
　　这样的情形好多回了，可梁宸每次问，老人家都会说些好话来敷衍他。这会儿他也不知道他奶奶是怎么了，早知道他就该去学医。
　　这一顿饭后来就的在沉默中吃完了。
　　林然独自坐在门口抽起闷烟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惹梁宸不高兴了。结果就半根烟的功夫，里屋里就突然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翻的声音。
　　梁宸第一时间就冲过去了，那是他奶奶的房间，奶奶刚吃完药说要回屋休息。
　　“怎么了？梁宸。”林然喊完也跟着梁宸追了过去，一进屋就看见梁宸奶奶摔在了地上。
　　“我奶奶……”
　　梁宸很慌，他奶奶年纪那么大了，这一摔他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
　　“快叫救护车啊！”林然冲还在发愣的梁宸吼了吼。
　　“一来一回来不及的，直接上医院！林然，帮我去路口拦辆出租车。”
　　梁宸冷静下来，直接做出了他觉得最好的方法。
　　林然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巷子口的大路上去拦车的，梁宸住的地方挺偏的，又是晚上还真不好拦出租车。不过，谢天谢地还真的有车经过，虽然是辆私家车，而且司机差点撞上了不要命的林然。
　　司机才刚骂了林然几句，林然压根理都不理，直接从钱包了抽了几张票子出来塞那人手里，那人立马就把嘴闭上了。
　　呵，果然钱比道歉管用多了。
　　“大哥，我家里老人病了，劳烦您帮我送医院成不。”
　　林然的语气乍一听似乎挺客气，但行为上压根不是那一回事儿，直接说完这句话又抽了几张票子塞人手上了。得了吧，他也不指望一个路人能有多大的善心，都这时候了，时间就是生命，说不通那就拿钱砸。
　　司机见他给的钱多也就答应了。刚好这会梁宸一脸焦急地背着他奶奶一路跑了过来。
　　林然虽然才见过梁宸奶奶两次，但老人对他真心还挺不错的。心里默默祈祷着“奶奶，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林然让司机往离这最近的大医院开，那医院刚好他有认识的人，李皓的妈妈就是那里的院长。
　　梁宸还算冷静，一路上紧紧抓着他奶奶的手。
　　林然打心里挺佩服这么一个人的。
　　其实林然没有李皓他妈妈的电话，但他有李皓的号码。那是林然第一次为自己有李皓的号码而庆幸。
　　“喂，皓哥吗？”
　　“你谁？”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厚实充满磁性，应该是李皓本人。
　　“我林然啊，把阿姨电话给我，有急事。”
　　“嘟……嘟……嘟……”
　　李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林然气的差点没把电话给丢到车外，嘴里把李皓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李皓还是把他妈妈的电话发过来了。
　　林然连忙按了号码拨了过去。
　　“喂？您好？请问是孙姨吗？我是林然。”李皓他妈妈姓孙。
　　“然然啊，怎么记起来给你孙姨打电话了啊。”
　　“阿姨，您在医院么？我这一个朋友的奶奶突然摔了。”林然看了眼还在昏迷的梁宸奶奶，马上又说：“挺严重的，阿姨您看能不能帮个忙，我知道您医院患者多，挺忙的。”
　　“瞧你这话说的，阿姨马上回医院，你去了医院报我名字就好，我让她们先准备好。”

　　梁宸的奶奶一进医院，就被推进手术室了，梁宸能做的仅仅只是在确认书上签了个字，然后就是等。
　　梁宸的脑子很乱，时间在老人身上留下很多不可磨灭的伤痛，他知道有一天奶奶会离开，但他真的很害怕，那是他的亲人啊，而且医生也说这回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他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双脚却总是在不听话地发抖，他根本控制不住，他只好死命抓着林然的肩膀，才让自己不至于就这么倒下去。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没用。
　　林然叹了口气，默默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梁宸很冷静，至少来医院这一路上都表现得特别冷静，这会人送去抢救了，他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温和的语气，微微带了点沙哑的声音，像是咒语，有着神奇的魔力。
　　然后梁宸只觉得自己的手就被人紧紧握住了，他知道是林然。林然的手比他大，他的掌心温暖，有种安定的力量。
　　如果不是因为林然，今天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梁宸突然很想哭。他从小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幸福完整的家，有慈爱的父母，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被他奶奶捡回来的野孩子，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
　　奶奶姓梁，所以给他取名梁宸，谐音美景良辰。
　　梁奶奶也是一个人，守着自己的老房子生活。她的子女们基本不过问她的生活，只是每个月寄来那么微薄的赡养费。这么多年，梁宸见过他们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小时候梁宸被别人欺负，别人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他就和他们打，可每回的结局总是奶奶领着他去别人家里道歉。
　　后来长大了一些的时候他就不再和别人打架了，他不想奶奶因为他的原因就要对别人低声下气。
　　在那样青春年少的年纪，一些人的虚荣心有时候需要通过踩着别人的自尊，才能得到更好的满足，于是理所当然梁宸就成了别人手里的软柿子。
　　其实谁对谁错在那时候没什么重要的。因为每个人的眼睛都看得见色彩，所以人对人就注定了不可能一样。崇拜、喜欢、厌恶、鄙夷等等，它们都是人眼里最鲜明的色彩，梁宸他从小就看的一清二楚。
　　但梁宸心里，谁也不恨。因为从来就没在意过，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喜怒哀乐与他无关，即使那些需要梁宸被迫参与，然后充当一个小丑的角色，也都与他无关。
　　可林然不一样，他的眼神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有的只是关怀的温暖。
　　梁宸心想，这样的人一定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从没受过磨难的腐蚀，所以他连笑容都温暖，干净的不带一点杂质，油然而生，并且浑然天成。
　　他对他来说，竟也是如此特别，温暖的如同毒药，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