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咽喉的伤口》拖拉机超人

21、没有之一

　　人走光了，老屋越发显大。我一个人住到葡萄成熟的那天，每晚都会在葡萄藤下的竹塌上吃饭，四周虫鸣起伏到不算寂寞。手机一阵轻响，放下碗筷掏出翻看，一个陌生号码，很简短的几个字‘我等你回来’。合上手机，老子埋头吃饭。第二天起床收拾行李，找房主付清房款跳上驶往C城的火车。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回到C城已是晚上，坐上出租车报了个地址，闭上眼睛一头扎进黑暗。累，真他/妈累！
　　时隔多年，钥匙插入门锁，住对门的一老头提着垃圾袋开门，一见老子惊讶的睁大眼睛，还没等我问好，就‘呯’的一声把门关上。自嘲的一笑，转动钥匙开门而入。再次踏进阔别了十一年的家，封存的记忆如海浪般袭来，将灯打开，反手关门。我靠着门板滑地而坐，老子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这是我的家！这个落满灰尘的家是我心中的圣地。妈妈，婷婷……我终于…回来了……我双手抱膝将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不记得哭了多长时间，红着眼睛抬头，把眼泪擦干。将行李丢在门旁，一个晚上从深夜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我拿着抹布里里外外将屋子的每个角角落落擦洗干净，换上干净的床单一头扎进我那鸽子笼般大小的房间里那张连一米宽都没的木板床，两眼一闭沉沉的睡去。梦里，梦见妈妈喊我吃饭……再次醒来，抬手一抹，满手湿意。我就那么住了下来，每天都大扫除一遍。照三餐的给老妈老妹遗像上香，把从夏威夷带来的贝壳项链摆遗像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喜欢一边打扫一边说话，什么都说，去过哪里吃过什么见过什么人，一个人絮絮叨叨就好像她们还活着正坐在一旁听。我一直没有去见霍衍文，雷岩来过一次，我让他带话给他。我告诉他，我只要霍正尹，其他的都别想。我等啊等啊等，终于一个月后的正午，手机响了。我听见霍衍文在手机里说，“我现在是家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想见你。”我听到自己说：“让霍正尹一个小时后出现在我妹妹墓前，我在那里等他。还有…我不想再见你。”挂断手机的瞬间，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轻轻摊开，里面清秀俊挺的字迹映入眼帘。
　　‘黑暗里是你伸出了手带我走出困境，今后请允许我照顾你一生。’
　　将信整齐叠好，放进上衣贴胸的口袋里。
　　揣上刀，穿好外套，我最后看了眼家推门而出。
　　寂静的墓地，我抱了两束花放在老妈和妹妹的墓前。摸着碑岩我竟想起了蓝天碧海，风中淡淡的花香……
　　“我哥说你找我，想不到你还有胆子找来。”霍正尹一脸不屑的看着四周，“穷鬼的墓地……张萍对吧，拜你所赐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个月时间我父亲中风躺在医院，我母亲被精神病关进疯人院。我母亲就算了，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死手，他还真做的出来。股份都转到了他的名下，我才是嫡子！他只不过是个私生子，真是好手段啊！”说着鼓起掌来，“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个废物重新站起来的？也教教我……啊，我想起来，你和你妹妹一样都是有野心的人，告诉我他给了你多少钱？让我听听有没有给少了。”
　　轻轻将枯草从碑石上拂去，起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妹妹死的时候怀孕了，孩子是你的……你知道吗。”
　　霍正尹尴尬的移开视线，“她说起过，不过孩子是谁的也说不定呢，怎么就知道是我的……”
　　怒火下我转身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脖子，“你知道还开车撞死她！畜生！你根本不配活着！我妹妹才16岁！16岁！你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我大吼着，死死的盯着他，我感到怒火将要冲破胸腔将我撕裂，有道很深很深的伤口又再次裂开，疼的我难受，我他/妈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要杀了这个毁了我家的混蛋。霍正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呦，还挺委屈。这是你妹妹当年威胁我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看看你的宝贝妹妹是不是一朵茉莉花。”我盯着他，“什么意思？”他扬扬手里的东西，“你放心看吧，我不走我哥给我下了死命令，不然就真的什么都不给我剩下了。我还等着那笔钱东山再起呢……哎呦！你这个野蛮的女人。”
　　抓过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一样样放在眼皮子底下。信里语气轻佻傲慢以孩子为由要挟钱财，纸张中夹杂着照片，一个花季少女抱着一个少年的床照，少年闭着眼睛显然还在熟睡中，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微笑着。照片里那个漂亮的女孩正是我妹妹张婷，字迹也是她的。
　　“假的……都是假的，你骗我……你拿假的东西想逃过审判……”
　　“假的？你连自己的妹妹都认不出来了吗？你以为她是善良的天使，我们都被她的外表骗了，她才是恶魔。当年要不是他我早就是……”没等他说完，老子扑了上去，用尽全力的挥出拳头，一拳两拳打到他无力反抗，打到他跪地求饶，打到自己没了力气……
　　喘着气翻身坐在水泥地上，风将泛黄的信纸吹到脚旁，上面是张婷的字，轻轻的合上眼睛开始回忆过往，我对她期待如此之深……也许冥冥之中是我促成了她的娇惯的性格，以往种种迹象一幕幕跳到眼前……是我……促成的……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吧。”霍正尹擦着嘴角的血从地上站了起来。
　　抬起头，看着他。
　　我知道自己在笑。
　　“可以，但我要拿走你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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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动自首，法院判过失伤人一年。我知道霍衍文前前后后打点了不少，以至于我在牢里过的异常的平静。霍衍文每个礼拜都来，而我每次都拒绝见他。一个人关一间牢房，让我有大把的时间反省和思考，我没有杀了霍正尹，只是把他的小弟切下来喂狗。出狱那天下着绵绵细雨，霍衍文撑着伞站在铁门旁，隔着雨丝说，“跟我走吧。”我看了他半响，扯了扯嘴角。“不了，还是不要再见吧。”绕过他我提着没什么分量的行李袋走进雨里，没有回头直到走出他的视线。
　　回到家，屋里又落满一层厚厚的灰，我把灯打开开始大扫除，然后洗澡，完了睡觉。意识和身体似乎一直处在脱离状态，大脑空空但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我和张婷折纸飞机然后一只只扔出窗外的情景，‘姐姐，长大了我带你和妈妈环游世界。’
　　一个星期后，我办好护照，买了一台相机，将英语词典塞进背包开始穷游世界。每到一个地方都将最美的风景拍下，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回家一次大扫除，将照片放在遗像前，然后再次出门。我去的地方越来越多，旅费靠打临时工挣的钱维持。有时我独自在塞纳河边散步，有时在亚利桑那州的凯巴布高原的草地上睡午觉，有时……我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大概是自我放逐的第二年开始，每当我到一个新的地方，有时是坐在公共座椅上吃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有时是路边摊的炒饭，有时在火车站的阶梯一角吃泡面，没多久总会有个人拿着和我买的相同的食物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起先没太在意，有次起身离开时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那人是霍衍文，他看着我，笑的一脸温和。我总是礼貌的一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也许是旅行太过艰苦，也许是我命该如此。医生诊断出我得了肺癌，我挺平静的配了几瓶药，然后又踏上了计划的旅程。我还差几个国家没去，我要把美丽的风光带回去。直到渐渐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时这才不情不愿的带着相机飞回大陆，将照片冲洗出来放在遗照前。我想我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安稳的住了下来。
　　我是在去超市的路上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还想着这是哪里，就对了一双关切带着血丝的蓝眸。霍衍文瘦的好像换了一个人，但依旧漂亮的让人心跳。“你怎么瘦了？”我傻兮兮的问道，然后看见床边的吊瓶架，哦，这里是医院。漂亮的蓝眼睛在反复确认我清醒后，泪水不断滚落。他伏在床边哭的像个孩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不会有事的……”
　　霍衍文找来一大堆国内外名医会诊，最后决定给我动手术摘除癌变右侧的肺叶。没有隐瞒他直接将医生告知的原话复述给我，他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三成，我很有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我早已认命，所以听后反应不大。觉得早晚的事儿，何必要大费周章的折腾。但看他难过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手术前，霍衍文特意挥退了所有人，他伏下身将我紧紧的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声音听着发闷，我想他大概又哭了吧。他说，“这次换我带你走出黑暗，成功了，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心里热热的，伸手回抱住他，他真的瘦的厉害，消瘦的比之前躺床上不能动时还单薄。鼻子泛酸，我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我说，“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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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来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房子当佣人时，身为男人的我立刻被这家主人的俊美容貌怔住，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从别的同事那里我听来不少关于家主的事迹。也从中知道了这所房子中最大的主人不是家主而是一个半点女人味都没有的男人婆。老实说，当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时，我特别失望，还以为是仙女一样的绝色美女才能得到家主那么深爱。那女人长的抱歉外，还特粗俗，出口成脏嗓门还特别大。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女人都比她强，我觉得她实际上是个流氓，还是个女的。
　　家主对那个女人好的不得了，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据我所知家主在商界是个极其厉害且有手段的人，他跺跺脚整个股市腥风血雨大浪不竭，可我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24孝的家主和那个商界巨擘联系起来。难道是我太肤浅，实则那个女人有他独到之处的闪光点。是我没瞧出来？有可能，那我得好好仔细观察观察。
　　“哎，你看，那个新来的又在偷偷看我了。我都说我很有魅力了。”碰碰坐在一旁给我削苹果的某人，老子笑的一脸得意。
　　“你想太多了，他只是好奇而已。”霍衍文闻声抬眼笑着将削好的苹果递来。
　　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我反问，“好甜！什么？好奇什么？”
　　“好奇我为什么会迷恋你这样的女人。”他说。
　　放下苹果，老子撸袖子挑眉瞪他。
　　“我受累问一句，为什么啊？”
　　霍衍文青丝如墨眉眼如画，一双蓝眼睛很真正的盯着我。
　　他说。“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看上的好女人。”
　　还满顺耳的，挑眉看去。“没有之一？”
　　他张开双手，“没有之一。”
　　我大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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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终于完结了，感谢各位的抬爱。不矫情，不久新文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