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城》沈青葵

4、第四章 门神

　　程秋这个人，二十多年来从家乡到B城，从至亲密友到邻里外人，给所有人就是一个感受——表里不一。
　　程秋家境普通，但家庭和睦，父母的职业对他影响也不小，从小开始就是街坊邻里茶余饭后闲聊八卦的主人公之一，C城六中家属区里谁不知道，23栋程老师家的儿子，乖巧懂事，聪敏好学，年纪小小但良好的家教和个人品质确实十分优秀的，不少老师教育自家不争气的“师二代”的时候，程秋那可是根正苗红的优秀典范，学习致敬的好榜样。
　　可程秋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在其它地方却不是这样。
　　其实程秋知道，自己这样，只是因为从小开始父母的教育和他自己天生的聪慧，让他早早的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想得罪人，尤其是亲人长辈，都是街坊邻里的，总不好太冷淡自我，暴躁毒舌，能顾及就照顾一下。
　　时间长了，总会有不耐烦的时候，所以在其他人面前，程秋就不怎么装乖卖俏了——何况面对还是那些有点蠢的人。
　　“你就是想装乖又管不住嘴，想得个好名声又脾气差，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
　　夏天——程秋的表哥兼好友，也是从小到大最为了解他的人，每每提及此事总会一改自己惜字如金的习惯，说得入情入理，更是切中要害，让程秋不得不佩服对方毒辣的眼光。
　　“好在，你的心不坏，还时不时的心软。”有点可爱。
　　所以，当程秋告诉夏天自己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记者的时候，夏天的心中其实并不看好，程秋是聪明，察言观色也能细致入微，但是那张嘴，那颗心，似乎注定了程秋的职业生涯无法平静。
　　夏天看程秋确实通透，而程秋看夏天自然也是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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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庭的事过了三天，其实程秋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商家这内里的水真是不浅，即便自己并没有不知轻重的要求对方给自己这种小老百姓什么说法，但也绝对可以断定，自己那天早上因为后颈的疼十分烦躁导致锋利模式全开，以商议文那种人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对实情的来龙去脉早已猜得差不多了。
　　思来想去还是心里没底，只好撺掇着苗易去打听情况。
　　依仗那张脸，苗易也幸不辱使命，带着新鲜热乎全面客观的消息回来，开始邀功请赏。
　　“大程，你为什么要打听那个商议文啊？你认识他啊？他认识你吗？你们认识吗？你跟商家什么关系啊？”
　　苗易那张能上天入地的嘴，真是着实让程秋佩服过一阵子，可时间长了，自己深受其害，被荼毒的心内郁结。
　　“或者一百块简明扼要讲重点，要不你就带着那些话进棺材吧。”
　　程秋和苗易大一的时候并不住在一起，是学校老旧校舍改造，后调的寝室，用苗易的话来说——他们二人各自带着深厚的福泽，靠着冥冥中纠缠不清的深深的缘分被分在了研究生才能住的二人世界里。脱离了大学男生寝室无边无尽的苦海。
　　听了程秋的话，苗易刚想嘤嘤嘤来表达自己被伤害了，就被程秋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心，再也无法复原。
　　“我还不想向美术学院的辅导员请教青画会的问题。”
　　“算你狠”，下次绝对不能再跟程秋说自己的秘密了，要说也得先收费。
　　程秋原本洗了澡躺下了，可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很是严肃的坐到苗易对面：“说吧，我听着。”
　　苗易被对方六方会谈的阵势引得也不禁坐直身板，双手摩擦膝盖，舔舔下唇：“我问了华庭好几个资深门童和服务员，商家实力很大，就是在B城这掉个砖头都能砸着名门的地儿，那在世家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商老太爷靠着军/功起家，商家二代三个儿子，老大顶了老太爷的衔，老二掌管着商家那些实业，老三挺神秘，据说另起炉灶了，有商家这大树，自然是顺风顺水。”
　　“不过——”苗易伸手从写字桌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我还听说，商家老大不知怎么很早就死了，就剩了个儿子，就是商议文——好像商老太爷不大喜欢老大，却很宠着大孙子。”
　　“可惜啊——”苗易深叹一口气，跟谈论自己家门不幸一样的满脸痛心，“商议文虽然不是草包，但是男女不忌，风流成/性，多是跟着世家里那些不争气的公子哥混日子，据说，最近商老太爷都出面训斥过几次了。”
　　苗易的话在程秋脑海里飞速旋转，程秋终于为自己心里这几天的不踏实找到了原因——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这些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
　　商议文滚过多少人，甚至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他程秋管不着，但是一个新闻人特有的敏感却告诉程秋，那天在华庭发生的事，每一个小细节，都在表明——自己不小心遇到了个大麻烦。
　　抬眼看了看始作俑者，程秋翻身上了床，卷了被子裹着头：“你也关灯睡吧。”便不再说话，连呼吸都浅浅的，好像真的睡熟了。
　　苗易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没了听众，就像一口苹果咬下去，嚼着嚼着却看见手里剩下的的苹果有半个虫子——非把嘴里的吐出来才行，却有人硬生生捂着嘴，让自己咽下去，太不人道了。
　　“薄情寡义，用过就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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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苗易那不靠谱却众口铄金的话，程秋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事必然还有后续。
　　所以等到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被两个制服男请进一辆豪车，带到这栋别墅的时候，程秋连像电视剧里一样询问质疑的劲头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层客厅的沙发上，喝着碧螺春看电视。
　　“电视在演什么，你那么专心？” 身边的位置一沉，来人很熟稔将挨着程秋的那只手臂搭到沙发上，像环着程秋一样，“连我回来你都没发现。”
　　“可以吃晚饭了吗？已经六点了。”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钟头无人问津了，喝茶水喝到后来连那个一看就有极高专业素质的佣人都忍不住打量了自己好几眼，真是有趣。
　　程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对方，而是站起来，活动手脚，顺势离开对方的手臂包围。
　　“陈东，吩咐厨房，三十分钟后开饭。”商议文也紧跟着站起来，抓着程秋的手腕，“小秋，我们先去房里换衣服。”
　　等到原本一心以为可以吃饭的程秋晃过神，已经被对方抓着走上了铺着羊毛地毯的楼梯，俩人都穿着拖鞋，可是程秋还是感觉对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一样咚咚作响，吵得程秋耳朵嗡嗡的响。
　　被带进二楼左侧的第二间房之前，程秋无意间看见门上赫然有一张自己卡通形象的照片，不大，却像门神一样，让程秋的眼睛也跟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