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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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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身子一震,顿时就吓醒了。缓缓睁开眼来,眼前依旧是灯光耀眼。哎,索性只是一场梦。奇了怪了,以前做梦,我大半都是被狗咬醒的,最近这半年总是梦到各种各样的海棠花……唉,海棠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下意识地往头边一摸,忽然,我猛觉不对劲!腾地坐了起来,心全凉了。再去看看周围,哎呀,妈呀,我的行李箱也不见了!远处几个中年男人仍在酣睡,一切都和刚入睡的时候,并无差别。
我忽觉这不是真的,我的钱,我的行李不会丢的!我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腕,刺心的疼痛!这竟不是梦!家里人说我小时候被小狗吓破过胆,遇到危险都比常人警觉些。可终究阅历太浅,更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我撕扯着头发,忽觉喉咙钝痛,我使劲按压着胸口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我把地下通道来来回回地找了一遍又一遍,一切都是那么次序,有条不紊,没有任何特别的痕迹。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我除了口袋里的手机,包括证件和钱在内的所有家当都没有了!
我从来不曾想过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该如何应对。我只以为,自己不会被偷的,我不是在地下通道也睡了那么多次吗?为什么东西丢了,我竟然毫无察觉。不对,没有丢的,小偷还没有走远!
按压住所有的消极意识,我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往通道口跑去,蹬蹬踏上台阶,出站口外也是寂静空空。我在大街上飞速地奔跑着,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黑白默片,只听得风呼呼吹过耳旁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跑,也不知道自己身置何处,只是往前死命地奔跑着,一停下来,我就会痛苦地没命了!
就这样在晦暗的街道上奔跑着,奔跑着,水滴甩洒开去,我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我的痛难以形容,一种不甘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法接受之痛!
元元,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吝啬鬼!你怎么对自己这么小气!挣到钱了为什么不去旅馆?元元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大白天的时候,不好好去找住宿!我心中悔恨,却又无计可施,剩下的只有奔跑!后来我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横生出那么大的力气,一口气跑出了那么远!
最后我实在是精疲力竭了,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我丝毫没觉得痛,就这样趴在冰冷的地上,水泥路面上凉飕飕的,风一起,头上汗一蒸发,倒是清醒了不少。清醒过来,痛觉又袭上心头,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流淌,水泥地上湿了一片。
看着那团湿洇洇的小水涡,就像是看着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那里头盛满的是我以前的苦,现在的伤,还有将来更多更多的痛。在那样一个身心俱疲的瞬间,我想到了逃离,想到了放弃。我不知道自己长期以来的苦苦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很久,很久。我从水泥地上,坐起身。有些木然,一切都空了的感觉。掏出手机,凌晨四点钟了。我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拨了过去。
听筒嘟嘟嘟嘟响了很久,传来亮子那暖暖的一声,“元元?”
我的眼泪顷刻就流下来了,久久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元元,你怎么了?”亮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怎么现在打电话来?”
“元元,你在听吗?”
“元元?”
“亮子,我想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
“元元,我也想你。”他语气轻柔,“天天都想在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我抹抹滚下来的泪水,“亮子哥,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啦,元元的命令我哪敢不从呢!”他说。
我扑哧一声,竟然一下子就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只是忘了痛了。
我坐在路边,东一句西一句,就和亮子聊起了天。他问我,这么晚怎么还不睡?我说,失眠了。
他说,“那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我说,“好。”
仰望着星辰璀璨的天空,我突然发觉我和他也不是那么遥远,什么都无法沟通,起码我们头顶上的这片星空,是一样的。
我们一起比划着寻找北斗七星,猎户座。我说,我可以看到启明星了。
亮子说,他那里看不到,我说他吹牛。他在山东,我在北京,启明星当然只有一颗了。可是他还是说,他看不到,我看到的一定不是启明星。
我知道他在逗我,渐渐有些生气,你到底说有没有看到!
他最后终于承认了,我也算满意了。
就这样我们一直聊到手机没电,东方泛白。我举着手机的右臂有些酸痛,站起身来,把手机放进裤兜。这才发现两个手掌竟然血淋淋的,原来是摔到时,摔到了手掌面,膝盖也有些肿痛的感觉。我仔细想了一下,现在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唯一的找的人也只有一个,李素梅。手机虽是没电了,但是我知道她住在西三环那边某小区的地下室。
说起她,唉……又是一片心伤。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她把我捡回了家,好心收留了我。她是临沂人,我是济南府人,都是山东老乡。她待我情谊也是真真,给我做好吃的,带着我到处玩,给我讲她以前工作的各种趣事。还带着我一起找工作,后来我们一起在一家餐馆打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不可挽回的裂痕。
李素梅皮肤黝黑,长相有些粗,原本分派到的工作是刷盘子,我长的还算俊俏体面,当了服务员。我一开始对于各个桌号不熟,经常送错地,菜名也是一大堆,我也记不住,闹了不少乌龙。后来和她工作对调,我总算是长舒一口气,虽然刷盘子累点脏点,但是比起那一屋子人,眼前一堆盘子还是好应付一些。
李素梅各方面都是老手,一个服务员自然不在话下,而我也开始慢慢地适应刷盘子这份工作。只是临近发工资的前一星期,我正在洗刷间奋力地刷着盘子,忽见李素梅抱着一摞新收的盘子碗过来了,进门有个低槛,她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脚底下,趔趄了一下,她是站住了,哗啦啦,盘子碗的全都碎了一地。当时我们都傻了眼,慌忙地去收拾碎了一地的盘子,力图弥补这个大疏漏。可是毕竟动静太大,最后还是惊动了刘头,也就是管我们的领导。在我想替她解释的时候,她开口指证了是我干的……
结局可想而知,打碎了这么多盘子,刘头自然不能发工资给我,我也只有无奈地离开。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开口解释的机会,也不是没有目睹这一切的人证。我当时只是太心痛了,心痛到无以复加,无言以对。
她后来跟我解释,说是她母亲糖尿病犯了,她一时心急才出差错,家里急需用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听她说完,我的心里一阵苍凉,只跟她说,“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容易,我们背井离乡来北京打工,都是有苦衷的。我的苦衷说出来,不见得比你小。”付了房费给她,把自己借住在她那里的人情还完,然后离开。
虽然当初我是带着一种豪气和潇洒离开的,事到如今,纵然有万般为难,身无分文的我也只有厚着脸皮去找她了。
只是,我现在在哪里呢?
抬头望去,忽觉得四周景物有些熟悉。路南是肯德基还有客家食府,对面路北正是那家气派辉煌的万华酒店!我竟然又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