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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00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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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命值多少钱就没意思了。陈随就不想继续再聊下去。一个小小的管事,他也不放在眼里。再者,袁贞给他的印象也并没有多好。
他用洁白的绣帕把筷子擦了一遍,用眼神把袁贞的目光逼回去,把菜碗拉近了些,没有碰那些青菜白菜,只看上了中间的辣酱。
袁贞的目光瞟回来时,皱着眉心疼极了。在她看来,陈随就是暴殄天物。
三堆菜中间只剩下一点点红色痕迹,袁贞再看陈随,每一口饭都匀一点点辣酱就着,脸上已经没有报怨之色,也没有愤怒,不知道的绝对会以为他捧着珍馐美味。
这个人总是在制造反差,前一刻他能像个披着貂皮的无赖,下一刻他又能变成一个气质绅士。让人举起的靴子始终打不下去。
袁贞一直陪着,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口粮入别人的口。最后剩余下一个空碗摆到自己面前。某人还不要脸一半威胁一半警告的说,这次原谅她的招待不周,别再有下次。
袁贞没说什么,心里忍着笑,因为在酥园,只有比这更差。他若想好过,那得离开这里再说。
“收拾房间可能还需要一会儿,你先在这里休息,等好了我再过来叫你。”
收拾了碗筷,袁贞离开橙居,前脚刚走,陈随的侍卫姚忠就来了。苦着脸告诉主子运送过来的两车行李都让李源明给劫了,说是领了皇命。只扔下一个挺大的包袱给他。
陈随忍怒示意姚忠打开包袱,里面是折得皱皱巴巴的一匹黑布,这质地不用摸都看得出有多粗。
有人在挑战皇子的威严。
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高贵的有理智的皇子,陈随选择无视。
姚忠垂下眼,艰难开口,“爷,李源明还说了,宫里那位有令,属下不能随您进园侍候。说是皇林场那边缺几个木工,让属下今晚就过去报道。”
陈随:“……”
有时候愤怒到了一个极点,反而能够一笑置之。片刻后,姚忠抱着包袱灰溜溜的走了。
酥园的房子沿山脚而建,有大部分房子是建立酥园的时候建的。约在二十年前这里是一个小村子,住着十多户袁米两个姓氏人家,不到五十人。因为所有土地被征用后,十多户人家全部变成雇农,领着微簿的月银,过着小心翼翼的雇农生活。一直到现在。
袁贞住的是老房子,很老旧的那种。有很高的围墙,带有前后院。三年前袁老爹死后,她就一个人住,收拾干净来,加上她平时喜欢打扫,外面虽然看着破旧,里面倒挺舒适。
原本的堂屋被她一分为二,厅和书各占一半。书房也做会议厅用。毕竟她是酥园的老大,平日里有不少与内宫交接的资料要收藏,以及有什么事要告诉大家,她会叫上几个副管事来这里集合。
书房隔壁那间以前是袁老爹的卧室,现在也一直空着。
她的房间靠右,跟房间相邻的是她自己后来修整出来的洗澡房和茅房。茅房是依了现代技术修建,在这只能告蜡烛生活的时代真的很适用很方便。她本来想推广的,又怕被人当成异类。加上后来做了管事,事情太多太忙,就没顾得上。
她放下食案,摸到抽屉里的火刀火石,这东西她一直用不习惯,每次都要费一会儿功夫才能点燃稔子,再点上蜡烛。烛光闪了又闪,她赶紧先把窗子关上,这才坐下,用陈随用过的筷子的另一头挟菜吃。
她心态好,感谢陈随不吃之恩,留了这三样菜给她当晚饭。
“袁管事,在屋里吗?”
刚吃两口就听到严文培的声音,她用灯罩盖上蜡烛忙来厅里,看到打着灯笼的严文培手里捧着一碗饭。
“严先生,你这是?”
“先前你走之后,苏副管事说了实情,我们就知道你那份晚饭是填不了你的肚子了。这不,大家就每人匀了两口凑成一碗。你别嫌弃,趁热吃。”
看着这碗饭,袁贞鼻子发酸。米家人对她一直挺好,这几年也很照顾她。因为工钱低,她十分清楚大家平时的吃食用度有多紧张。
“好了,别感动了!快吃吧。”
严文培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斯文的男人笑容灿烂,温柔的举止特别能温暖人心。
有了这碗饭,袁贞填了大半肚子,力气也回来了。刚要歇一歇好好想想今天的事,苏茶又风风火火的来拍门,大喊她出事了,连灯笼里的蜡烛都被风吹灭了。
“天都黑了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大管事,安静不了哇。”苏茶皱着眉一脸哭相,指着东方,“新来的那位造反啦,您赶紧去看看吧!”
袁贞猛的想起陈随,一拍额头拉上门跟苏茶过去。
“不是让你收拾好了房间就把人带过去吗?怎么个情况了现在?”
“我是按你的吩咐把房间收拾好了就领人过去。可你猜怎么着,人一到那儿连门都没进,就捏着个鼻子问我那味儿哪儿来的。我照实说了。紧接着他摸了摸大门,那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倒了,还砸了他的手。再然后刚铺上的床散了架,连桌子也断了个角塌成一坨费木块儿。窗子就不用说了,刚好来了一阵风,呼啦一声整个的窗带框全掉到地上,半边墙也裂了一条缝。这下好了,人说什么也不肯住,强烈要求让你亲自过去解决。”
袁贞一边走一边想,“我记得上次用作临时牛圈已经是去年秋天的事,这都快入夏的天大半年过去了还有味儿?”
“大管事,你还真忘了,前个月咱们的山羊集体下崽,羊圈实在不够用,就把那房子用作临时羊圈。我跟你说,羊味儿大,最难消除。我刚才进去也差点儿吐了。”
“那你还让他去住?”袁贞简直悲喜交加。喜的是贵公子被现实捉弄了一翻。悲的也是被现实捉弄的贵公子会不会把事搞大,给酥园带来灾祸?
苏茶挺冤的,“大房间倒是有空铺,但你说了让他单独住。可空房就剩这么一间了。不住这间睡牛棚羊房不成?”
这下袁贞也没话说了,她有了强烈的预感,皇上亲自命令送来的这位爷,是妖类中的妖类。
入夜后酥园的守卫也十分敏感,听到这边的动静就来了两队大约三十名守卫。柴宽也在,把“搞事的”陈随围在中间,不准他离开。
袁贞来的时候看到陈随背着手挺直腰背站在人圈中间,目光冷漠黑着脸不用说袁贞也知道他正在忍着心中的愤怒。
柴宽看不惯这些看上去心高气傲的人,正想给新来的陈随一点颜色,被袁贞及时拦着。
袁贞没往故障房里走,只看那扇断了门框后整块倾斜要倒不倒的门,他就知道苏茶刚才所说不假。大概是真的不巧,这间破房惹怒了这位皇子爷。
陈随不语,看向袁贞。
袁贞被盯得有点儿不自在。心里清楚不要得罪权贵为好。虽然这位七皇子不被皇上器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要不你今晚先到大房间住一晚,我尽快再腾一间给你?”
见袁贞说软话,态度看上去也很好,有愧疚有担心,陈随心里才痛快一些。他料想袁贞不敢故意捉弄他,不过还是惹着他了,这和账他会好好记下。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好,替你省不少事儿。”
袁贞看到他眼中微有笑意,似乎在警告她……你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
她当然怕,所以一开始就决定给他单独住。加上酥园巡守森严,他一个人就搞不出什么乱子出来。
她无法,“苏茶,要不你到你姨妈那儿打个地铺……”
“我不住他的房间。”陈随垂下眼,伸手揉着刚才被门砸到的手臂。
“呵,我也不打算让别人去住。你说你……”
“好了苏茶。”袁贞制阻苏茶,不怪他的行为。每个被权势压榨的酥园人都看不惯这些有权势或是有权势依傍的人。来到这里,不管在外头官有多大,别想要回风光和脸面。
袁贞想了想,实在是无法,叹了口气让苏茶先回去休息,让柴宽也把人带走。最后都没人了她便让陈随跟她走。
“去哪儿?”陈随心有猜测却故意问话。
袁贞本来不想回答,这个男人真的很烦。但是为了生活她又不得不违心的给他笑脸。
“刚才的事是我安排得不周到,我赔罪。还希望你看到酥园就这破条件的份上,大仁大量别讲较了。”
这软各的态度,正是陈随想要的。他看得出袁贞其实并不想应付他,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那种不想屈服于权势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情绪,他看得特别解气。
“所以,你决定好让我今晚住哪里了吗?”
袁贞转过身去,收了笑容,“跟我住!”
谁知陈随听了哼笑一声,“那也得先看看条件是否合适。”
到了家里,袁贞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
“怎么?你的意思是让我住你爹住过的房间?还得现成收拾,又没新被褥新枕头?”
袁贞眼冒火星儿,“大爷,敢情你以为自己是来休闲放松的?”
“袁管事。”陈随又背着他的双手,眯着眼看人,“你也不是那么聪明嘛,得了鸡毛当令箭。还真以为本宫来了这里就得受你的管制,任你宰割?”
袁贞做出茅塞顿开的神情,询问道:“那难道皇上金口玉言都是放屁的?您七皇子当真是要利用酥园攥位造反?”
陈随:“……”
火星对冷冰,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肥大的蟑螂,突然停下爬行展翅飞翔,稳稳的落在陈随的肩膀上。陈随立刻偏头去看,大惊之色之下抓起一物向蟑螂拍过去。
下一刻,传出袁贞的尖叫声。
她的手刚刚经历人生中最恶心最可怕的一幕——摸到了一种叫蟑螂的生物。
受了巨大惊吓的人第一反应是自我保护。而袁贞自我保护的反应就是挥舞双拳,啪啪啪拳头全砸到了陈随的胸膛上。
不过,对陈随坚实的胸膛来说,她的拳头不过是在给他挠痒痒。
但为了配合袁贞,他不怕天塌下来像头狼一样嗷呜了一嗓子,完全羔过她的声音。
被这声狼叫惊了一跳,袁贞又是一声惨叫下意识寻找庇护,往前大跨一步撞进陈随怀里。
这可比拳头要用力得多。陈随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扣住门框稳住重心。震惊低头看,眼里的怒火就包不住了。
他高高在上的皇子,竟然被一个山野村妇占便宜!这要是传出去,他七皇子的威严还要不要?
他一把将袁贞往外推,自己也后退两步,冷漠的盯着袁贞。
回过神来的袁贞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一件很丢人的事,还带着一脸惊吓的表情偏头去看,陈随像突然变了一个似的张开防备,对她也甚是嫌弃。
至于吗?她一个黄花大姑娘都没怎么,他倒先委屈了?
虽然不服,但毕竟是自己先那什么,再者,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当然要解释清楚误会。
“刚才很抱歉,我是被吓着了。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微不可闻的叹气一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见陈随不语,她便转移话题,“反正空房间就只剩这一间了。你要实在不想住就去小厅里将就。不过我劝你也别折腾了,酥园就这么点儿大,能有的该有就这条件。”
刚才像个失心疯一样失态,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
陈随手肘子横过去,袁贞赶紧昂头往后,才没被他的手肘碰到。
“你还有事儿?”袁贞忍住怒意。
陈随扬眉,冷笑斜在嘴角,“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什么叫当做没有发生过?”留下一声冷哼,他推开她先出门去,背着双手挺直腰背大步离开。
风一阵雨一阵,偏偏还琢磨不透这人的思维。袁贞对未来有陈随的日子充满了失落感。
月光从大开的门照进来,袁贞捡起掉在地上已经熄灭的蜡烛,吹掉灰后借着月光打量这间不算大的屋子。自他爹走后,这间房就空置,家里穷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放进来,若要收拾小半日也够了,既然暂时没有地方安排陈随,借他住几日也不是不可以。
她决定忍耐几日,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把他再挪走。这以想着后她就决定原谅陈随,毕竟也是不相干的人,没必要那么想不开。
她走出房门却见陈随的位置不太对,因为他身后就是自己房间。此时,房门开着,有烛光照出来,从背后照着陈随,给了他一人向前延伸的影子。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你房间?”陈随习惯性背着手。
袁贞皮笑肉不笑,快步走过去,“是的。寒酸得很,让你见笑了。”
陈随适时的侧过身子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去,笑了一下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强行替她转身,然后他走进了房间,背着身子一边关门一说道:“从现在开始,这个房间是我的了。”
“喂——”
在预感成真的惊恐之下,袁贞不顾一切扑向即将关合的门。但还是晚了一步。
屋内传来落栓的声音。
屋外,袁贞咬牙切齿,双拳握紧砸着门,“我警告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里面传来不以为意的哼哼,“关我屁事!”
傻了吧?
袁贞觉得自己聪明了小半辈子,今天棋步走错变成了傻子。被陈随碾压了智商。她不服,却怎么也叫不开门。
“你要是敢睡我的床,明天我就敢扒了你的皮。”
“你要是敢盖我粉色的被子,明天我就敢扒了你的皮。”
“你要是敢枕上我洁白柔软的枕头,明天我就敢扒了你的皮。”
地上的圆圈一个个的增加,都来自袁贞发自内心的痛苦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