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比一》山有树兮树有枝

25、Chapter 25.

　　Chapter 25.
　　他为他开枪，手上的人命又当作何解释？
　　=================================+
　　冬季的中午让冻了一夜的两人很快恢复了体温，对落了单的看门人“开嗓”伏击诱拐了一把短刀来——金在中默默攥着这把刀，手心里全是汗。
　　果然如在中所料，大概是都对白天放心的缘故，两人一路上算上看门也就一共碰上仨人。允浩的合气道排上了用场，而在中长期的旅行也曾做过一些准备工作，虽不像允浩那么专业，但散打跆拳道还是都有涉足，打得有些杂但也同时显出了他的博学。
　　到了前头，俩人商量着分头跑了。

　　金在中对轻信了郑允浩的话感到有些懊恼：当时跑到三岔口郑允浩突然提议要分头行动，逃跑的时候状态很乱，在中没有多想他话里的不妥当就跟他跑开了来，这会才反应过来个中的不对劲。
　　郑允浩不会扔下他单跑，只可能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在中心急不能跑回去看他那边，可能捣乱不说，总不能平白辜负允浩一番好意；被绑身边当然没有通讯设备，在中紧张得头皮发麻，这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恰如在中所想，允浩这边的确是遇上了一点麻烦。
　　其实如果给足充分时间让他思考，允浩觉得他也不会这么伟大地先保金在中逃出去——那么高尚的事说起来只是脑子一热似乎显得掉价，但允浩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而或许一些所谓的英雄事迹本来就是脑子一热吧——只不过有些人会热，有些人不会热而已。
　　不管为了什么，看着眼前三个彪形地痞，允浩对自己这个理由并不充分的选择感到无奈，但他不后悔。

　　两人的逃跑显然是没有瞒过录像多久——挡一会可能是不经意，但时间长又没声音总是有点问题。盯监控的哥们叫唤起来，很可惜他刚刚知道挡监控的人早被换掉，刚开始是金在中，后来却换成了他们一睡不醒的同伙。
　　这一叫唤，逃跑难度显然又上了一个档次。
　　……
　　金在中偷偷从墙边探出头，吓得一瞬间缩了回来。
　　MD，差一点暴露了。
　　头腔胸腔全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金在中不能确定郑允浩是否安全，而唯一“缴获”的一把刀子却还给了自己——被允浩吐槽不专业。这个时候他只能尽最大努力跑出去，并以最快速度找到郑允浩。

　　墙那面是停车场，一个瘦猴正吹着口哨转着钥匙从那边蹓跶着来，在中握紧了手里的刀子。
　　脚步声一点点被心跳声掩盖，在中想要深呼吸却又怕暴露了行踪。
　　沉心，沉心，这个时候绝不能慌。
　　……
　　慢慢地等待，揪准了时机，冬季略长的影子在接近，就是现在！
　　金在中突然从墙后面冲出来，手用力一勾勾过了瘦猴地痞的脖子，一刀把猛击后颈，瘦猴自然中招，当即晕了过去。
　　金在中把他拖到墙与墙之间的一道窄缝里，在他身上检查了一下，抄起车钥匙正准备走的瞬间，他摸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触手冰凉，连同他整个人都从头凉到脚底。
　　——是……枪！
　　——郑允浩！

　　在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拿钥匙开了车门，才一启动便加足马力向他逃来的反方向赶去。

　　……

　　本来以允浩的身手以一当三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但很可惜，这个时候他该为自己的高人气感到郁闷——怎么就那么巧这后追来的绑匪就都往他这边来了呢？
　　本来已经撂倒了俩，正要解决问题时却又来了一伙，“满血战斗力”就有五个，还不算那俩后爬起来的。
　　允浩皱了皱眉头，可能他真应该跟金在中一块往那边跑来着——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心思再顾其他，郑允浩被五六个人围住——不得不说后来的几个明显比之前的专业，大概是人家“高手”也不稀得做看着人质这种琐事。单挑一群再加上冻了一夜、饿了半天，允浩不多时就处于了下风，身上青紫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幸好还没有人带刀来。这个时候允浩的眼前只有拳脚，脑子里只有拳脚，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正做着什么事。
　　这个时候，只有性命相搏。

　　而当汽车撕咬着地面的刺耳声音从远方传来，五六个人很高兴，允浩只感到心下一沉。眼前战斗力较强的还有三个，而身后似乎又响起了人声。
　　如果车里是流氓头子，他今天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身后又来了人，他奋力去挡却还是感到臂间一凉一热。
　　凉的是刀，热的是血。
　　……
　　下一秒，他听到汽车狂飚的声音，同时“砰砰”两声枪响，然后汽车以一个极诡异的方式瞬间调转车头，急刹声响在耳际，围攻他的三人瞬间逃开，车就离他不及一尺。
　　当时的允浩似乎是愣了，他居然都没有躲开，就像是事先知道那辆车绝不会撞到他一样。

　　车子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在并不宽松的空间里转了一百八十度，车轮的嘶鸣声刺耳，看似疯狂的车却稳稳停在了允浩面前。

　　“快上车！”
　　金在中？
　　“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坐在驾驶位的金在中拼命地喊着，又转回头去开了两枪，这回才听到了有人的痛呼声。
　　允浩终于缓过了神来，迅速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车门关上的同时，车就一下子窜了出去，骤起的速度几乎让允许感到眩晕。
　　身后的绑匪们似乎还想追上来，允浩回头看了看。后来的人中躺倒着两个，还有一个被人背走，显然是受了伤。
　　而那三个人，绝不是郑允浩自己的手笔。
　　……
　　两人被关的地下室大概本就在最南端，但可惜工厂的出口却似乎在北面，因此逃跑之路尚漫长，金在中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并不高级的小车飚到一百多真是有种有飘起来的感觉。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直到车渐渐开远了一段距离，在中才渐渐放下了一些速度，恢复到了正常的车速，他也直到这时有才工夫看郑允浩一眼。在中看了看前后，在道边停了车。
　　“怎么了？”允浩疑惑，这个节骨眼上停车？
　　在中不说话，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然后伸出手去就要扒允浩的衣服。
　　“在中……”
　　“老实呆着，又不会上了你，”在中不耐烦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拍掉允浩捂在胳膊上的另一只手，把允浩的外套褪了一半下来，拿围巾绑了允浩的右上臂——肘关节附近的伤口正淌着血。
　　允浩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帮自己止血。
　　“万一流干了老子不就白回来找你了么？”在中闷闷地，重新发动车子，身后枪声再度响起，远远追来了一辆车。在中又一次加大马力开飚。
　　……
　　不知是什么时候两人闯进了近午将散的集市，再也看不到追在后面的车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了警笛声……总之，是终于逃出来了。派出所旁边不远有诊所，下了车的金在中拖着郑允浩就奔了后者——还是处理伤情更重要。
　　止血之后金在中就没再说过什么话，直到现在他也是静静坐在诊所门口的小沙发上，刚才的一幕幕触目惊心。诊所里的温暖让他反而烦躁，他走了出去，让寒风吹醒自己。

　　在中靠着墙，冰凉的触感还在腰间，子弹出膛时的冲击感仍未完全散去，手还在抖。
　　他抢了那辆车就往允浩跑的方向直飚，到时却正看见允浩身后又来了一帮带刀带枪的绑匪，而眼看后边两个人已经掏了枪……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在中多想，他只能尽他最快速度赶在那两个歹徒之前开枪，否则倒下的就不会是那两个绑匪而是郑允浩。在十几岁曾迷恋过武器并对此稍有研究的金在中并不能说对枪陌生，不说军训时候射击表现突出，就是连小孩子玩的打枪游戏，他也是时不是手痒去玩一把……
　　但是，依然想想就后怕。
　　毕竟郑允浩当时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如果他略微失手，那么……
　　在中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无力地垂下，握枪的手在抖。
　　……
　　清理，上药，包扎，打针……允浩在诊所里处理过伤口，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金在中，闭着眼睛，手冻得通红，微微发抖。
　　在中听到了开门声，睁开眼睛发现允浩正看着他。
　　金在中的眼睛暴露了他的疲惫，允浩看到他快要结冰的手——刚洗完居然就这么湿着站在外头冻；然而他却不好说什么。
　　金在中为了他开枪，他又能说什么。
　　“我们走吧。”允浩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去拉在中，后者却脚下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允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才发现金在中的全身都在颤抖。允浩顺势将他拥到怀中，将在中几乎已经闪着冰碴的右手放到自己衣兜里，然后一只手抱紧他。
　　“允浩，”在中也用一只手回抱他，“我杀人了。”
　　后两声有人惨叫，说明有人中弹，但前两声没有声音，也并不代表他放了空枪。
　　——两枪太阳穴，都是一击毙命。
　　……
　　之后允浩和在中去了旁边派出所联系了昌珉和起范，本来有天那儿早就报过了案，是以两人除了交代了一下经过之后便跟起范上车回家；起范先带两人找了家小饭馆多少吃了一些，然后把两人送到了俊秀家去，俊秀那儿听说两人出事早已急得焦头烂额，连节目都推了不上，就一心在家等着两人的消息。

　　俊秀和有天见到两人完整地回来，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见了面又免不得问东问西，之后俊秀在有天和经纪人的劝说下接了晚上的通告，有天也准备去处理一下案件的事情，电话听得强仁大哥他们已经逮捕了大部分绑匪，有天和起范分别代表了允浩和在中，而案子又已由贤重大律师接手，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允浩看看金在中的精神状态，其实这家伙只是装得好而已，这回一卸下了警备状态，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理直气壮地把俊秀从俊秀自己家里轰出去，然后两人各寻了一间客房开始补眠。
　　冻了一夜又提心吊胆地折腾了一中午，真的很累了。
　　……
　　这一觉就睡到半夜，允浩睡得口干舌燥爬起来喝水，在楼梯边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一层客厅的落地窗边上，金在中正靠在那儿。
　　允浩轻轻从楼梯上走下来。在中似乎都没有察觉，他半个人靠着窗边的墙面，右手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注视着窗外，又好像早已神游八荒，只是脸和眼睛向着窗外的方向而已。
　　看到他这样，允浩心里也有些怅然。想起这两天的事，就像梦一样。
　　允浩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回去吧，这儿凉。”
　　金在中没有回头。
　　夜色下，允浩看到金在中被刘海留下阴影的侧脸，头发和阴影遮住了大半，黑夜中只能看见他完美的鼻梁和嘴唇形状，眼睛也许是故意藏在了刘海后面，让人不能看见里面的情绪。
　　在中听到允浩轻轻一叹，然后脚步声渐远。
　　他却忽然低头，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当他金在中真的害怕么？或者他在忏悔么？
　　不，他此时的难过，与其说是因为怕，不如说是因为不怕。
　　金在中看了看暗红色的天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那已经是一双沾了人血的手。
　　危急关头，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而只能开枪，但却正是因为没有时间，那一瞬就是人心的反应；而金在中的反应，就是最有效最致命的头颅。
　　这时的那双手没有丝毫颤抖，金在中看着自己的手轻笑出了声。
　　“是杀‘手’么？”
　　他喃喃道。
　　下一秒，他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他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
　　“允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