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弗]毁灭》Nayo

1、第 1 章

　　弗兰整了整暗绿的领结，走进了教堂。

　　一室的纯白与充满他回忆的颜色格格不入，让他觉得有点好笑。只是嘴角还未牵动，眼睛就在看见教堂的尽头时泛起了酸。

　　他轻轻地按住胸口，那颗心还在跳动。

　　他在最末尾的位子坐下，并对身旁的女士致以礼貌的笑容。随后便专注地注视着最前方，像是认真地观赏着婚礼。但若有人观察仔细一点，便会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虚空处。

　　那双交叠着放在大腿上的手，纤长，白皙，光滑，却早已不见地狱指环的痕迹。

　　在司仪的指示下山本武与新娘交换了戒指，最前排的沢田纲吉带头鼓掌，随即清脆的掌声回荡整个教堂。彭格列守护者及瓦利安也早已今非昔比，没有一点闹事的样子，安静地坐在前排，沉稳的笑容里带着祝福。

　　钟声响起，弗兰愣了愣，不着痕迹地起身离开，未惊动任何人。

　　他走到教堂外的郊区，一片翠绿的树林，白色飞鸟扑棱棱地煽动翅膀，穿透云层的阳光破碎地从树叶间洒落，投下一地摇曳的斑驳。

　　他眯了眯眼，碧色的瞳仁流转着名为惊艳的光。

　　他轻易地在树林深处找到一棵插满了小刀的树，刀身不复往日锋利，有几柄已掉在了地上，深深浅浅的锈迹像是在提醒他多少年已经过去。

　　他笑，在树下躺下，闭上眼浅眠般的神情怎么看都十分安心。

　　右手温柔地覆住身下的土地。像爱人的抚摸。

　　世界只听得到风穿梭在树叶间的声音。

　　整个世界像是失去了所有。

　　弗兰捂住眼睛，右手像是疼痛般抽搐着深深抓进泥土，嘴角的弧度却越扬越大。

　　他笑着，咬牙切齿地，低喊着那个名字。

　　“贝尔·菲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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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兰从树林里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他有些蹒跚地向城镇走去，中途路过早已散席的教堂，微微停顿。

　　再次迈开步伐。

　　“弗兰那家伙还是没有来啊。”熟悉的大嗓门。

　　脚停在空中。

　　“从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沉默迅速蔓延。

　　弗兰又站了一会儿，在再未听到任何声音后悄然离开了。双脚却像不听使唤地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狂奔着回到了旅馆。

　　而在弗兰原先停留的后面一些，缓缓地显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异色的双眸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唇边一抹奇异的笑容。

　　弗兰并不知道这些。他在旅馆房间内的浴霸下将自己整个淋湿，未经调温的冰冷的水瞬间浇灭了他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呼出时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被指甲刺破的掌心流出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和水渍混合成淡粉的颜色。

　　他并不觉得疼痛。

　　他将水温调高，在一片雾气氤氲中脱下昂贵的白色西装随手扔在一旁。在热水中冲洗了几分钟后终于受不了掌心断断续续传来的破碎的痛感，却不由自主地轻轻舔舐起伤口。

　　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回忆也平静地浮现。

　　多年前的弗兰还未爱上那个被自己称作前辈的金发青年，他认为彼此的熟悉也仅仅是因为任务而已。他只把任务当做任务，却并未明白生死与共的结果。

　　就好像那次作战他与贝尔兵分两路，约好的时间却并未看见熟悉的金发晃动。残余的敌人没了子弹，数把银晃晃的匕首直直向他刺来，躲过要害并不成问题，但是不善体术又体力透支的少年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个死角，反应过来时只能空手接下。

　　然后又是数把银晃晃的匕首。

　　这次却并非来自敌人。奇异的形状使得弗兰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松了口气，嘴上还是十分紧迫地抱怨着：“BAGA前辈……”

　　只是抱怨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冲过来紧紧抓住他手腕的金发青年吓得吞了回去。

　　“哇，前辈ME可被你吓了一跳。”

　　“……啧。”贝尔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上上下下用目光检查了一番，最终在看到右手心深度相当的伤口时皱起了眉头。

　　……好吧他没有掀起对方的刘海准确看到，只是感觉应该是那样。

　　“喔前辈你看都是你的错，害得ME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要申请杀死前辈的许可。”

　　“又不会致命的伤口少来讹我。”意料之中好煽动的金发青年扬起大大的笑容，当然额头上凸起的十字弗兰是自动忽略了的。

　　然后贝尔俯下身，轻轻地吻上少年掌心的伤。

　　弗兰忘记了呼吸。

　　温暖湿润的东西是那样温柔地掠过他的手，也带走他的心。

　　他几乎不能思考地任凭金发青年用舌头舔去鲜血，然后站直身体，再俯身亲吻他。

　　弗兰回忆不清，但他相信那一晚的月光一定非常美丽，不然他怎会在多年后仍旧时不时梦见，拂在脸上痒痒的金色发丝，倒映在瞳孔中美得异常的猩红，还有灼热的呼吸。

　　“叮铃叮铃叮铃铃……”

　　弗兰晃了晃神，关掉浴霸随手擦了擦头发，胡乱裹了浴巾打开玻璃门，满房间寻找那不知道被他早早地丢到哪里的手机。

　　幸亏打电话的人也够毅力，弗兰找到时手机仍不停震动作响。

　　“嘀。”接通。

　　有些杂音。

　　“喂？”

　　杂噪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变成了古怪的笑声。

　　“kufufufufufu……”

　　弗兰的大脑空白三秒。

　　“师傅？”

　　“十一年不见了啊，弗兰。”

　　“是啊您还是那么老不正经呢。”

　　“……”那头的人似乎笑着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仍是玩世不恭的口气，“其实这通电话十一年前就应该打给你。不过我想那时的你肯定听不进去。”

　　“……要不要这么矫情。”

　　“kufufufufufu，故作镇定我可是听得出来的。”

　　“……”

　　是啊。

　　多么明显的提示。

　　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冷静。

　　“你听不听我不管，总之我只把话送到。”

　　弗兰不语。

　　“不过。”六道骸微微停顿，“这么把话送到未免太简单，彭格列要求还要和你算一算这十一年不相见的账。”

　　“……”满心紧张顿时落空，弗兰哑然失笑，“是BOSS的意思还是……”

　　“明天下午五点半，你不小心睡着的那棵树下见。”六道骸并不回答，戏弄弗兰的感觉让他很愉悦，很久违。

　　而弗兰怔怔地听着挂断的提示音，抿了抿唇，目光有些空。

　　十一年了。

　　终于……要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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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弗兰会和贝尔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是因为贝尔误喝了春药。

　　然后走错房间的弗兰就这么被地主给占了。

　　第二天贝尔醒来看到满身吻痕的弗兰显然吓了一跳，不过隐约想起自己干了什么事之后，不但不愧疚反而嘻嘻嘻地笑了一个礼拜。

　　“xixixi…小青蛙可是我的所属物了呢~”

　　“你给ME去死吧。”

　　然后就是烈女（？）怕缠男的故事。

　　这一切发生在那个突兀的吻之后，弗兰并没有被道德观念束缚。他并不迟钝，尽管在那之前他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

　　但所幸这份感情来的不迟。

　　只是命运啊，往往给你一个出其不意。

　　弗兰很想笑，勾起嘴角却发现满是苦涩。

　　他提早到了约定的树下，向十一年前那样坐着，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按在地上。他偏头看了看粗壮的树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刀，还有一些小刀掉下来后深刻的伤疤。

　　当时贝尔常带他来的小树林，如今也已长成这样的青葱。那棵唯一可以直攀到顶的树，当年在那件事后被弗兰独自一人扎满了小刀，现在经脉相连枝干融合，疤痕永久，已经再也无法爬到最高了。

　　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弗兰回过神，站起身来拍拍灰尘，收起满脸的怀念，摆上一脸平静淡漠迎接那一群家伙。

　　十一年后的彭格列，依旧朝气蓬勃。

　　然而触动了他的还是瓦利安。

　　几乎仍旧是老样子，一脸凶相的BOSS和长发飘飘的作战队长，没有色相的列维和热爱化妆的人妖妈妈。

　　他松了一口气，新岚守没有来。随之又有些恍然。

　　唯一变化的，只有自己。

　　“贝尔……就在这里吗。”

　　“嗯。”

　　沉默相望。

　　没人知道该如何打破尴尬。

　　弗兰并不觉得如何。他早已褪尽少年的模样，比当年的贝尔更加挺拔的身姿，还有从骨子散发出的属于成年人的淡然从容。

　　他看着他们，笑得眸光潋滟唇齿分明，眉目间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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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下雨了。

　　大雨轰轰烈烈地倾泻着，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混沌，铺天盖地的雨水和黑暗滚滚而来。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弗兰记得，那一次的最后一个片段也是这样汹涌而绝望的雨。

　　贝尔死于雨中。

　　为保护疏于防备的弗兰被敌人一刀插入心脏，当场死亡。

　　那么多那么多回忆，就被一把刀斩断了未来。有谁说了一句真可笑。

　　可他笑不出来。

　　弗兰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到海边。但意识过来的时候，雨水疯狂拍打着他的身体，沿着湿透的曲线滴落在惊疑不定的大海。

　　他看着眼前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色。他想起六道骸说的话，想起曾经每一天醒来看见白色的光穿过玻璃，想起那双猩红的漂亮如血石的眼睛和低垂纤长的睫毛，想起记忆最后金发青年温柔而悲伤的笑容。

　　“弗兰。”

　　“这辈子贝尔菲戈尔这个名字只属于你。”

　　“下辈子，等我找到你。”

　　“嫁给我。”

　　雨势愈烈。一只白色的海鸥在墨黑翻涌的大海上飞旋，叫声凄厉，似乎抱着穿破云层的决心。

　　弗兰大笑起来，笑得泪眼朦胧。

　　那么多年的回忆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他是那样的爱着又是那样的恨，恨不得回到那一天恨不得杀光那群人恨不得自己就死在十一年前。

　　他冲着末日歇斯底里地呼喊，孤独的姿态像是从未畏惧离别和死亡。

　　没有人看到他心里汹涌翻滚的海啸。

　　他张开双臂，湿咸的海风灌进怀里，熟悉的姿态温柔得像是在拥抱一个人。然后渐渐被海水淹没。

　　“再见了。”

　　笨蛋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