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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二、

      叶卿鸿这个人叶一衡很熟悉。不是天下人皆知的那种熟悉,而是因为他是他哥哥。

      叶卿鸿大叶一衡十一岁,母亲在叶一衡会走路前就病逝了,父亲不久也因此也抑郁而终,叶一衡是被他哥哥叶卿鸿养大的。他的名字也是叶卿鸿起的,对此叶一衡一直怀恨在心,明明他叶卿鸿的名字那么有气质,却这么随便地决定自己的名字。

      叶一衡承认自己的性格是有些扭曲分裂,但他认为叶卿鸿一定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叶一衡更希望叶一舟才是自己的亲哥哥,对比优雅的叶一舟,叶卿鸿的一言一行总是透着傲慢——即使他有傲慢的资本也令人不爽。

      叶卿鸿少年成名,说被他养大也有些牵强,叶卿鸿爱剑成痴,成日只爱研究剑,其他甚至口腹之欲都很淡泊,更别提照顾他。他们家的变故,按话本传奇小说发展应该是二人从此相依为命,兄友弟恭,但事实上他们的日子并非如此,叶卿鸿没几年就成了名满天下的剑客,而叶家也是世家望族,虽然他们并不是宗家,但再凄惨也不会到孤苦伶仃的地步。叶卿鸿有足够充裕的财富来为他请老师,请人帮他挑衣服,方方面面都周全但都不是亲自去做。除了教叶一衡剑术基本不会和他交流,基本都是放他在藏剑山庄里随意游荡。叶一衡闯了祸叶卿鸿不会特意的管教他,就只是让叶一衡陪他练剑,自那次之后叶一衡再不敢靠胡闹来引起叶卿鸿的注意。

      等叶一衡慢慢地长大后,二人就更没有能交流的了,就这么不亲不近地当着微妙的亲兄弟。

      叶卿鸿他本人的朋友也很少,唯一与他来往较多的是一直令叶一衡费解的一个人。

      他应该都不能算是叶卿鸿的朋友,更确切的来说应该算仇家。

      这家伙叶一衡前日还见过,就在扬州门口,华山纯阳宫的席泽。

      叶一衡曾以为叶卿鸿对自己冷淡是因为是他恨自己害死了他母亲,但后来发现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喜欢剑而已,他专心此道,感情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叶一衡觉得也许是席泽这个道士让叶卿鸿变成这样的,毕竟席泽再不靠谱也是个清静无为修道的道士。

      他们俩认识的时间太久了,也许在自己出生前这俩人就已经认识了。他从记事起印象最深的就是常见席泽往藏剑跑。席泽那时也还是个少年,他与叶卿鸿同岁,个头体型也相当,两个人那时甚至连表情都是相似的,若不是衣着不同,简直像对双胞胎。比起自己,叶一衡觉得他俩更像亲兄弟。

      他们两人的交流的方式简单粗暴,不交谈,见面就先拔剑,然后斗上半天光景,有时候兴致好了会一直到耗尽力气,有次甚至叶一衡看累了去睡觉,待一觉醒来外面还有他俩的打斗声。

      叶一衡觉得叶卿鸿是变态的原因就在于这,他善于观察每个人的情绪与细小的波动,他能感受到叶卿鸿较于平常都很兴奋,情绪格外高涨,在每次席泽来的时候。

      当然席泽来便证明着他们要打架了,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叶一衡问席泽到底为了什么支持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席泽说因为最初一同去秘境时叶卿鸿觉得他抢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剑。

      可是每次都是你来找他打架啊?叶一衡用眼神询问。

      “所以从那以后每次去秘境游历他都专挑有我的地方来抢我的剑,小气鬼。”席泽叹气:本来一开始是我运气好,他却纠缠不休,他不让我好过,他不仁我便不义了。

      之后席泽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堆叶卿鸿的坏话和不为人知的囧事,这些事情让他觉得叶卿鸿的形象更多面和有色彩了,叶一衡听得大为过瘾,也吐露一些叶卿鸿的私下癖好。讨论八卦总是令人兴奋的,叶一衡也不去想他是不是受了隔壁邻居家的影响,叶一衡觉得席泽虽然是叶卿鸿的熟人,却不像叶卿鸿那么无趣,席泽也觉得叶卿鸿这个小弟弟可比叶卿鸿本人可爱多了,二人相谈恨晚从此便成了好友。

      所以叶一衡在从胸口闷痛中缓过神后,将脑海中叶卿鸿所有的资料过了一遍,第二个念头居然是为北辰柯的审美感到可悲:他居然看上的是那个记仇的受虐狂?

      那个又老又有受虐倾向的叶卿鸿?

      叶卿鸿今年三十八岁,虽然叶一衡也已经有二十七岁,但他对于叶一衡来说确实不算太青春了。叶一衡从不愿意用“成熟”来形容叶卿鸿,他坚持这个词是专属形容叶一舟他一个人的。

      也许专注的确很有魅力,但在叶一衡看来这个词在叶卿鸿身上完全是缺点,而且除此之外毫无其他特点。出众的也不过只是脸有点好看,但再好看的脸是个面瘫又能让人喜欢到哪去?

      他在自己面前格外注意外表,他在所有藏剑弟子面前都格外注意外表,就是为了叶卿鸿吗?

      叶一衡仔细想着北辰柯和叶卿鸿是怎么认识的,从能哪里又能透露出些端倪。

      北辰柯当然是靠叶一衡的原因才和藏剑扯上关系。北辰柯爱好不多,武学算其中之一,想来当年是自己听说北辰柯对叶卿鸿剑术天才的身份很感兴趣才邀请他来家里,然后介绍他们认识。确实……是自作孽吧。之后北辰柯来藏剑的次数也不少,在他发现藏剑的酒也很好喝之后,他虽然不在藏剑喝,每次走总是要来一坛打包的。仔细回想,好像的确这样子持续有段日子后,北辰柯就好像有些忌讳什么一样,大多能不去也就不去了。

      之后也不过是从自己看席泽和叶卿鸿打架变成两个人看他们打架,叶一衡只记得北辰柯看的很开心,那没什么特别的,因为自己同样看得很开心。

      叶一衡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又不自觉地开始回想过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过去。

      既然万事都有第一次,那么相遇之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像一种神奇的引力或惯性,也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和北辰柯,他对北辰柯…那种不一样了的态度。

      他记得自己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几乎每一件事都掺和有着北辰柯的脸。从只回忆两个人到只有两个人的回忆,这样的转换过程并不漫长;北辰柯像整个人都已经融进叶一衡的过去,他永远在事实里,记忆里,成为构成叶一衡过去的一部分。精彩的、难忘的、平淡的、简单的……叶一衡觉得可以说如果没有北辰柯,他叶一衡这个人就是不完整的。

      他已经是他的构成了。

      就像铸一把剑。

      叶一衡的身体里掺入了名叫北辰柯的这种物质,为了让他更精彩,让他更优秀,然后锻造而成。

      但没有他了,要将他从自己身体中抽去了,就不只是缺少了精彩,他会碎掉的。

      叶一衡用手捂住脸,从指缝中微弱而短促地呻吟了一声,觉得头痛欲裂。

      第二天他没有回藏剑,而是去了华山。

      他不想去找北辰柯了,起码是现在。他现在只想去个清净的地方静一静。

      叶一衡爱交朋友,但平日打打闹闹的是一类,说到底知根知底的也就那么三两个,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是去万花找叶一舟,但转念又担心叶一舟太聪明,失恋这种事情被他看出来,叶一衡觉得自己要丢脸死了,今后在也没法在他面前抬起头来。而席泽只是个除了道就是叶卿鸿的笨蛋,再加上之前答应得空就去找他,所以叶一衡等到第二日天亮待马行开了张,取了马,一路北上向长安赶去。

      席泽倒是没想到叶一衡这么快就来了,他拽着叶一衡去了自己的仓库,给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看!那日想让你随我来就是因为这个!”

      “天外陨铁?”

      饶是叶一衡心不在焉,这次也被吓到了,这个席泽居然在攒陨铁!

      “你要做什么?”

      “还差两块就攒够了,年前我无意间得了一块化玉玄晶,之后一直在各处奔波攒着,我希望你来帮我铸出剑,不要告诉小卿,下次见他定能吓到他。”

      虽然两人不能算亲密好友,但席泽坚持用亲密的昵称来称呼叶卿鸿,仿佛这样能压制叶卿鸿的气势一般。

      的确,叶一衡观察叶卿鸿的反应,他是对这个称呼有些没辙。

      “……”叶一衡很想告诉他叶卿鸿已有了千叶长生与太阿剑,只是一直没拿出来而已。毕竟藏剑山庄善制兵器,一些材料的方便也是得天独厚的,不过眼下他还需要席泽照应,不想打击他,只好含糊应下:“好。”

      席泽有点兴奋,他不常有朋友来做客,替叶一衡安排好住处后拉着他在山上四处转悠,且喋喋不休。叶一衡觉得头疼,一是心里惦记着事,二是华山还在下雪,实在太冷了。

      他后悔来找席泽这个话唠,他应该丢点脸去万花的。起码他现在能安安金静静地坐在四季如春的仙迹岩,闻着谷中湿润空气与书墨弟子研出的墨香,也许还能和叶一舟下会儿棋,哪样不比在华山听席泽这个家伙不顾他快冻紫的脸色,还兴致勃勃地非要带他在冰天雪地里溜达。

      这个不顾别人脸色的笨蛋。

      叶一衡以为自己会生病。但谁想因为前一天被席泽拽着在华山上到处逛,累得晚上回去倒头就睡,也没有因为北辰柯的破事辗转失眠,第二天醒来反而神清气爽,头也不再疼了。

      他有点幼稚地希望自己可以靠“病了”来展现自己有点软弱的一面,平时一直都必须“撑”着、稳重着,实在太累了。

      连这个都事与愿违。

      从北辰柯寄来信开始,叶一衡感觉诸事不顺。

      叶一衡揉着发顶翘起的头发向太极广场走去,在看见北辰柯的时候本能的躲到了墙后,再慢慢探出头。但看到北辰柯身边的人时,叶一衡感觉胸口好像被一记闷锤砸中。

      叶一衡瞪大了眼,背靠着墙,感觉凉意顺着后背向身体四周蔓延,他听到席泽在喊自己的名字,但他没有应,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尤其是他们。

      北辰柯怎么会和叶卿鸿同行呢?

      真是……狗血!

      他们是,在一起了?不会不会,叶一衡首先否掉了这个猜测,叶卿鸿他太了解了,北辰柯这种人物在他眼里根本……不,根本不会在他的眼里。叶卿鸿鲜少出门,大概是来找席泽麻烦,不,探访来的吧。席泽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会卖了自己,还不如自己出来,反正见面都是迟早的事,索性就去面对好了。

      叶一衡紧攥了攥拳,算是给自己打气,深呼吸口气闭着眼转身就冲了出去。“哎哟!”叶一衡被撞了个趔趄,身体向后倒去,却没摔到雪地里,被面前人拽住了胳膊拉回怀里。

      这个微烫的热度这个皂角的气味,叶一衡这时也顾不得心噗通跳害羞之类的了,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该死!居然是这样见面的!

      北辰柯一手捂着被撞到的下巴,一手握着叶一衡的手臂:“你怎么总是这么冒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藏剑素来力气大,你再用力点我以后吃饭都要靠手推下巴了。”

      叶一衡低头揉着撞到的头顶不说话。

      他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叶一衡突然觉得他不想继续在北辰柯面前撑着了,他想放肆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只是冷静沉稳地评价北辰柯的无聊与荒诞——虽然不知不觉中自己也会随着他意愿一起做起蠢事。

      而且那些蠢事该死的合契与开心。

      叶一衡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想继续沉默,但他好像在遇到北辰柯这个物体时就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他这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慢慢张开,然后接连不断地开合着,数落着北辰柯的不是。

      北辰柯被叶一衡突然的反应惊到了,愣着听他吼完,然后看着面前骂完后也呆住的叶一衡开始笑。

      叶一衡总是这样,每次骂完人总会被吓到一样发楞,好像被骂的人是他,呆呆地像个受惊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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