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爱》絮凡

1、章一

　　[零]

　　我归之我所愿

　　星光清风尘洋

　　[壹]

　　五十三年后。

　　今年的郢城格外寒冷。

　　向南之风呼啸不止，浸天霜雪又销洗天地。顿失生机的江河上下，冻有数米高连绵不绝的冰墙，围困住中原腹地的这座古老都城。

　　城郭里外驻守城门的士兵们手持漆红矛戈，披着老旧的铠甲，由十二人成一组，三组为一班，或无聊或懒散地巡逻。

　　这一日，尤是个中几人凑成一弯，他们各个聚精会神地围观着城墙下的七八个乞丐为争夺丁点口食而举拳斗殴。

　　“小皮西，揍他左脸，左脸你麻的左你分不清啊。”
　　“啊哟，还不快跳开些，走走，攻他下盘。”
　　“哎！！！小皮西，用力啊！”

　　城下的乞丐渐渐聚起一小撮，不多时就在吆喝声里闹得气喘吁吁，他们中输下阵的俩仨个则落在墙根朝上边吐唾沫星子，边出言谩骂这些无聊的旁观者。

　　那兴起一时的爽利带动他们越骂越欢，直至其中一个喉间忽感到一阵腥咸，少年人不察及躲闪，让恶臭淋头浇来，差点辣瞎他眼。这倒霉的小乞丐在雾气里抬起头，仿佛眯见恶神降临后展露的笑颜，揉揉眼睛，恶神正慢条斯理地束上腰带，若非那笑着的嘴唇透出一抹过于真实的死气斑斑的紫，乞丐真就以为方才有触及运神。

　　乞丐胸中顿时串起一股无名之火，可下一秒在城上的肆意的嘲笑声里低下头，咬住牙敢怒却再不敢言。

　　“你拿去擦擦吧。”

　　耳畔响起这一声的同时有什么碰到他脸。小乞丐眼前跟着出现一方算不上新的白帕，它的一面有些毛边，像是洗之又洗不舍丢弃的旧物，却是世间最为洁净之物于他而言。

　　小乞丐寻着方帕睇去，果有所视至出奇漂亮的手，而后跃过白袂道衫，就见一位年轻的道长背负漫天风雪和一柄古朴长剑，神情安宁得宛如出世高人不知来处。此刻高人为递给他手帕而微微倾腰，也所以缠在他脸上的白布条尾端迎风飘荡时，有几次拂过乞丐的脸面。

　　“仙君！”他惊呼一声又极速遮住嘴，怕是自己尚于梦中，一语惊醒。但见道长依然伸着手，像在等他举起自己的，下意识行动时却睇见它肮脏不堪好似下一刻就会亵渎对方，小乞丐忙在自己身上擦有几回，才敢颤颤然收下白帕子。

　　他并不舍得使其擦拭污秽之物于身上，偷瞧几眼正欲转身离去的道长，想他见不着赶忙藏好它，同时一边拿自己身上的破衣服擦干头发和脸，一边爬起勇敢地追上。

　　“敢问仙君可是入城办事？”未等来道长回答，又大声地毛遂自荐，“小人生于此地，自幼与街邻相熟，仙君如有不便，可否让小人带路前往。”

　　他所言不便，自然是指道长脸上遮去双目的白布条，却不曾察觉道长是如何于蒙眼状况下知晓他的倒霉事。

　　道长缓下步伐，循声回望，等他追上才如承和煦地回道，“那就有劳小哥，与我寻一处方便的落脚地吧。”

　　[贰]

　　“仙君留心脚下，”那小乞丐未及伸手，道长就已避过台阶上一块突起的石墩，闻声又望着乞丐等他继续带路。小乞丐此刻方才意识到这位仙君其实看得见，摸摸鼻子，连忙介绍正往的一间客栈，“这广福客栈的老板姓崔，是城里名声顶好的生意人，我以前一直听那些出城的人讲，这城里客栈属他家的待客最是和善，价格尤为公道，”他腹稿一路，将这一板一眼的介绍说得文是绉绉，自己也想偷笑，“再因这处安静得很，不会滋扰到仙君办事。”

　　待两人正式入店，道长听得这一路才言语。

　　“哦？为何。”

　　小乞丐一边向店内小二招手，一边凑近地说道：“这客栈的另一边是那华府的后院，平日城里无人敢得罪他家。”

　　店小二笑着迎来，所见是位蒙眼的年轻道长和一名小乞丐，赶紧将人引向门旁的长凳坐下，问清他是准备住宿的后，又询问可需要其他方便。

　　道长：“这位小兄弟助我一路，正巧错过午膳，店家麻烦先准备些吃食吧。”

　　店小二应下，请他们稍等，小乞丐站在一旁顿时忸怩地说不出话来，道长抬头说，“你也坐呀。”

　　“不不不...”小乞丐连忙摆手，脸红着将眼前之人于心中描绘得愈发高大神圣。

　　道长并未强求，不以为然地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无人敢得罪他家，可是因这华府乃修仙世家？”

　　小乞丐：“小人只知这华家老爷原是顶顶大的大老爷，城里官爷逢年过节都会去他家拜贺祝礼。”

　　道长听闻笑了一笑，因此时店堂后出来一老汉，未再多言。

　　这老汉手里打有一盆雪子，端于两人面前客道地说：“小客人先用着洗洗，吃食马上就来。”

　　小乞丐点着头，一边拿起盆里的帕子就着雪子扫起自身。一边解释这城里的水系已冻有数月，而井水又归于官家管理，所以大伙早习惯拿漫天漫地的雪来解决日常用水的所需。

　　等他将身上那点遗留的臊臭净除，店家也将一盆热汤和几块热馍端上，放在门旁的一张条案上。再是掌柜出来请道长留下姓名和籍贯办理完入住，并收下道长取出的铜钿后，等着小乞丐用食完毕，将二人领去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