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隔着一杯咖啡的距离》澄三

2、十年

　　细雨纷飞，地板上也起了细密的水珠。潮湿温润的空气像是一把伤人于无形的温柔刀，侵入妈妈的身体，害她的风湿病又发作了，膝盖疼得走不了路，只好躺在床上。
　　看着妈妈拼命忍着痛却不喊出来，子澈心疼得默默地抹眼泪。
　　妈妈吃过药之后，暂时不那么疼了，安稳地睡了个午觉。
　　自从一星期前妈妈在咖啡店门前晕倒后，妈妈的膝盖疼得更厉害了，经常彻夜睡不着觉，这都是子澈半夜起来发现的，但妈妈白天却装成没事的样子，也不喊疼。
　　子澈问起那天怎么突然晕倒了，妈妈回答说很多年没那么感动了，情绪过激结果晕了，她也没料想到。子澈大笑起来，才发现妈妈也有一颗少女心，而不是像和爸爸生活时那么隐忍。
　　下午有世界文学史的课，讲课的李老师喜欢拖长了声音，每次子澈耳边就会响起“春眠不觉晓”这句诗。本来历史很有趣的，但他怎么可以讲得这么无趣，好像汪洋大海中有那么多可爱的生物，他却偏偏抓出“时间”这个张牙咧嘴的大鲨鱼。
　　逃了他的课陪妈妈，子澈觉得心安理得。想找些旧书来看，顺便怀念下童年。像《格林童话》、《木偶奇遇记》之类的童话书，当时并没有看懂，现在想再认真体味其中深意。
　　童话书放在妈妈房间的那个书柜里，小时候她吵着不睡觉时，妈妈就会讲童话故事给她听。每每要听到“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着……”她才满意地盖上毯子睡觉。
　　“在哪里呢？“边嘀咕着边把旧书一摞摞地拿出来，因为太潮湿，有些书已经发霉，散发出的气味。
　　找到柜子底，才发现《木偶奇遇记》这本书，用食指和拇指捏出来，翻开，发现里面纸张已泛黄，后面的书页都粘在一起，根本不能看了。
　　子澈失望地把书放回去，眼前忽然一亮，是一本厚黑皮子的笔记本，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子澈翻开扉页，只见淡黄色的纸张上竖着写着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字迹灵动飘逸，似在纸上飞舞。书页右下角有个落款“楚意晚”，子澈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难道“楚意晚“是妈妈的笔名？还是这个本子是叫楚意晚的阿姨送给妈妈的，子澈决定继续看下去解答心中的疑惑。

　　第一页，首先看到“11月20日，阴“等字样。
　　是本日记，子澈霎时反应过来。
　　该不该接着往下看呢？子澈犹豫了，毕竟这是妈妈或者是那位阿姨的隐私，贸然侵犯也不好。
　　压抑不住好奇心，子澈在心里对日记的主人道歉，乞求她的原谅，子澈太想知道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哪怕只是有关。解除负罪感后，子澈大着胆子往下看。

　　十年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他。
　　可恶的是，以这样戏剧的方式相遇。
　　天太冷，奶茶店一晚上也没来几个客人，冷清成这样，老板娘只好让我先下班，当然，工资算少一小时。
　　风挺大的，我刚从店里出来不适应，冻得直缩脖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学校北门外的同程街，街道两边的小吃摊子今天也少了很多，冷冷清清，心里莫名觉得好难过。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翩翩，不要离开我，我可以改的……”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蛇行”的男生，喝得醉醺醺，大吵大嚷，估计是失恋。
　　最看不起失恋就萎靡不振的人，尤其是借酒消愁这种。
　　我快步超越他，就在擦肩而过之时，他忽然一把抓住我，吓得我拼命挣脱都挣不掉。
　　“翩翩，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翩翩。“
　　“是吗？翩翩……你就是翩翩啊。“
　　他一个踉跄，差点要扑街，幸好我拽住了他。
　　满口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我受不了。看附近也不像有认识他的人，现如今只好让他室友接他回去。
　　”同学，一个人喝得大醉不安全，也对健康不利。你有朋友接你回宿舍吗？有他号码吗？“
　　“翩翩，你终于回来了，你就原谅我吧。“
　　我无语。此情此景只好假冒那个翩翩了，便说：“我原谅你了，你打个电话找室友来接你吧。”
　　“嘻嘻…..翩翩，你不生气了，太好了。”他乖乖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他居然要拨打翩翩的号码，忙点醒他，“不是这个，是打给你室友。”
　　果然是醉了，他摇头晃脑地把通讯录翻上翻下，找了好几分钟，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简柯，我找到翩翩了。“他高兴地说。
　　我抢过手机，赶紧说正事，“同学，你好，你同学在北门外良哥摊子这喝醉了，你方便来接他吗？“
　　“你干嘛拿我手机？“他伸手来抢。
　　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脸，那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变模糊的轮廓。
　　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同学帮我守着云起，我就来接他。”
　　梁云起，真的是你！
　　瞬间，大脑空白一片，下一刻又被无数往事挤满……

　　11月21日。晴。
　　傍晚六点，云起约我在学校正门外的汐度咖啡店见面，说是感谢我送他回去，不然他就得像流浪汉在外面睡一晚了。
　　昨晚他醉得糊里糊涂，打过电话给他室友之后，他就坐在地上要睡觉，害我拼命撑着他才没有躺到地上去。幸好那个叫简柯的男生来得快，高高瘦瘦的，却一把背起云起来，还健步如飞，真厉害。
　　“你是云起的朋友吗？”
　　“只是路过的，看他醉得实在不行，身边又没朋友，就打电话给你了。”
　　“哦。那我替他谢谢你了。”
　　感觉他是个话不多的人，回宿舍区路上只听见他重重的呼吸声，还有风在黑暗里呼啸。
　　“对了，他的手机，忘了还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伸出手的霎那，猛地想起他没有空手来接。手悬在半空，很是尴尬。
　　“同学，方便留个电话吗？等他醒了肯定要亲自道谢的。”
　　“嗯。”
　　我在那个手机上存了我的号码，他示意我把手机放进他大衣的口袋里。
　　“麻烦你了，同学。再见。”
　　“再见”
　　目送他背个人的背影，觉得真强大。

　　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云起穿件白衬衫坐在窗边的位置，我信步朝他走去。
　　云起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我鞠了一躬，“谢谢你把我送回宿舍。“
　　“不用客气，多亏了你的朋友，他真强壮。“我边说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服务员这时不失时宜的走了过来，
　　“我要一杯爱尔兰咖啡。你呢？“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像被抽空了。点这款带着苦涩思念味道的咖啡，是他在想念翩翩吗？
　　“Want some tear drops ”我打趣般问。
　　“呃……”他惊愕地看着我，“你也知道这个故事？”
　　我心酸地点点头，对服务员说：“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吧。”
　　“两位请稍等。“
　　服务员走后，云起问我是不是很喜欢喝咖啡，怎么知道爱尔兰咖啡的故事的。
　　对他没有认出我来，既如了我的心愿，也觉得悲哀，只好继续隐瞒小时候家里是开咖啡店的事实。
　　“女生嘛，都喜欢关注这些有关爱情的故事。这是我偶尔看到的。你看我喜欢卡布奇诺也只是因为跟风而已，因为大家都说这款咖啡很浪漫，其实我并不会品咖啡。”
　　我说完笑着看他，装出花痴的样子。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对了，聊了这么久，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梁云起，坐看云起时的‘云起’，是生物工程大二的学生。对了，还不知道你芳名呢？“
　　“我叫楚意晚，红叶楚楚秋意晚。今年也大二，中文系。“
　　”中文系的文采就是好，能现场作诗。“
　　“抬举了，胡编乱造的。你酒醒了头还痛吗？“
　　“早就醒了，就是头还有点痛，昨晚是喝高了。“
　　趁他回答时，我细细打量他。他脸的轮廓和小时候变化不大，还是一张国字脸，乌黑的眼珠嵌在浓黑的剑眉之下，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
　　“以后还是注意点吧，尤其一个人在外喝酒，不安全。“
　　借酒消愁的云起让我觉得陌生，想起昨晚他口中念念有词的“翩翩“，那个女孩，想必是他喜欢的人，要么没追到手，要么吵架了，看他醉成那样，八成是分手了。
　　他心里一暖，“多谢关心，以后再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我决心把疑惑解开，“昨晚你见到我时叫我‘翩翩’，她是你女朋友吗？“
　　“嗯哼，这样说起来，你和她长得真的有几分相似呢，尤其都是柳叶眉，大大的眼睛，长睫毛，还有额头的宽度也差不多，综合起来，上半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难怪我喝醉后会错认你是翩翩，实在抱歉。“
　　我用手把下半张脸遮住，调侃地问：“是长这样吗？“
　　“简直一模一样了。“他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那么开心。
　　失望，难过，伤心。他没认出我就算了，还把我错当另一个人。
　　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叫“翩翩“的女孩，他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向我说了他们恋爱的经过，还有吵架的原因，这次是因为他要翩翩煮咖啡给他喝，但翩翩练完舞后累死了，而且她最讨厌咖啡了，两人吵了起来，他几天都联系不到她。
　　谁要听他的恋爱经历，真讨厌，分明是把我当成红颜来求助了。
　　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心甘情愿地就做了他的恋爱军师，答应他要帮他重新追回翩翩，好像一面对他，心就会像冰淇淋暴露在阳光下迅速融化。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因为她对我很重要。“
　　现在脑海里还是一遍遍地回放他说这话时熠熠生辉的表情，柔和的目光包围的全是她。

　　子澈看懂了，这是记录作者暗恋那个叫云起的男生，但却不得已要帮他追回一个叫翩翩的女生的三角恋故事。真希望最后作者能逆袭修成正果呢，看得出来她很爱他，不然哪会帮情敌。
　　“子澈，帮我倒杯水好吗？“
　　听见妈妈叫她，子澈忙把笔记本拿回卧室藏起来，到客厅倒了杯水给妈妈笑盈盈地送过去。
　　她打算看完之后才决定要不要问妈妈，否则会被她批评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