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绯樱祭》郁遥

3、错综复杂

　　锥生一缕走下旋扶梯，迎面扑来的冰冷让他忍不住颤栗。
　　有别于外界的温暖，这里连空气都沾染了寒意，尤其是大理石般光滑的地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空旷的大厅只闻得几声‘咯吱’的声响。
　　没有迟疑地往冰冷的源头走去，脚步忽然停住，眼前出现一座冰棺。
　　透明的冰盖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玄冰，冰层下有淡淡的雾气缭绕。
　　而让人惊奇的是，棺里竟冰冻着一个“人”。
　　这是个女人。
　　她有着一头长至腰际的银发，舒散开来的发丝藤蔓般缠绕在白色的和服上，与粉白的樱花交相辉映，终日被寒气浸染的五官苍白而透明，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柔美。
　　倘女子睁开双眸，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他痴痴地注视着棺中的人儿，银色瞳眸深邃如皎洁的夜空。
　　抬起手，缓慢轻柔地抚上玄冰，仿佛这样便能触碰她。
　　低下头，一股冷气直钻皮肤内里。
　　然而他并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是，耳边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
　　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天地间，一下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重重地，令他闷疼又有些欣喜。
　　只有这样，才能提醒他眼前的人还活着。
　　否则，他觉得她会这么永远地沉睡下去，再不苏醒。
　　如果有一天当真如此，他该怎么办？
　　他无法想象。
　　女子之于他，是光，是温暖，是希望……也是救赎。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温柔的人，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冷酷无情。
　　那是不明真相和惧怕她的人所放的危词。
　　闲她，宁被千夫所指，也不愿为自己辩解丝毫。
　　纵使她手刃了自己的父母，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他的心中也没有怨和恨。
　　那个会牵着自己的手，对自己温柔微笑的人，魔咒般永远注入他的血液里。
　　她的温柔，给予了他这么多年来不曾从父母那得到过的温暖。
　　在他眼里，她就是全世界。
　　他们在一起相处的四年，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然而，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那么虚无缥缈，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
　　他很害怕，也很不安。
　　不知她的过去，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更加不懂她眼里令人心痛的悲戚。
　　他能做的只是用不知所谓的言语去转移她的注意，看到她眼里露出的一点笑意，他心里比什么都欢喜。
　　其实，这样就够了，他对自己说。
　　只要她能真实地在他面前，即使他从未走进她的心里，只要能这样默默地看着她，足够了。
　　有时，能这样守着一个人，即使那个人不曾知道自己的心意，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一缕，又跑来看我的身体了吗。”
　　清越的嗓音在身后忽然响起，令沉浸在自己心绪中无法自拔的他一惊。
　　他抬头，来人一步步从大理石柱后的黑暗中走出。每走一步，仿佛都有一束光跟随。银色的长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是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女。
　　她发梢上挽着一个漂亮的玫瑰形发髻，脖颈处围着一圈白色珍珠型的吊坠，黑色的丝织裙子恰到好处地凸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
　　这是红玛丽亚的身体，同时也是我的身体。
　　作为交换条件，我许诺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你还没有接受我的这个样子吧。”冲他眨眨眼，我莞尔一笑。
　　每当我像个小女生那样说话时，一缕总是显得很不自然。
　　附身在这个年轻的身体里，我的行为举止也比以往活泼了许多。
　　淡紫色的星眸里是清浅的戏谑，他窘迫地转过视线，“尽管必须隐藏身份，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是……”
　　“只是……”我接过他的话，像个孩童般一路蹦跳着坐上冰棺。
　　“什么呢？”我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睁大眼。
　　他猛地抬头，眼眸里的炽热有一刹那灼烧了我的眼。再细看时，已消失无踪。
　　他淡淡地说道，“现在的言谈举止让我感觉有点怪，不像从前的闲大人。”
　　真是个敏感的孩子。
　　我垂下眼脸，瞳眸一片幽深。
　　半晌，轻灵的笑声似波纹在空中划出涟漪。
　　“很坦率的小伙子嘛，但是现在的这个样子让我乐在其中，不好吗？”
　　我熟练地把玩着冰棺里本体的头发，看着银色的发丝在食指间圈出好看的弧度，却又无力散落。
　　仿若我们之间的羁绊，永远无法联结。
　　“不。”意料中的否定，我轻笑。
　　“正巧，过来喝我的血，一缕。”
　　丝毫不在乎现在的本体有多虚弱，我在掌心划出一道伤口。
　　鲜红的血一经涌出，空气里霎时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芳香，连我现在这个身体都有些蠢蠢欲动。
　　果然，纯血种的血很美味啊。
　　眉间皱起，一缕有些抗拒，“靠你的血，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够强了。”
　　“没关系，喝吧。”
　　我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淡淡道，“你不是说要做我的护身使者吗。”
　　一缕，恐怕你还不明白，和零同是双生子的你为何体质天生偏差的原因吧。
　　我只希望，当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自保的能力。
　　好笑地看着他不甘而又顺从地低头，喝血。银色的短发软软的垂落，将他精致的五官隐入一片黑暗中。
　　待到空气中的味道变淡，一缕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丝，“如果我是吸血鬼的话，就能享受到这血的美味了。”
　　说到这，他目光闪烁了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直直地看着我道，“闲大人，为什么不让我变成吸血鬼？”
　　果然，来了。我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垂下头，额前掉落的发丝轻易地掩住我此刻脸上的复杂，“这样你就会成为我的仆人，从此不会再向我反抗，那样不是很无聊吗。”
　　一缕，只有你，我是不能将你变成吸血鬼的。
　　闻言，一缕有些忿然，“明明都让零变成吸血鬼了。”为什么他不行？
　　“零的话，才不会轻易的沦为我的仆人，这样便不会无聊了。”
　　我始终记得那双带着强烈恨意的眼眸，那样倔强又脆弱的表情。
　　“好了，别愁着脸了，吸血鬼远比你所想的脆弱。就像他一样，倏然消散了。”说到这，我暗下眼眸。
　　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心脏就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沉痛得无法呼吸。
　　“您是想起了从前被我父母所猎杀的您的仆人？”手无意识地攥起，一缕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想知道吗？本以为你不想听，所以一直为你避开了这个话题。”嘴角划开弧度。
　　是我亲手杀了你的父母，一缕你会不会恨我。
　　绯红的双眸如初融的雪水，晶莹剔透，映照出他惊愕的表情。
　　“不，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他无措地撇过头，脸颊微微泛红。原来闲是在照顾他的感受。
　　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一圈涟漪。
　　“怎么了，在吃醋了吗。”我托着下巴，轻笑地看着他忽变懊恼的样子。
　　“不，不是，我是怕这些回忆会勾起您的痛苦。”
　　他仰起脸，星子般闪耀的眸子竟让我有刹那的恍惚。
　　一缕……如果我先遇见的人是你，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存稿补上。
有点意外，没想到会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