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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死亡与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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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曾想过,有一天,永恒与终结这个问题会摆在我面前。
春季舞一周前,福克斯又下起了连绵阴雨。
我的既定舞伴,麦克死了。
警察把他的死因定为被野兽袭击致死。
这实在太可笑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麦克母亲的哭诉是我在整个葬礼上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为什么?
查理和贝拉在我面前都噤声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为那副棺材献上一束百合。
他们回来了?詹姆斯和维多利亚?
“他们已经被解决了。”我想起爱丽丝意味深长的注视。
爱德华的欲言又止不断在我脑海里回荡。
“也许……卡莱尔和沃尔图里做了什么交易……”
我想起那些莫名的视线,我想起那些被窥视的感觉。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幻觉与梦境》静静地躺在我的床边。
贝拉走过来,抱住我。
我看向她:“这不对劲。”
她担忧地注视着我:“我知道,这错得太彻底了……麦克不应该……”
贝拉美丽的棕色眼里满是温柔,我怀疑地看着她。贝拉只是拥抱我,“我知道你觉得麦克的死因不对劲……我们可以……”
“不。”我退开她的怀抱。
“这不对劲。”
贝拉疑惑地望着我,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你不是贝拉。”我的语气越来越坚定。“我的姐姐只是一个内敛而敏感的女孩子,她爱我却总是羞于靠近我,我却以为她讨厌我抢走了母亲的关注。”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了。
“我知道她很爱我,可是我总是希望她能对我更好、更好一点。”
贝拉忧虑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我躲开她,下床走到墙角。“你只是我希望贝拉变成的样子。”
她受惊地跪坐在床上,“贝尔,你还好吗?”
“七岁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希望能有更好的父母,然后他们就死了。”我的泪水无法停止流淌。
我的亲生父母对我很差,总是殴打我,我好害怕,又好恨他们,于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都死了,新的父母收养了我,视我如己出。
可是我醒过来,父亲还是在揍我。
但最终他们死了,如同我的梦境实现了一般。
于是我得到了神的惩罚,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噩梦,我的梦境崩溃了。
我转身就跑,向屋外跑去。
我需要醒过来。
为什么,我没有早早地发现。
小时候,我想要一个吸血鬼恋人,还想要很多吸血鬼朋友。我希望我的世界可以不要那么无聊,一个离奇的死亡也好……和吸血鬼谈恋爱也好,都能打破我平静的生活。
贝拉亲近我,查理中了彩票,蕾妮找到伴侣,福克斯的卡伦吸血鬼,意大利的沃尔图里家族……
不断暗示自己的预知梦……
还有……麦克的死亡……
爱德华拦在我面前,他们都来了,我听到卡莱尔的声音:“冷静下来,贝尔。”
“我很冷静!”我大声地反驳。爱德华拽住我,不让我走。
另一个吸血鬼拉开了爱德华,“菲利克斯”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惊讶。
这是我的梦,我的剧本,醒过来!伊莎贝尔!
卡伦们围上来,卡莱尔还在试图与我沟通。
爱德华看过来,他的脸上既震惊又愤怒。
亚力克走出来,我比自己想象地还要冷静地多,“带我去见阿罗。”
卡莱尔悲伤地看着我,“贝尔,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选择。”
“我很清醒。”我的眼泪流干了。“我就是苏佩希亚。”我就是他未来的伴侣,我会成为苏佩希亚。
“他让你们杀了麦克?”不、这不对劲。
菲利克斯犹豫地看了亚力克一眼,还是回答我的问题:“主人在这里。”
他亲手杀了麦克。
这是我什么时候想出来的故事呢?一定是十五岁前吧,有特殊能力的少女爱上忍阴险的吸血鬼,他可以杀死无数人,但仍旧会被爱情感化。我会爱上一个杀死陌生人的凶手,却不该喜欢杀死我朋友的屠夫。
我不能继续沉浸在梦里了。
因为,我不知道我醒来,会变的怎么样。梦境已经挣脱了我的束缚,也许从一开始,是它在束缚我。
卡莱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贝尔,有时候,梦会比现实更真实,为什么你选择醒过来呢……”
亚力克和菲利克斯领着我回到我家。
贝拉和查理都不在。
阿罗坐在沙发上,他顺滑的黑发系了一个低马尾,优雅地甩在背后,褪去了复古的黑色长袍,他穿上黑色的西装。
我看到他猩红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如同我心里最隐秘的愿望。
突然,我又有种想哭的冲动,终于承认了自己喜欢他。
他拉过我,将我抱在怀里,“好了,好了,贝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的心是连接着的,即使不用触碰,阿罗也能读到我的心,但我却不行,不是他对我封闭了内心,而是我不想读取。
我又开始陷入了混乱,到底过去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麦克?我早应该认识他,我每年都会来福克斯的啊。
“我好害怕。我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我靠在冰冷僵硬的胸膛上。
“我是那么地爱你,贝尔,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他温柔地对我低语。“如果你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让我转化你吧,我的爱人,吸血鬼是不会有梦的。”
我无比冷静、轻柔地亲吻他冷漠的嘴唇,“亲爱的,我的梦中情人,死亡也是如此。”
阿罗沉默地注视着我,我的喜欢永远不会变成爱情,他终于撕开虚伪的微笑面具,他红色的瞳孔一缩,愤怒地露出牙齿。
他冰冷的双手温柔地拂过我的脸,我因为那寒意而轻轻颤抖。锐利的指尖刺进我的胸脯,我的心脏被拿出来了。疼痛是我最后能感觉到的,它撕裂了我的梦境。
“不……”我呻吟着醒来。母亲走进来,爱怜地抱住我,亲吻我,我看向她。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担忧地看着我,“又做噩梦了?”
我惊恐地发出尖叫,挣脱开她的怀抱。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再来一次!”
蕾妮按住我,紧紧环抱着我,她难过地哭起来,“天哪,我的孩子……”
“吸血鬼是不会有梦的……”
我又想起那个温柔甜蜜的声音。
黑暗之中,一把被金色链子拴着的金钥匙掉落下来,在半空摇摆着。随之响起的钟声一点点地放大。它离我越来越近,我可以看清金色钥匙顶部的环形钥匙圈。
一个时钟落了下来,秒针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又一把金色钥匙掉了下来,月牙形的钥匙圈尖锐地刺出来。
“嘀嗒、嘀嗒——”
秒针转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钥匙和钟表掉落下来,填满这片黑暗。它们都向我飘过来,越来越近……
不、不——这里有太多钥匙了。我只需要一把,究竟是哪一把钥匙,我、我不知道……
时间过得太快了,它转动的声音吵得我头疼。在僵硬的机械声中,奇怪诡异的音乐响起——那是什么乐曲,这如此耳熟,我曾经听过……
“过来,贝尔,这只是一个梦。”
“不,这不是梦!这……这是我的记忆!”
我看到一张长桌,我和一个黑发男人面对面坐着,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
于是我端起面前的茶杯,想要喝下去,却发现里面盛着的不是红茶……而是血……那么多血,它溢出来,流到我的手指上,流过桌子,越来越多……血液淹没了我……
“你会没事的,贝尔。”
“不,不!我好害怕!它让我恐惧……”
“现在,贝尔,集中注意力,听我说。”血液不见了,我从地上爬起来。“……你漂浮了起来,没有重力,没有束缚,你自由地飞着……”
我的身体一轻,便浮到了空中,世界还是黑色的,我看见无数的金色钥匙,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把。
可是它们不停地晃动着,让我无法看清,我又听到时钟走动的声音。“我需要想起来……”
“放松,你是自由的,你是安全的,放弃那些痛苦,去寻找新的东西……”
钥匙们长出翅膀,挣脱了锁链,全都飞离了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努力地想要跟上它们,却还是被甩下了。我飞到云上,坐在那里休息,突然,云层不见了。
黑暗也消失了,一切都是充满光明的。白色的云朵在蓝天中浮动着,清澈的河流在旁边流过,我走在青翠的草坪上,美丽的蝴蝶飞过来,落到我的肩上。
一切都是美好的。
“没错,你做得很好,去你美好的仙境……”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这的确很美好。”
走到尽头,我看见一座巨大的城堡,我好奇地打量这个突兀的建筑物。突然,城堡的大门被打开了,身着拖地黑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张开双手,迎接我走进去。
我胆怯地停下来,犹豫地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
“为什么停下来,贝尔,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我向前迈出一步,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上,我惊恐地叫起来,回头却看到一只巨大的兔子。
“怎么了?”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好,兔子先生。”
兔子没有回答我,他的胡须抖动着,露在外面的牙齿咯咯作响,红色的眼睛颤抖起来,让我十分害怕。
“你还好吗?兔子先生?你怎么了?”
“不,贝尔,这不对劲,停下来!”
兔子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刺进我的肉里,我慌张地想要逃开,却无法挣脱。它的毛皮开始脱落,血肉开始模糊,“不!不!”我尖叫起来。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怎么了?”兔子的血液溅到我的身上,“你!杀了!我!”我浑身浸满了血液。
“贝尔,放松,让新的仙境出现!”
“我不能……我被回忆困住了。”我跑进城堡里。
城堡的大门合上。隔离了光线,这里又变得黑暗起来。
黑发男人站在走廊深处里望着我。
我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无法看见他。
他对我伸出一只手,邀请我过去。
“很好,贝尔,现在,走过去。”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我的脚步声。除了脚步声,我听不到呼吸声和心跳声,无论是我还是对方的。
我扑过去,抱住他。
突然,我惊醒过来。
我躺在一张柔软的椅子上。我看到卡伦医生站在我面前,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旁边的窗户。
我缩进椅子里,我感到柔软的椅背微微凹陷。
“你还好吗?”卡伦医生很快察觉到我的抗拒。
“我不知道,我又忘记了,为什么你不肯让我想起了……”我躺在椅子上,没有去看卡伦医生,转过头去。
这不是他的错!我在心里责备自己。是吗?
卡伦医生走到窗户前,“贝尔,你要知道,有时候回忆不是祝福而是一种诅咒……当必要的时刻来临时,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也许你只是不够专业。”我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如果我不够让人信服,阿罗就不会将你托付给我了。”他没有回头看我,“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很不好,贝尔,如果你不想喝人血,你就应该拒绝。”
“……我只是很难拒绝他。”
卡伦医生温柔而怜悯地看了我一样,这让我更加想要发狂。他拿起我的病例,写上了几笔。
“阿罗……”
“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是不是曾经杀过人?”
卡伦医生停下笔,抬起头看我,“不,你没有。”他认真地对我说道,“贝尔,你要记住,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的错。”
他在我离去前叫住我:“贝尔,你会没事的……”
我打开门,没有意外地看见简守在门外。
她看向我:“主人想要见你。”
我叹口气,阿罗对我的掌控欲过于强烈了,他明明可以读到我的心。
和卡莱尔告别后,我向房间走去。
我常常感到不安,因为我不记得任何以前的事情,我有没有家人?我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我是个吸血鬼,阿罗转化了我,因为他捡到了濒临死亡的我,于是我便成为了他的伴侣,他叫我“苏佩希亚”。
可是被请来治疗我的医生卡莱尔,总是叫我贝尔,因为他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我。
我不知道吸血鬼也是有精神疾病的,我也总是对卡莱尔感到抱歉,他要从美国的西雅图赶到意大利来治疗我。
卡莱尔经常会过来,给我带很多礼物。而阿罗总是很不高兴,他假惺惺的笑容的确很让人头皮发麻。
我不确定这种记忆疗法有没有效果,卡莱尔总是矛盾地,他既想让我想起来,又想要忘记。也许他知道我的过去。
但我并不是很急切地想要知道。有时候,无知者更加幸福。
沃尔图里依旧阴暗无光,我时常觉得这里太暗了,经过长廊,墙壁被改成石柱,于是阳光可以穿进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喜欢这个改变。
我脱下身上的黑色斗篷,阳光碎成钻石,落在我赤裸的胳膊上,我喜欢这些美丽的光泽。
走廊尽头,阿罗站在那里注视着我。
捕猎者在黑暗中紧盯着我,我看到他猩红的眼睛,但我是如此地迷恋他的危险和强大,于是我走过去,简已经离开了。
他赠与我一大束黑色曼陀罗。
我们在黑暗里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