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陰陽師－短篇文章》巧音符

1、若有似無

　　──人與神終究是不同的存在……
　　──但…對你那若有似無的感覺，無法形容
　　──愛情？亦或是依賴？
　　──我只是…想把握當下的時間……

　　「勾陣……」有氣無力的發出聲音，昌浩叫著隱身在自己身邊的神將，雖然知道六合也隱身在一旁，但了解他沉默寡言的個性，還是決定和勾陣說話。
　　「怎麼了？昌浩。」藍光一閃，隱身在附近的勾陣隨即出現在昌浩的視野裡，俯視眼前坐著環抱膝蓋低著頭的孩子，看過去十分落寞。
　　「我…是不是很任性？」昌浩抬起頭看著勾陣，緩緩的道出話。
　　「爲什麼這麼問呢？」昌浩的問題，讓勾陣不由的感到驚訝，好奇的詢問原因。
　　「或許…紅蓮他根本就不想回來，想就那樣解脫……但是我卻任性的把他給拉了回來……」昌浩淡淡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原本抬起的頭在說完這段話後又低了下去，讓人看不清此時的昌浩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
　　「……」聽了昌浩的回答，勾陣沉默了。為了騰蛇，年少的他被迫做出那殘酷的選擇，差點失去性命，一度失去陰陽師最為重要的『陰陽眼』，那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十二神將無法體會。現在…是在後悔自己的選擇嗎？
　　風吹著，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對不起…問了奇怪的問題……我只是……」感覺到安靜了很久，昌浩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真的讓人難以回答。我只是……想找到答案。
　　──『時間很晚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沒有現身，六合低沉的聲音從旁響起。
　　時間剛過丑時，昌浩目前在貴船神社正殿的一顆大樹下，算一算時間，昌浩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時辰之久，就算現在是夏天，夜晚的氣溫還是很寒冷的，會選擇來貴船純粹是因為周圍有高龍神的結界比較安全。
　　「不…我還不想回去，讓我再待一會兒吧。」昌浩搖了搖頭，拒絕六合。
　　「昌浩，還是回去吧，這樣下去會感冒的。」勾陣走到昌浩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握起昌浩的手，非常的冰冷。
　　「……」沒有任何動作，昌浩只是默默的讓勾陣握著自己的手。
　　藍光再度閃過，六合現身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遞給勾陣披在昌浩的身上，隨後難得的開口詢問，「是不是…做了什麼夢？」，在昌浩說要出來散心之前，六合是一直待在昌浩房裡的，知道昌浩有時會作夢，並沒有太大驚小怪，但那時的昌浩卻不知道做了什麼夢，一直不斷的重複著『對不起。』，突然驚醒後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一旁熟睡的化身為異形之驅的騰蛇。
　　「夢？作了什麼不好的夢嗎？」六合的發言讓勾陣非常意外，感覺到昌浩身體在顫抖，勾陣思考了起來。當昌浩從房裡走出來時，勾陣正在房頂上閉目養神，見到昌浩要外出，雖然六合隨後走了出來，勾陣想了想還是跟了上來，走到大門時發現平時待在昌浩肩上的白色魔物沒有跟上，好奇的問了句「騰蛇不打算跟嗎？」，只見昌浩沉默不語的走出大門，也就沒繼續問下去。
　　「我……」昌浩微微的抬起頭看著勾陣。夢嗎？對自己而言確實是不怎麼好的夢。

　　放眼忘去，四周是永無止盡的黑暗。
　　昌浩緊張的呼喊著，「小怪──，你在哪裡？」，不安的感覺襲遍全身，好冷───。
　　跑了許久，也喊累了，還是一個影子都沒見到，昌浩蹲了下來，「紅蓮……」喃喃的唸著，發現視線範圍裡出現了一雙腳，趕緊抬起頭一看，紅蓮就在自己面前站著。
　　「太好了……紅蓮你在啊？」看到紅蓮，昌浩頓時安心了不少，站起身看著紅蓮。為什麼會不安？因為四周的黑暗讓昌浩想起之前的夢，無論怎麼呼喊，那白色的身影就是不肯回頭，最終消失不見。好怕…好怕再次失去………
　　「……」
　　「紅蓮？」見紅蓮毫無反應，昌浩索性再叫了一次，眼睛直直的盯著紅蓮那金色的眼牟。
　　「為什麼…」紅蓮對昌浩投以責備的眼光。
　　「什麼為什麼？」昌浩不解的問。對於紅蓮那責備的目光，深感恐懼，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要讓我回來？為什麼要這樣犧牲自己？我不值得讓你這樣做阿……」紅蓮從責備的表情轉為自責，臉上寫滿了愧疚。
　　「那是因為我……」昌浩想要反駁，但是一看到紅蓮那自責的表情，原本想說的話就像卡住了一樣，在喉嚨裡發不出來。因為…不想失去你……難道這樣錯了嗎？
　　「我沒有那個資格在待在你身邊，我只會傷害你而已……」紅蓮說著偏過頭去，不在直視昌浩。
　　「不是的……」昌浩難過的說著，向前抱住了紅蓮。
　　「……」推開了昌浩，紅蓮選擇了沉默。
　　「對不起……」被推開的昌浩愣了愣，難過的低下頭。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來紅蓮會這麼痛苦都是自己的關係，自己太任性嗎？
　　不斷的說著對不起，最後驚醒。前陣子也做過類似的夢，紅蓮沉默不語的看著自己，然後消失，只是今天，紅蓮難得的開口說話。讓人為之心碎的話。
　　「……」聽完昌浩的敘述，身旁兩個神將沉默了。
　　「我不想看見紅蓮那自責的表情……也不想失去他………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昌浩越說越激動。淚，不自覺的滑落───
　　「人類之子，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這呢？」莊嚴的聲音從上頭響起，聽的出來是在關心。
　　「高淤神……」見高龗神現身，昌浩擦了擦眼淚，趕緊站起來行了個禮。
　　昌浩一站起來，勾陣也跟著站了起來，看著高龗神；六合也將目光轉向高龗神。
　　在這裡待了那麼久的時間，高龗神應該早就知道他們在這，為何現在要特地現身呢？兩個神將有些警戒的盯著高龗神。
　　「看你一副挫敗的樣子，有心事？」高淤幻化成人型，坐在船形岩上俯視著昌浩。
　　「……」昌浩低頭不語，說沒事一定是騙人的，現在任何人都看的出來。
　　「過來。」向昌浩招了招手，高淤用命令的語氣對著昌浩說。看昌浩低著頭，高淤也懶的繼續問下去，反正在昌浩到這裡發生的所有事，她早就全部收進眼裡。
　　畢竟得罪神不好，昌浩乖乖的走了過去，在間格約三步的距離停下來，不明白高淤叫他過來的用意。突然，高淤伸出右手停在昌浩的眼前，白色的光若隱若現，隨即將昌浩包圍住，昌浩嚇了一跳，身體反射性退後一步，之後只覺得頭昏昏的，朦朧的意識裡只聽到一句「小傻瓜…」便失去意識。待光消去後，昌浩搖搖晃晃的向後倒。
　　「昌浩？」勾陣和六合緊張的叫著。
　　六合及時接住了倒下的昌浩，勾陣也趕緊跑到一旁看了看昌浩，確定昌浩沒事之後，兩個神將把目光移到高龗神身上，投以責難的眼光。
　　「高龗神，你對昌浩做了什麼？」勾陣毫不客氣的對著高龍神大吼，強烈的殺氣從身上飄散出來。
　　「沒什麼，只是讓他睡個幾天，去轉告晴明，該讓他多休息。」說著站起身看著熟睡的昌浩，眼神十分的柔和，「阿，還有，別告訴這孩子我施法讓他睡著的事，就跟他說他是體力不支昏倒吧。」對自己想的理由，滿意的點了點頭，高龗神便飛上天空消失不見。
　　「……」無言，勾陣和六合再次強烈的感受到，神就是這麼的唯我獨尊。

　　緩緩的睜開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原本躺在身邊熟睡的昌浩不見了，小怪嚇的跳起來，「不在？」無意識的脫口而出，再仔細的看了看，發現也沒見到六合的身影。出去了？什麼時候出去的？出去多久了？該死的，居然沒發現──
　　小怪走出房間抬頭看了看天空，現在是丑時，應該已經過了一半，將安倍府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之後，確定昌浩是出去了。但是，為什麼沒有叫醒自己呢？千萬不要出事阿！
　　因為不知道昌浩去哪，又不能去吵晴明睡覺，只好在門口來回踱步，等昌浩回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小怪的步伐也越走越急。昌浩最近因為夜巡有點睡眠不足，今天好不容易勸說不要去夜巡，讓昌浩乖乖的在家早點休息，居然就這樣偷偷的跑出去！？照理說昌浩應該不會這樣做才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是怎麼了……」小怪喃喃的自言自語，最後跳到門的上方坐著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發現遠遠走近的人影。看到六合手上抱著熟睡的昌浩，紅光乍現，紅蓮隨即跑到昌浩身邊去，「發生什麼事了？昌浩怎麼了？」從六合手中接過昌浩，紅蓮緊張的詢問。
　　「沒發生什麼事，昌浩只是最近太累睡著了而已。」看見紅蓮那焦急的表情，勾陣解釋道。
　　聽了勾陣的話，紅蓮這才放心下來，抱著昌浩回到房間，將昌浩放下蓋好被子之後，轉過身看著勾陣跟六合。
　　「昌浩出去哪裡？」他必須要知道，為什麼昌浩一聲不響的就跑出去。
　　「貴船。」六合簡單明瞭的回答。
　　「貴船？為什麼要去貴船？」紅蓮不解，沒事為什麼要去貴船。
　　「說是去散心。」勾陣接下去道。
　　「散心？」紅蓮從不解轉為疑惑。
　　「騰蛇，等昌浩醒來你再向他問清楚吧。」將問題丟回去給紅蓮，勾陣和六合就隱身了。

　　隔天，原本打算叫昌浩起來的小怪，被晴明阻止了，說是昌浩的凶日，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小怪也不疑有他的打消要叫醒昌浩的念頭。
　　但是三天過去了，昌浩沒有醒來，這可急壞了在一旁照顧的紅蓮，氣急敗壞的跑去晴明房裡，他相信晴明一定知道些什麼。
　　「晴明，為什麼昌浩不管怎麼叫都叫不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紅蓮用可以說是質問的語氣問著晴明。從那天晚上昌浩出去回來到現在，昌浩沒有醒來過半次，不管怎麼追問勾陣跟六合，那天晚上到底在貴船發生了什麼事，總是前者回答不知道；後者沉默，怎麼也要不到答案。
　　「不過就是太累需要休息罷了。」絲毫不介意紅蓮的語氣，晴明神色自若的回答。在昌浩出去回來的隔天早上，勾陣跟六合就有來向自己報告這件事，當然還包括昌浩出去的原因，雖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畢竟是神的意思也不好違抗，只好含糊的回答。
　　「騙誰！？只是休息會這樣睡的昏迷不醒？」紅蓮可以清楚的聽到名為理智線的東西斷掉的聲音。這種理由叫他怎麼能接受。
　　「紅蓮阿，你要學會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昌浩只是需要休息罷了。」早就猜到紅蓮的反應，晴明也沒大驚小怪的，說著不相干的事。
　　「晴明！」紅蓮已經可說是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晴明還是不肯告訴自己真相。
　　「好了，就是這樣，你出去吧。」晴明揮了揮手，示意紅蓮不要再追問下去。

　　是夜，貴船正殿。
　　「你是來問你孫子的事吧？晴明。」幻化成人型的龍神，坐在船型岩上看著眼前的青年，以及周圍的兩名神將。
　　「是的。」青年恭敬的行禮，他正是使用離魂術的晴明。不管怎麼說，昌浩睡的這樣不醒人識，怎麼叫也叫不醒，而且已經維持了三天，說不擔心是騙人的。
　　「不需要擔心，等休息到一定程度就會醒了。」
　　「這究竟是……？」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涵義，晴明發出了疑問。
　　「依他那種精神狀況，是沒辦法好好休息的，所以，我讓他睡著的是靈魂。」
　　「靈魂？」發出疑問的正是用風送晴明過來的太陰。
　　「沒錯，讓靈魂沉睡精神恢復的比較快，雖然說修練也是很重要的，不過晴明，你也該讓他多休息。」不難聽出來，高淤的語氣裡帶了點責備。
　　「是，往後我會多注意的。」晴明打了個冷顫，自己的孫子被神這樣特別照顧，到底是好是壞？
　　「玄武，高龍神是不是對昌浩特別照顧阿？」太陰拉了拉玄武的衣擺，小小聲的詢問。不用想也知道玄武是被太陰給拉過來的。
　　「確實如此。」玄武給予了絕對的肯定句。相信只要是在場的人都感覺的出來。

　　自從紅蓮去找過晴明之後，又過了三天，昌浩還是沒有醒，紅蓮周圍的鬥氣已經快隨時爆發了。
　　「勾！我不管妳有什麼理由，今天一定要把妳知道的事告訴我！昌浩那天去貴船到底怎麼了？」既然晴明不肯告訴自己，紅蓮乾脆再跑去追問勾陣。
　　「……」知道再繼續什麼都不說，騰蛇一定會失控，勾陣無奈的告訴他當天晚上的經過，不過把高龗神的那一段插曲給省略了。
　　「有這種事？」紅蓮不趕相信的驚呼道。從來沒有向昌浩提過，但是自己確實曾經有這樣想過，如果自己不回來的話，昌浩也就不用這樣為他犧牲，他也可以得到解脫，畢竟已一個式神而言，打破三次規矩，他可以說是已經失去資格了。
　　「騰蛇，昌浩他其實是很敏感的，不…正確來說，對於你的事他是特別敏感，你前陣子常常會擺出自責的表情，我想他會這樣想多少是受你影響。」勾陣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
　　「……」聽了勾陣的話，紅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每當自己露出很自責的表情，昌浩就會用很難過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是知道的。
　　「昌浩只是太累了而已，別擔心，倒是你，別老是那麼自責，大家都知道不是你的錯。」勾陣拍了拍紅蓮的肩膀已示安慰，之後就隱身離開了。
　　「昌浩…」紅蓮喃喃的唸著。明明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為什麼昌浩總是這樣包容他？自己真的虧欠昌浩太多太多，卻老是讓昌浩感到不安。

　　和勾陣說完話之後又過了兩天，紅蓮寸步不離的守在昌浩身邊，整天握著昌浩的手坐在旁邊。
　　終於感覺到昌浩的手微微動了一下，隨後緩緩的睜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的關係，還是意識還沒清醒，昌浩直直盯著紅蓮看了半天沒說半句話。
　　「昌浩？」紅蓮試探性的輕喚了一下。
　　「……」沒有回應，昌浩還是愣愣的看著紅蓮。
　　「昌浩，認的出我嗎？」將昌浩扶起來坐正，紅蓮不確定問著。
　　「紅蓮…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昌浩突然無理頭的蹦出這一句，似乎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為什麼要這樣說？昌浩，你有你任性的理由，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紅蓮趕緊反駁，雖然自己曾經有那些想法，但是能夠繼續陪在昌浩身邊，這才是自己最真切的想法。不想讓昌浩受傷，不想離開他的身邊，自己其實才是最任性的。
　　「騙人的……紅蓮一定很討厭我做出這個決定，才會常常擺出自責的表情，都是因為我的關係……」說著，昌浩難過的低頭啜泣起來。昌浩分不清現是在作夢還是現實，但是他知道，他現在需要紅蓮給的答案。
　　「不是的，昌浩，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而已，其實我……我很喜歡待在你的身邊，我很高興你讓我有機會可以繼續待在你的身邊阿。」看到昌浩哭了，紅蓮非常的不知所措，一股腦兒的把自己的想法全說出來。
　　「真的嗎？」昌浩懷疑的問著。
　　「真的，你不相信我嗎？」紅蓮將昌浩一把抱進懷裡，深怕昌浩離開似的。
　　忽然被抱住的昌浩嚇了一跳，過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我相信你。」，緩緩的道出，昌浩抬起頭看著紅蓮，開心的笑了。
　　「下次別再自己跑出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回來之後就這樣昏迷不醒了好幾天，差點被你嚇的心臟停止跳動，你這晴明的孫子。」見到昌浩的笑容，紅蓮這才放下緊繃的神經，向往常一樣的碎碎唸。
　　「不要叫我孫子……」昌浩回答的有氣無力，尾音甚至聽不見。
　　「昌……」聽昌浩的聲音這麼沒精神，還以為發生什麼事的紅蓮正要做出詢問，卻發現昌浩在自己的懷裡睡著了，「真拿你沒辦法……」，滿是寵膩的話語，紅蓮將昌浩放在舖被上並且蓋上被子。看來，昌浩可能把剛才發生的是當成是一場夢。

　　──不論發生什麼事，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就讓我們維持這…若有似無的感覺吧……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