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亡者的镇魂诗》魔牲

1、序 时已将至

　　夕阳如血。
　　刺眼的红色薄云间黑影浮动，伴随着一声声令人心生厌恶的鸣叫，长着黑羽的大鸟振翅掠过狼藉的土地。似是告示不幸的使者。
　　生长在此处的扭曲树干展现出一副苦苦挣扎的模样，而那暗褐色的树根处，堆着三两具不成形的躯体，破烂的盔甲浸满鲜血。一只折断的长矛斜斜插在地上，矛尖正没入一具庞大魔物的胸腔内，被浓绿色的腥臭液体腐蚀得发黑，而矛身仍却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不过那手臂却早已失去了身体的联结，自关节处就被扯断。
　　忽地飞下一只黑鸟，枯柴似的鸟爪抓在那长矛尾端，定定站立着，时不时侧头打量着眼下的血肉。这些人类的尸体尚还新鲜，对喜好腐肉的落鸦来说还不算是成熟的美味。

　　数十里的空旷土地上堆满无数尸身，长着皮毛的尖角的魔兽、伤痕累累的战马、身穿盔甲的骑士、披着圣袍的神官、打扮怪异的术士……散落的盾牌与武器刻着各式纹样，四周弥漫着法术烧灼留下的焦臭气味。这一片死寂的战场，现在俨然已成为它者盛宴的餐桌。

　　紊乱，失序。
　　头顶的天空也隐隐呈现出漩涡状的云痕。落日的余晖中，一个颀长的身影踏进由死者铺就的土地。行进之处，鸟兽四散惊飞。
　　映出艳色夕阳的一双眼睛，右眼深色的瞳孔下缀着小小的黑痣，为这张没有情绪的脸上平生出些许温柔。黑发的年轻男人仅仅穿着剪裁合身的制式套装，也不见佩戴有任何武器，显得与周围的血腥格格不入。他望着战场中央，一声轻飘飘的叹息混入落鸦嘶鸣中，转瞬即逝。

　　那是一具庞大的躯体，状似蛇蜥的身体跪倒在地，犹如一座山丘，站立起来恐怕足足有数十人高。长着坚硬鳞片的背部插满了弩箭，分离的两个脑袋已被砍掉一边，留下的那一个也被戳瞎了眼睛，一条数十米长的尖舌从沾满涎水的嘴中伸出，蜿在地上，长着利爪的前肢中还抓握着四五个战士的残肢，仍可见死前厮斗的狰狞姿态。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曾被人们称为‘双头的米达尔’。

　　那魔物只是堪堪俯向地面，却并未倒下。身穿暗金色盔甲的身影正站在其正前方，握着的长剑插在米达尔的胸膛，仅凭剑身支撑着这具庞大的怪物躯体停在上方，没有压落下来。

　　那人也死了。
　　盔甲之下已经没有任何气息。

　　“还是来了。”

　　伸手拂去了沾在头盔表面的暗绿色污迹，黑发男人垂手静静站在一旁，直到夕阳完全落下，眼里的倒映的光华也转为深蓝。

　　落鸦不详的叫声在夜晚更加肆无忌惮。一双双发着亮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其间恐怕夹杂着其它隐藏在暗色下的生物，只是倏地，沉重的倒塌声打破了平静，惊得四下逃离，一时振翅声嘈杂不断。而正在其上空，浓厚的积云已聚集成形，时间似乎忽然凝滞了半刻，空中凭空撕裂出一条痕迹，显露出另一边混沌的颜色，下个瞬间，一切又忽然消失无踪。

　　云层逐渐散去，米达尔巨大的身体已向后倒在地面。方才那一身闷响，便是砸在死尸躯体上的响动。那具暗金的高大盔甲得以幸免，仍是伫立着的姿势，却不见本该握在手中的剑。

　　四下重回寂静。在夜里泛着细微光芒的暗金色盔甲吸引了盘旋的落鸦，在这些狡猾的生物眼中，盔甲上原本令他们不敢靠近的感觉已经消弥了。没有了守在一旁的活人，有几只便试探着更靠近了些。

　　其中一只似乎不见威胁，便伸出锋利的细爪准备停上边沿，只是刚触及表面，原本坚硬的外壳忽然碎裂，伴着烟尘，高大的暗金色身影散落一地，于风中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