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古奇侠传》清尊

2、捕猎

　　“山如黛，水如蓝，岸上的姑娘美如云，俊哥儿看傻了眼……好个江南……”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在河道画舫里传出。

　　“小鸿罗，你在唱些什么？”丫环打扮的蓝衣少女好奇地问一旁的红衣少女。

　　“我在唱谣歌儿呀！”被唤为鸿罗的红衣少女正是豆蔻之年，粉嫩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说起话来一噘嘴儿一皱眉的，煞是可爱。

　　蓝衣少女冲她吐吐舌。“不知所云，毫不着调。”

　　“你——”鸿罗一鼓腮，美目一转，向身边的高硕男子撒娇。“陆浚大哥，冰漓欺负我！”

　　“羞羞羞——说不过就找人撒娇，小鸿罗真赖皮。”冰漓刮着小脸颊，冲着她笑。

　　“陆浚大哥，你看冰漓啦！”鸿罗噘着小嘴。

　　被唤为陆浚的是一高硕而挺拔的男子，夹在两名少女中间，看她们斗气，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只能唉声叹气。

　　他能如何？谁都不能帮不！若是帮了其中一人，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两个小丫头疯起来，简直无法招架。

　　见陆浚不帮自己，鸿罗立即转移目标，向雅座上的华衣男子靠去，一脸委屈地说：“主子，你看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冰漓朝她做鬼脸。

　　陆浚俊脸一绷，皱眉。他什么都没做，只站着，也能欺负人？这个小鸿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哪天定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妮子。

　　被扯了袖子的华衣男子似乎对小丫头也没辙，手里的酒杯差点洒了，他无奈地道：“鸿罗，你先放开我的衣袖。”

　　“不管，主子要为人家做主！”鸿罗嘟嚷。

　　“鸿罗，你找主子没用，主子不才管这事呢。”冰漓捂嘴笑。

　　“你们……”小翘指一指。“你们都欺负我！”

　　其他人一脸无语。究竟是谁欺负谁？为了一点小破事，便纠缠不休，皮痒了。

　　放下酒杯，华衣男子展开玉扇。“莫闹，难得来趟江南，你们就不能安静些么？”

　　“可是……”鸿罗雾水大眼盯着主子。

　　“乖乖坐好，谁若再多说一句，就罚抄《金刚经》三百遍。” 华服男子晃着扇子道。

　　“啊！主子偏心！”鸿罗大叫。

　　“陆浚——”华衣男子轻道。

　　“属下在。”

　　“记在帐上。”

　　“是。”陆浚暗笑。

　　“啊？主子，我不要抄！”鸿罗傻眼了。

　　“六百遍。”华衣男子的声音冷淡了几分。

　　鸿罗瞬间乖乖闭嘴，可怜兮兮地坐在一旁绕手指。过分！为何只罚她一人？瞥见旁边的冰漓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地憋笑，她不服气地从裙底下伸出小腿，勾了她一记，冰漓轻呼了一声。

　　“也记上。”华衣男子道。

　　“啊，这……这……” 冰漓一脸蒙。

　　“嗯？”一记利眼让冰漓闭了嘴，恨恨地瞪那个罪魁祸首，有苦难言。

　　扳回一记的鸿罗吐吐舌，十分得意。

　　看着两个孩子气的举动，陆浚在一边唉声叹气。何时，两个小妮子才会成熟一点？

　　终于安静下了，也有闲情逸致看两岸的美景。江南果然美景如画，不但山清水秀，就连人儿也长得水灵灵。女子柔美，男子温文尔雅，赏心悦目，令人心生好感。

　　“哇，好美的人啊！”鸿罗趴在窗口，傻傻地盯着对面画舫上的人赞叹。

　　“咦？什么？”才吵过架的冰漓也挤进小脑袋，争着要看。

　　“就是那个白衣姐姐。” 鸿罗小手一指，冰漓顺眼望去。

　　只见一白衣女子在画舫船头婷婷玉立，青丝飞扬，裙袂飘舞，气质洁傲，宛如水中仙，画中人。

　　冰漓张着小嘴儿，和鸿罗一起看傻了眼。

　　“真的好美！是青楼女子么？听说江南的花魁都美似天仙。”冰漓一脸惊艳。

　　“你见识少太了，如此美的姐姐岂是青楼女子？”鸿罗一脸鄙夷地看她。

　　“我们来淮河不就是来看花魁的么？”冰漓道。

　　眼看两个小丫头又要吵了，陆浚探头一看，惊道：“是涤尘阁的仙子。”

　　“陆浚大哥认识她？” 两个小丫头立即回头，崇拜地望着他。

　　“曾会过面。”陆浚道。

　　“好过分哦，与美人会面竟不叫上我！”鸿罗嚷道。

　　“就是，陆浚大哥定想独占仙女姐姐。”冰漓也附和。

　　“我没有！”陆浚涨红了脸。

　　华衣男子揉了揉太阳穴。有谁能让这两只小麻雀闭上嘴？

　　水声划过，是画舫靠近的声音。

　　看到仙女姐姐越来越近，两个小丫头惊艳得张大了嘴。

　　女子足尖轻轻一点，如一只翩翩的白蝶轻盈地落在他们的画舫上。

　　“梵雨公子，别来无恙。”女子的声音婉转悠扬，似水如歌。

　　华衣男子从容不迫地起身，轻晃着玉扇，优雅地道：“今早出门鹊栖枝头，果然在此遇到洁尘仙子。”

　　“呵呵呵……”洁尘仙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含情脉脉地道：“几日不见，公子仍然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仙子怎么来江南了？”梵雨笑容可掬地请她入座。

　　“江南春光无限好，怎可错过。”坐下后，洁尘笑着接过冰漓递来的茶。“公子不是也来了么？”

　　“景不迷人人自醉，如此春色，仙子可愿与在下相伴而行？”梵雨问。

　　“荣幸之极。”洁尘美目含情。

　　一个俊，一个美，坐在一起，笑语如珠，羡煞旁人。两个小丫头一脸崇拜地望着主子。

　　主子何时认识了这么个大美人，她们天天侍候主子为何不知？她们虽知主人爱玩，时常行走江湖，结交朋友，但从未见过主子与哪位美女如此亲近。没道理陆浚认识，她们不知道啊。

　　两个小丫头的眼睛滴溜溜地瞪向陆浚，陆浚脊背一凉，收到两人冷飕飕的眼神时，暗自哀怜。

　　又怎么了？

　　“公子可知道暗鬼门？”一盏茶过后，洁尘放下茶杯，柔声问。

　　“暗鬼门？杀手么？” 梵雨挑眉。

　　“正是。近日江湖上有不少门派的掌门人死于暗鬼门之手。”洁尘叹声道。

　　“哦。”梵雨啄口茶，淡淡地应了声。

　　洁尘轻笑。“公子不觉得奇怪么？为何皆是掌门人被暗杀？”

　　“树大招风。”梵雨道。

　　洁尘垂眼。

　　好个树大招风。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梵雨公子，看似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实则冷漠无情。无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无人探得他的底细，只知他出身富贵，常带两个丫环和一武功高强的下属到处游山玩水。

　　至于他的武功如何，无人可知，他从未在人面前施展过武艺。他不会武吗？不，曾经面对一山的强盗，却能安然而返，而强盗却在第二天全死于非命。由此可见，他武功高强，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长相俊逸，气度非凡，出手阔绰，引得许多江湖女子为之疯狂，然而，面对女子的爱慕之心，他却视若无睹。

　　真乃奇男子也！

　　水道上，两艘画舫并肩而行，皆是豪华画舫，引人侧目。

　　夜幕降临，水道两旁夜景如画，喝着香茶与美酒，伴着美人，听着优美的古琴曲，快活似神仙！

　　精神放松，身体慵懒，靠在椅上与美人款款而谈，在这春江花月夜里，醉沉温柔乡实乃是人间一大美事矣！

　　“嘶——嘶——”

　　“哗哗——”船行水道，过而无痕。

　　梵雨手执着酒杯，微微垂眼，似乎有些醉了。

　　鸿罗和冰漓两个小妮子与洁尘仙子混熟之后，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聊天了，摸着神仙姐姐的手，好不开心。

　　“哗，哗，哗——”

　　水声被琴音盖过了。

　　“哗哗哗——”

　　梵雨猛地睁开眼睛。

　　突然，画舫剧烈地颤抖，船舱里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一道水柱自船头窜上，高耸入天。

　　“啊——”少女尖叫。

　　陆浚身影一闪，冲到船头。

　　梵雨随后而出，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俊美的脸上神情莫测。

　　水柱落下，空无一人。

　　“主子，小心！” 陆浚备戒。

　　梵雨站在他的身后，淡定地瞥了眼漆黑的水面。

　　忽然，水柱再窜，几乎要掀翻画舫。

　　梵雨从陆浚身后走出，一甩袖袍，水柱瞬间落下，水面归为平静。

　　船舱内的洁尘微微惊讶，暗叹。好深的功力，他果然会武！

　　“主子？”陆浚神情凝重。

　　“后退。”梵雨嘴角一勾，露出嗜血的笑容。

　　来了！

　　第三道水柱腾而空起，气势汹汹，一道人影自水幕中冲出。水珠翻飞，来人身手矫健，人影如鹏，一头极为罕见的金色长发飞扬，没有蒙面的脸如冰似雪，野兽般的眼凶狠而寒彻，他手握一把寒薄冷刀，如水上战神直逼而来。

　　“小心！”陆浚想冲上前阻挡刺客。

　　梵雨挥退他，独自迎战突来的杀手。

　　金发少年面无表情，长刀一挥，攻了上去，梵雨却轻轻一飘，往后退去，忽地飘至半空，金发少年紧随其后，气杀腾腾。

　　两道人影在夜幕下交错飞闪，似剪影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洁尘立在船头，仰头观战。

　　这是她第一次见梵雨出手，果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的武功明显在刺客之上，却迟迟不将他拿下，反而如逗猫般，把刺客耍得团团转。那刺客也非等闲之辈，招式凌利而招招致命，无奈他遇上的是梵雨，只怕是刺杀不成，要反被擒了。

　　“啊，竟然有人想杀主子，好可怕哦！”鸿罗捧着脸叫道。

　　“主子很厉害，才不怕呢！”冰漓在一边拍手，

　　“可是主子再厉害也防不住小人啊！”

　　“我们看着，哪个小人敢撒野？”

　　陆浚额冒青筋，再也受不住两个丫头片子的聒噪，沉喝一声：“闭嘴！”

　　两个丫头肩膀一缩，像鹌鹑般安静了。

　　陆浚大哥凶起来好可怕，呜——

　　洁尘在一旁失笑。

　　真是一对活宝贝。

　　刀，劈来，人影闪过，打斗中，梵雨看清了杀手的模样。少年的脸还有些稚嫩，却如不驯的小兽般，充满了攻击力，若能将之猎到手，调|教一番，定十分有趣。

　　他微微一笑，忽地从袖中弹出长剑，迎上劈来的刀。

　　“铛——”金属的碰撞声，划破长空。

　　金发少年往下一压，欲将他往水里压去，梵雨却忽然不见了，他一惊，背后却一凉。

　　金发与黑发交织，再分开时，人影落定，分别立在河道上的两艘画舫上。

　　风，飒飒，衣袂飞扬。

　　金发人身体一震，长及腰的金发断飞了开来，瞬时被风吹散，他冷寒着脸，咬唇，血自嘴角滑落，滴在衣襟上，他晃了晃，眼前一片模糊，右手腕突然喷出血柱，手中的刀无力地滑落，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金发少年瞪大眼睛，望着天上凄冷的弦月，认命了。忽然，背后一暖，他的背靠上了一具温热的胸膛上。

　　血红的眼睛里最后映入的是梵雨冷酷的笑容。

　　梵雨执起金发少年的右腕，轻轻地舔舐鲜美的血。

　　“挑了你的手筋，还能拿刀么？”

　　残忍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画舫中，目睹这一幕的洁尘，默然无语。

　　风中，有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