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岁月浅行》柯诗音

3、第一次动粗

　　淼庶不服气，小声地反驳道：“她让你在全国的观众面前丢脸的事也没关系吗？”
　　路风依旧没什么表情，说：“嗯。”
　　志强跟在路风后面，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点头示意后，跟着路风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和其他男生一起看着路风逐渐走远。
　　“路风，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刚好上课了，反正就算你的猴子兵搭理我了我也不会怎么样。”我大喊，他听见了，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
　　留在原地的男生们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赶忙跑上去追路风，排成一行，和他一起朝教室走去。
　　路风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漂亮的双眼仿佛一个巨大深邃的湖泊，盛满了不被轻易发觉的哀伤。
　　即使和他坐同一张桌子，人与人的物理距离很近，而心与心的距离靠得却很远。隐约觉得，他是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存在，我想再多了解他。
　　如果彼此不是敌人，我们可能会成为好朋友。
　　走在走廊里，陈老师和女生们回来了，她们心急如焚地问我：“月季，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了，嘿嘿。”
　　我哼着小曲，悠闲地走着小碎步。紫荆她们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回复给她们一个微笑。
　　刚打开教室的门，就看见教室里一片狼藉的景象。男生们手里拿着装满颜料的水枪，他们在肆意玩耍。淼庶用水枪瞄准陈老师，把彩色颜色喷洒在老师身上。
　　老师躲闪不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她气得脸颊发红。
　　淼庶笑着说：“路风，你真是聪明啊，颜料代替水放在水枪里真是好玩。”
　　其他的男生手里都有水枪，他们十分兴奋，开始扫射班里的女生们。女生们吓得尖叫，四处逃窜，却也遭到他们的毒手，身上染上颜料。
　　老师怒气冲冲地说：“路风，你够了！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主任，让他找你谈话，顺便让你父母过来。”老师激动得热泪盈眶，两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全身颤抖，低着头，仿佛在压抑自我情绪。
　　路风皮笑肉不笑，嘴角微微上扬，左手摸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张类似照片一样的纸质物品。他说：“老师，你敢吗？要是你敢，我就去告诉校长。你会怎么做呢？”
　　“这……”老师嗫嚅地说。她强忍住的眼泪流了下来，低在她的衣领上。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路风轻蔑地说：“这就是你们大人的劣根性。”他摇摇头，其他男生见状，更加嚣张起来。
　　忽然，他的瞳孔放大，面容吃惊。
　　从前方飞来的黑色颜料正好喷在他的左边脸颊上，他顺着颜料飞来的方向看来。我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玩具颜料枪，眼神坚定，不容动摇。
　　我看着他，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众人看着我和他。
　　僵持不下。战火拉开。
　　怎么办？路风。
　　你会怎么办？
　　我好想知道。
　　“收手吧。”我朝路风做鬼脸。
　　他很尴尬。
　　从厕所回来后，他的颜料已经洗掉了一些。
　　“洗得真干净。你的颜料质量真是不怎么样。”我腹诽。
　　这时，紫荆和志强他们也清醒了些。
　　一向害羞的紫荆站了出来，声音颤抖地对路风说：“收手吧。你看，我们都变成这样子。”
　　其他女生士气大增，满脸兴奋。
　　众女生之一的杨柳地挑衅路风：“路风，你真是差劲，竟然这样威胁老师。”
　　众女生之一的佳玲愤怒地在他面前大骂：“路风，你不是美猴王，你就是魔鬼，像魔鬼似的欺负人。”
　　她们两个人一直骂路风是魔鬼，路风听得很不舒服。
　　淼庶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禁厌恶这帮女生，她们见风使舵最快，逞口舌之勇最厉害。他也不甘心地替路风说话：“臭女生，神气什么？”
　　女生们开始反击：“你们男生真是没有主见，只会跟在路风后面哇哇叫，好像三岁小孩子，永远长不大。”女生们聚成一个大圆圈，窃窃私语。
　　男生们不甘示弱反驳：“我们路风只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而已。哼！”
　　路风默默地注视着大家互相争吵，转身想要离开。
　　我上前一步，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挑衅地说：“路风，你害怕了吗？想逃跑吗？……”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一群男生围起来动弹不得。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我使尽全身力气挣脱那群男生，跳到路风面前，拦住他。
　　“胆小鬼路风，临阵脱逃真的很像你的作风呢！之前说你是美猴王真是高估你了，孙悟空比你勇敢多了。你就是魔鬼啊，魔鬼！等着看吧，我一定会用粉笔灰喂你的，你可不要临阵脱逃。”我双手叉腰，冷笑着。
　　他看着我自导自演，完全不为所动，我不禁冷汗直冒。
　　真糟糕，我说漏嘴了。等一下要用黑板擦整他不可以先告诉他，不然一定会失败。
　　他没理我，径直走掉了。
　　“月季真是厉害啊！我们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第一次反抗那群男生成功呢！”杨柳满脸笑容，拉着我的衣襟，兴高采烈地说。
　　紫荆却面带愁容：“月季你这样激怒他，他们男生不好对付，一定会单独对付你的。老师都不敢教训他们。”
　　“太好了，路风这个魔鬼终于有人可以治治他了。”杨柳说。
　　我听后大受鼓励，决心和路风战斗到底，坚决捍卫我们班的利益，绝对不能因为他们几个而害得我们无法正常学习。
　　“哪里哪里，我一定会尽力的。”我不好意思地说。
　　现在全班的女生都把我当做女英雄，我定不负众望。
　　课间休息时间。
　　我在教室里。紫荆说：“月季，你要小心，一个人的话很危险的。”
　　我拍拍胸脯，一副狭义女壮士的气魄，豪迈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看，我可是在少年演艺培训班接受过专业、严格的训练的。而且啊，阿黎一定会保护我的。”
　　“就是那个专门培养童星的培训班？听说他们很厉害很厉害，练习的时候要受很多苦。”紫荆露出羡慕又敬佩的表情。
　　我敏捷地跳上课桌，在课桌上展示我会的招式，自我感觉良好。我看着杨柳和佳玲瞪得很大的眼睛我就知道我的动作一定很酷。
　　“我可是获得过少年班女子组的前三名哦！”我得意起来，没想到头脑一放松就粗心地不注意脚下，我的右脚踩了一个空，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了下来。
　　“啊！”我闭上眼睛大喊。
　　难道我就这么去世吗？电视里出现过这样的情景，从高处摔下的那个人不久就死了。一瞬间，恐惧占据大脑。
　　我睁开眼睛，看见白花花的天花板。
　　“我死了吗？”
　　“喂，好痛啊！你快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脑勺的方向传来。我急忙环视四周，原来是路风被我压在下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手忙脚乱地起身。
　　他站起来，怨念地看着我：“明明就不会，还学别人耍帅。”
　　我的脸涨得通红：“你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死了呢，没想到呢。碰巧你刚好经过，嘿嘿。”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放学后。
　　我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不好了，月季，杨柳她被男生带走了。刚才我们一起从女厕所出来，淼庶和其他五个男生把杨柳拖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佳玲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为什么是杨柳？”我大惊。
　　佳玲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因为她总是说路风坏话了，她在他面前说了很多次‘路风是魔鬼’之类的话，她说的太过分了。”
　　“可是我说的话更多更过分啊！”我说。
　　志强扶了扶他的眼镜，说：“放心，路风不会对你轻举妄动的。怎么说呢，就像螃蟹碰到龙虾一样，你们两个是男生女生两派的带头人吧。大王自然不敢对另一个大王乱来的。”
　　紫荆的手不停地抖，她用尖细的声音说：“别说这些了，快去救杨柳。”
　　“杨柳人呢？”我问。
　　“在操场旁边。”
　　我们几个女生飞快朝操场跑去，志强在我旁边，和我们一起跑去救佳玲。
　　志强说：“加油啊月季，你一定要救出佳玲。”
　　“什么嘛志强，你站在哪一边的？你不是总跟路风黏在一起吗？而且你又是男生。”我斜眼看着志强说。
　　志强脸上流露着一丝温柔：“我是为了改善路风的坏脾气，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路风那么有男孩子气概，我喜欢他。”
　　“原来你喜欢的是男孩子！太夸张了。”
　　“不是不是，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月季，我喜欢的是你。”志强说。
　　旁边的女同学说：“啊！是志强的告白啊！月季，真的假的？”
　　我不屑地说：“可惜了，我已经有我的情人阿黎了。抱歉抱歉，太晚啦。”
　　紫荆一脸担忧：“别说这个了，快去找杨柳。”
　　“对，快去。”我差点忘了。
　　找了一会儿，我们在学校后门那里的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里看到了杨柳。她坐在地上，她的白色百褶裙子脏了，以路风为首的那群男生围着杨柳站着。我迅速穿过人群，站在杨柳面前。
　　“杨柳，你怎么了？”我扶起她，拍拍她身上的尘土。
　　“呜呜呜……他们不让我回家。”
　　欺负女孩子，简直不可原谅。
　　站着我们旁边的五六个女生纷纷指责：“你们太过分了，臭男生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凭什么不让杨柳回去？”
　　淼庶不耐烦地说：“要你管！”
　　杨柳受到了委屈，号啕大哭。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我的手上，一丝冰凉滑过我的心。
　　我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愤怒充斥着我的大脑。
　　“快快快，送杨柳回家。”紫荆和其他女生一起搀扶着杨柳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颤抖起来，周围的气氛无比压抑。
　　“路风。”我说。
　　“怎么？你还好吧？你在发抖，脸变成红色了。”他说。
　　我镇定地看着他，我猜此刻我的脸一定很难看。
　　“我这叫气得发抖。让我生气得发抖这还是第一次，你知道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啊，恭喜你。”
　　我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手掌与脸颊相碰撞而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四周。周围的温度似乎低了，我感到一阵寒意。抬头看，我们正好站在一棵有着圆圆的叶子的绿树下。傍晚的风轻轻拂过我的脸，我的长发微微摆动。
　　风，你是风。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风？
　　“我打别人巴掌，这也是第一次。”我看着路风，他用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让我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打巴掌。”他的眼睛里仿佛有迷迷蒙蒙的雾气，风一吹就消失了。
　　他握紧拳头。
　　这时候志强冲出来说：“路风，这个，有话好好说。”
　　我得意地大声说：“你要是敢动手你就试试看。凭我在少年班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底子还不瞬间秒杀你？嘿嘿，你们敢这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什么也没做。”路风说。
　　“既然这样，我们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我们单独聊聊。”我马上拉着他走到教学楼前面篮球场上，现在这里没什么人。
　　操场上，他背对着我。
　　我学着像个大人的样子，对他说：“好了，现在只剩下我和你，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子会身败裂名的。”
　　“是身败名裂吧。”
　　“我现在到这里来不是跟你抬杠的，说正事儿吧。其实每次考试志强都是第一名，而你是第二名，这说明你其实很聪明，一点都不笨。那么，你为什么要做那些只有笨蛋才会做的事情呢？”
　　“不知道，因为我不是笨蛋吧。”
　　“请正经点回答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爽，想要这样做？”我生气地说。
　　他转过身来，眼神犀利地看着我，快步向前，紧紧地拽住我的手臂。他的力气好大，我的手有些疼痛感。我拼命想要挣开，却办不到。
　　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一刹那，我从中读到了难以言状的怨恨。而那怨恨稍纵即逝，恍如不曾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很不爽，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以及其他一切，包括你！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强出头，否则从明天开始我就要你好看！”
　　他放下我的手臂，径直走了。
　　我站在原地，低下头去看着被他拽得生疼的我的手，心里滋味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