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幸福路人

1、青蛇（短篇）

　　【断桥。许仙】

　　第一次见到许仙，是和姐姐在断桥上。

　　他眉眼如画，笑如溪流，皮肤白皙，宛若开在悬崖上的绚烂莲花。姐姐说，真是美少年，让人一见倾心。

　　是啊，让人一见钟情，心悸乱跳，慌了神。

　　我青蛇只是姐姐手下留情偷生而来的小妖，怎么能和姐姐媲美。姐姐修炼了一千年，我只五百年，对于情自比我懂得早。

　　姐姐说，她在深山孤单忍受千年，日夜思念那个救她得牧童，初出凡尘只为了报恩，报答小牧童的救命之恩，几世之前姐姐还只是一条稚嫩的小白蛇，如今功力深厚，来得人间寻找轮回几世的牧童。

　　断桥相遇，千年等一回。姐姐是为了报恩，还是因为私情？都有。
　　我对姐姐说，我们是妖，许仙是人，不可动真情。

　　春雨霏霏，杭州集市，热闹喧噐，这是人间天堂，可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这是人间，充满着憎恨，嫉妒，猜测，还有悲伤……

　　断桥，细雨，白绫伞；一来二回他们结为连理，夫妻双双，缠绵悱恻。
　　汤圆，许仙说姐姐最喜欢喝汤圆，东华上仙丸，使人爱恨纠葛。

　　我嫉妒，第一次，我有了嫉妒，我嫉妒为什么姐姐能有那么好的归宿，而我还孤孤单单的只能做她的丫鬟，陪着他们游山玩水，心情极度失落。

　　清明节，雄黄酒，我喝了少许酒，面色绯红，许仙说我美若天仙。第一次听到许仙夸我，他说，第一次见你是在断桥，你穿那青青的衣服，陪在白素贞身边，就象绿波中的仙子下凡。

　　我说，那姐姐呢？

　　许仙说，你们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俊美女子，一个眼前的白玫瑰，百看不厌；一个是我心头的朱砂痣，日思夜想。

　　我说，许仙不可胡说，小心姐姐听到。

　　我以为，人一旦拥有了真爱，就会坚若磐石，百毒不侵，可是许仙的一番话，我才知道男人的心才是海底针，拥有了一个不够，还想着另一个，这就是所谓的情吗？
　　断桥让有缘人相会，也让有情人伤心。

　　【雷峰塔。姐姐】

　　出事的那天，姐姐因喝雄黄酒现了原形。许仙被吓的魂飞魄散，姐姐追到阴朝地府将他追回。

　　法海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要来收姐姐和我。

　　竹木林，大战。

　　我说，和尚，你不要欺人太甚，妖也分好坏，你睁看眼睛看看我们是好妖还是坏妖？

　　钵声响起，法海始终没有将眼睛睁开，只是盘腿而打坐，禅音不断。

　　我说，和尚，你再不睁眼，我就杀了你。

　　我执起青风宝剑直刺向他，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法海睁开了眼睛，我突然就在途收起了宝剑，他的眼神如鹰，有神而清韵。

　　法海问我，小妖，为何不杀我呢？

　　我淡淡的说，你本是性情中人，为何非要与姐姐过不去，是为了报一千年前她偷吃你的仙丹之仇吗？

　　小妖，修得胡言。我修的是佛性，修的是大爱，修的是圆满。

　　住口，你破坏他人姻缘，夺人所爱，造成离伤，还算什么仁爱和圆满？

　　你们是妖，是个错误的存在。

　　……

　　法海走了，他没有收我们。

　　姐姐顺利产子，取名为仕林。还没来得及缓歇，就听到法海的钵声，这个臭和尚又来收我们。看来难逃此劫。姐姐要我先回念峰山避避。

　　我对姐姐说，许仙不值得你这样付出，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一心一意的，他随和你生活，心里还想着别人。我一语道破，希望姐姐回心转意随我继续修炼。

　　姐姐只是怔了怔，然后说，你不懂，我不知道许仙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别人，至少他对我恩宠，情深爱重，没有背叛过我……

　　我气氛的打断姐姐的话，你非要等到有一天他背叛了你，你才死心？

　　姐姐仍旧听不进我的话，轻描淡写的说，即使有一天他真的会爱别人或者背叛了我，我也不愿去想，只要这一刻他不离开我。

　　怎一个情字了得，让人生死相许，姐姐象着了魔。我承认我见到许仙的第一面，也很喜欢他，可是毕竟我是妖，是蛇妖，蛇性凉毒，冷酷无情。人们都如此比喻，我就不明白姐姐这条白蛇怎么有那么重的情。

　　姐姐终于被法海压在了雷峰塔下。许仙在雷峰塔前恸哭，姐姐在塔里悲痛欲绝，感天动地。历历在目，我都记在心里。我会回来报仇的，你等着，法海。

　　在雷峰塔前逗留了几日，怀着绝无仅有的悲痛，怀着念念不忘的昔日，我从断桥到日落，再到保和堂药铺，最后又回到关我姐姐的雷峰塔前，我说，姐姐我一定要为你报仇，都是许仙害了你。

　　姐姐哭着说，这和许仙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无怨无悔，爱的值得。姐姐劝我回去修炼，不要管她。

　　我以为许仙会悲痛几月再娶妻生子，可是他独自前去金山寺找了法海。他身边带着在断桥让她们相遇的白绫伞，还有姐姐的一颗珠钗。我不懂，真的不懂了。

　　我去金山找了法海。他说，小妖，还不走，为何又回来

　　我说，我还有一些迷惑，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爱情？就象我姐姐和许仙？

　　法海说，只有你姐姐和许仙同时修炼成正果，才是大道。因为妖始终是妖。

　　我还是不懂。

　　法海说，你会懂的，还不走？再不走我就收了你。

　　我问，和尚，你为何早不收我？一次又一次的放我走？

　　妖也有善恶。

　　那我是好妖是坏？你那时候收了我，我就不会如现在这样痛苦了。

　　法海没有说话，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言语。

　　我突然说，和尚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快走，不要在这里纠缠。

　　我笑说，你不敢看我。哼，你为何不敢看我？你为什么收了我姐姐，她是好妖，从来不祸害人间。我们修的是小爱，修的是人性，修的是……

　　法海扶起琴音，音律忧伤。原来他的心中也有一段暗地滋生的悲伤。那几月，我一直停留在雷峰塔前和金山寺没有离开，竟发现法海每日清扫雷峰塔，如果他的心是冰冷，的为何还要为姐姐扫塔？为何没有将我收走？

　　我听了姐姐的劝，离开了这里，回到久别的念峰山，带着爱恨交集的心绪，和迷惑不解的世人眼光，希望有一天终得正果。

　　【孟婆汤。小青】

　　在念峰山上，我耳边总响起法海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我无心修炼。如果这个心结不能解开，我就静不下心做到心无杂念的来修炼。于是，我去奈何桥边寻找孟婆。

　　据说，过奈何桥前要先喝下一碗孟婆汤才能忘记痛苦，忘记一切事情。我找到孟婆对她说，给我一碗孟婆汤吧，我想忘记痛苦。

　　孟婆说，有痛苦是因为心间有情。

　　我说，我是蛇妖，我冷酷无情。我只是迷惑。

　　我见过姐姐被关雷峰塔前，她脸上有水流出，许仙也有，那种水唤做泪，孟婆这样告诉我。她说，孟婆汤就是泪水熬制而成，孟婆汤就是忘情水，喝下它是让人忘却心中的情，便不会再痛苦。

　　七情六欲丸的解药就是孟婆汤？原来姐姐说的忘川就是自己的眼泪……

　　我又来到金山寺，锈迹斑驳的墙壁上残留着昔日的记忆，是爱是恨？

　　法海看见我，他手中的金钵居然掉落在地，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又有些忧郁，复杂难以描绘，他转过身去，轻轻说了句，我以为你从此一走不会再回来了，你是我万劫不复的劫。

　　我没有听懂这句话，我说，你还是收了我吧，我的心中怎么会盛满了思念，让我无心修炼。

　　小妖，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你是再命令我吗？和尚，出手吧，我说过要找你报仇的，报姐姐当年的仇。

　　法海叹息了一声，缕金禅仗，浴血奋战。

　　许仙挡住了我的剑，他说，你走吧，不要再报仇了，我和你姐姐命里有此一劫，只有修炼成正果，才可能走到一起，你不要杀他。

　　我的剑从手中掉落，许仙跟法海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没有回过神。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黯淡下去，没有声音。我从来没有流出过忘川，这日我大哭，泪水滂沱，不可收拾。

　　我真的爱上一个人了么？而这个人是我不该爱的。直到许仙的再次出现，我才明白，且不再迷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都在走着自己不同的圆，是前世的安排也好，是命中注定也好，可现在我真的爱上了法海，我只以为我浅浅的喜欢许仙，只是很微薄的喜欢，可是爱我从知晓，明知道他是收妖的僧人，可我仍会怦然心动，一直却不敢承认。

　　我不停的挣扎着，试图从黑暗中寻找一片光明，只要这刻我不再痛苦，或者让我做他手里的木鱼，静静的看着他，听他念经也好，或者他早将我收掉，我就不会如此痛苦……

　　不要将这份命运强加在我和姐姐，还有许仙，法海的身上，以及其他的世人。我想要的只是简单的真爱，可是为什么却不能拥有？在这份所谓的命运里挣扎旋转，迟迟走不出去。

　　姐姐是妖，她还是和许仙相爱了，可是我和你法海为什么不行？我只是想要一份姐姐拥有过的幸福爱情……

　　【灵隐寺。法海】
　　我恨，由爱到恨，再到遗忘，最后还是想念。

　　我喜欢叫你和尚。你功德圆满了吗？二十年后，姐姐和许仙功德圆满升了仙，日日相伴。我却在念峰山恨不能相逢，日日与君好。

　　你若是对我没感觉，为什么从不睁开你明亮的双眼看看我？我不能解脱自己，我来金山寺找你，你却不在。

　　寺庙的僧人告诉我，法海在灵隐寺。我又追往灵隐寺，这寺庙的名字一听就觉得刺激。我大呼你，和尚，出来见我。

　　你仍旧躲着。我隐了身，几日几日的在寺中逗留。我背朝世界，静静的看着你，你时而偷笑，时而叹息，无心念佛。

　　和尚，莫非你对我动了真情？

　　我又来到雷峰塔前，姐姐早已不在。姐姐只给我留下一绢纸帛，上面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模糊之间，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

　　法海，你既然不愿意面对现实，那我就不再勉强，就让我做你手中的木鱼，静静的听你颂禅。

　　我不再打扰你，我只是很小心地，安静的在那里做你的木鱼，永世，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