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光阴》青山HSY

49、哥哥

　　挂了哥的电话，心里莫名的惆怅和不安。哥还是像往常一样，要我好好学习，然后又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有压力之类的。我笑问哥什么时候回来呀，他说怎么啦，想你哥啦。我嗯嗯的说是啊是啊。他那头也笑了，说等我高考完就回来，还把嫂嫂带回来。我说好啊，快点儿回来吧，我好想看看嫂嫂。
　　那天眼皮总是跳，总是忽然的想起哥。我跟诗雅说了，她说肯定是我太久没看到他，太想念他了。又或者是我最近学习学得太焦虑了。我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没有多想。
　　不安地过了差不多两个星期，妈这两周都没来看我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妈已经同意了。下了早自习，觉得太困了打算去走廊吹吹风清醒下，刚走到门口竟然看到堂弟，他貌似在挨个教室找人。
　　他怎么来了？“弟！”我朝他喊。
　　他抬头看到我，匆忙走过来，脸色不太好。“姐，我找你半天了。。。。。。”他欲言又止。
　　看他吞吞吐吐的，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徒然升起。“怎么啦？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姐。。。出事儿了。”他竟然哭了。
　　“出什么事儿了？”他哭得我心乱如麻。
　　“文华哥。。。文华哥他。。。”
　　哥！哥怎么啦？我几乎在吼，“我哥怎么啦？你快说啊！”
　　走廊上有几个过路的同学，都好奇地望着我。
　　“文华哥，文华哥，他快不行了！”
　　什么！犹如一道霹雳，我感觉我不能动弹了。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什么叫不行了，不是还跟我打电话说笑吗！
　　半天才回过神来，拔腿就往外边儿跑。跑到楼梯口出，碰到任课老师，跟他说了一声，就跑出去了。我觉得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在里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搭车，一直跑，一直跑，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了，我只想跑，不要停下来。
　　“姐，你慢点儿，在**医院，离这里远得很，我们搭车吧！”
　　我不想听，也不想停。十字路口刚好是红灯，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刚跑到路中央，一辆卡车正开过来，堂弟被吓一大跳，“姐，车！”
　　那司机却在我面前即使刹住了，对我一阵恶骂，“你找死啊！你妈的没长眼吗？。。。。。。”我没理他，我继续跑。堂弟赶紧上前抓住我，“姐，你清醒点儿，你要再出事儿了那该怎么办？”
　　我回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早点儿跟我说？”
　　“伯父他们说，你要高考不能打扰你。只是，只是，我看着文华哥，真的快不行了，我想，至少应该让你知道，所以才来告诉你的。”
　　心凉透了，“呵，他们还打算一直瞒着我吗？”高考，高考，高考就那么重要吗？每年看那些新闻，为了高考，家长给门卫下跪、至亲的人去世了也要瞒着，只是为了能考个好分数。
　　没想到，他们也这么残忍！他们怎么能做得出来！
　　路上堂弟告诉我，哥是得了重病，听医生的口气，怕是治不好了。我始终不信，怎么可能！
　　跑到医院，就碰到爸妈他们。叔叔在走廊的凳子上坐车愁闷烟、爸仰头靠在墙上。妈坐在凳子上抹眼泪，婶婶挨着她坐着，应该是在劝她。我这才注意到妈旁边还有个女人坐着，抓着妈的手，应该也是在劝她。
　　看我来了，他们都很惊讶的样子，又看看旁边的堂弟，旋即又明白了。爸有些生气的说，“你来干什么，要高考了你不知道吗？回学校去！”
　　我觉得我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高考，高考，高考就那么重要吗？哥出事儿了，你们竟然都不跟我说，你们真的好过分。”
　　爸站起来，“你吼什么！让你读书是为你好，你哥成这样了，告诉你了又怎样，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为我好？你有当我和哥是你的儿女吗？他病重了，你竟然还瞒着我，你只要我们学习学习，你不当哥是儿子，我还当他是我哥呢！”
　　爸“啪”地给了我一巴掌，“你个兔崽子，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不。。。。。。”
　　叔叔赶紧过来拉着我爸，“哥，你这是干什么！青山她也是有气，现在都这样了，你们父女俩还在这儿吵，还嫌不够烦么！”
　　我还不罢休，“打死我？你打呀，你打呀。你打我们还少么！那你今天就打死我好了。”我从来没跟我爸吵成这样。
　　婶婶过来，“青山也是，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吗？”
　　妈红着眼睛，看我们这样，又在一旁抹眼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护士走过来，生硬地说，“吵什么吵？是不识字儿吗！”她指着墙上的牌子。“要吵出去吵去！”
　　大家一时沉默下来，我问婶婶，“哥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旁边那个女人走过来，“你哥哥现在还在监护室里。现在还看不到，下午才能看。等等吧。”
　　我这才看清她。很端庄很温柔，是嫂嫂吧。哥以前把照片发给我看了。
　　哥说等我高考完了就带着嫂嫂回来看我呢。如今嫂嫂回来了，哥，你呢？你怎么能。。。。。。
　　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嫂嫂把我拉到一旁，让我靠在她身上，“你哥常跟我提起你，说你能干聪明，又懂事，还说，还说，等你高考完。。就带我回来。。。带我回来看你们。。。”说到后来嫂嫂也泣不成声。
　　“嫂嫂，哥哥，他还能。。。还能醒过来吗？”
　　她叹了叹气，犹豫一阵“医生说，接下来的一周很关键，如果他能醒过来，还是有活下去的把握，如果。。。如果不能醒过来，那。。。你哥。。。可能就。。。”她说不下去了。我紧紧地抱着她，任眼泪一直往下滴。哥，不会的，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在医院的走廊上一直等到晚上，才可以允许一个人进去探望。是爸进去的，我们透过玻璃看着哥哥，就那么安静地躺着，全身都插着各种仪器管子。心如刀绞，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哥呀，你怎么能！
　　爸要我回学校去，可我真的没有心情回去学习。妈他们每天都陪在医院里，只让我和嫂嫂回家去等消息。整晚整晚的失眠，要么是睡不着，要么是不敢睡，我怕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永远离开我了。眼睛一闭就是哥跟我说话的场景。不敢看家里，家里到处都是小时候我跟他调皮玩耍到处上蹿下跳的影子。
　　“妹，我出去了啊。别告诉爸我回来过。”他躲在门口小声跟我说。
　　“妹，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他得意的从他书包里翻出我没见过的零食。
　　“你不要哭了，再哭我可打你了哈。”他威胁我不要再哭了，可他始终没动手。
　　“怎么啦？想你哥啦！”他得意地问我是不是想他了。
　　。。。。。。
　　是啊！哥，我真的好想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放弃。
　　爸每天都愁眉紧锁，妈每天都唉声叹气，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我实在坐不住了，到处去求神拜佛。跪在菩萨佛祖面前，我虔诚地叩头，许愿只要哥能好起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折寿几十年。其实我不信佛，但这一刻，我真的好希望佛是存在的，希望他能听到我说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从山顶上下来，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始终提不上劲儿。云海茫茫，人来人往，我竟一时不知该归向何处。家里，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学校，现在这种心情我也没有心思去学习。打电话给老师说明了情况，老师劝我最好还是回学校去复习，毕竟要高考了。我当时差点抓着电话骂起来。你家人要是也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高考？
　　找卖报纸的叔叔借了电话，打给诗雅。我没手机，但她是有的。她应该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又突然请假了吧。
　　我没想到诗雅的电话号码我竟这样熟悉！一拨就通了，“喂。”
　　熟悉的声音！清冽得沁入心脾，我再一次泪眼模糊。
　　“诗雅，是我。”
　　“青山？青山，是你啊？你在哪？”她语气明显激动起来。
　　再次去诗雅的家。她又逃课了，为我！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这些天憋着的伤心与无助，一下子全都倾倒了出来。靠在她肩上，阵阵地抽泣，“诗雅，我哥，我哥，他快不行了，他快不行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地让我靠着，陪我坐了一下午，一直到窗外渐渐暗了下来，然后华灯初上，外边儿一片灯火辉煌。
　　哭到后来，嗓子都哑了，眼神开始空洞，什么都不愿想，盯着窗外发呆。
　　“饿了吗？”她温柔的问我。
　　我摇头。真的没胃口。
　　“不吃饭怎么行呢。看你憔悴了很多，你自己的身体不要了吗！”
　　我苦笑。忽然又想到，她还午饭都没吃呢。我真的是蠢得可以去死了。她陪我干坐了一下午，现在还午饭都没吃，心底泛起阵阵心疼。
　　“那，你去外边儿吃吧。我真不想吃饭。”我现在没心情动手做饭，只觉得好累。
　　她“唉”地叹气，“你这样可不行，你哥哥这样了，你要是再生病了，你让叔叔阿姨怎么办？”
　　她提起哥，我又是一阵无奈。我真的无法想象也无法忍受哥离开的场景。
　　“你在这呆着，我做饭。”
　　我盲目的点头。啊？她说她做饭？她已经朝厨房走去了。
　　我站起来跑到厨房去看她，她正在准备食材。
　　她得意“怎么？不信我会啊？”
　　“我，不是。那要我帮忙吗？”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
　　她看我这样子，摆摆手，“哎呀，不用不用，站在这儿看着就成啦。”
　　看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她真的还不熟悉，手忙脚乱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又下来了。不想让她看到，只假装转过头去。诗雅啊！
　　“喏，将就着吃吧。我还只会炒蛋炒饭。”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心里一阵感动，不好拒绝她的心意，勉强吃了两口。她看我吃了，笑了笑，自己也低着头吃起来。
　　吃一口，却皱眉，“啊！呸，好咸啊，盐放多了！”
　　“嗯？”我再仔细尝了口，果然有点儿咸了。怕她自责，我朝她笑了下，“没事儿，也还成，不算太咸。”又低头兀自吃起来。
　　她把我盘子挪开，“哎呀，别勉强了，难吃就别吃了。唉，我也真是没用，炒个蛋炒饭还弄成这样。”
　　想着她还饿着，我是真没胃口，我又重新炒了一盘给她。看我没胃口，她也没啥心情吃，一顿饭吃得忐忐忑忑的。
　　躺在床上，也不知现在是几点了，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又不敢翻身，怕吵醒诗雅。事实上，差不多一周，我都没好好睡过觉，要么是不敢睡，怕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哥了。要不就是睡着了会被恶梦吓醒，梦里总是各种哥下葬的场景。
　　只觉得好累，那一根弦随时都是绷紧的，绷得我透不过气。
　　“还是睡不着么？”诗雅再黑暗中轻轻寻问。原来，她也没睡着。
　　我重重叹口气，“嗯。睡不着。”
　　她坐起来，没开灯。“青山，你这样不行的，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躺着不想动，“可是，我，真的睡不着啊。诗雅，我，我好害怕，害怕，醒来，哥已经离开我了。”
　　“你这是自己折磨自己，你怎么不往好的想想，万一你醒来他说不定已经好了呢。”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可，这种事，都是旁观者清的。
　　她把床头的台灯按亮了，橘黄色的，很柔和。然后下床去，等一会儿进来，给我端了一杯水，还有-一颗药！
　　“这是？”我没生病。
　　“安眠药。”她解释，“吃一粒，没什么特别大的害处的。”
　　什么！
　　我诧异的是，她家中怎么备有这种药。你也常失眠吗？
　　“吃了吧。吃了能睡个好觉。”看我还犹豫，“我还害你不成？”
　　我摇头，把药从她手里接过来，吞下去。我不是担心她会害我，而是，心痛。说不出来在痛什么。为哥？还是她？
　　又躺下去，灯没关，“你，家里怎么还有这些？”
　　“哦，我爸是医生，家里随时有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呀。’她答非所问。
　　“叔叔，应该不知道你有安眠药吧！”
　　她侧着身子，看着我，“你要说什么？”
　　“我。。。。。。我”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你表面这么洒脱。
　　心里又是一阵悲凉。你那么孤独，我也这么无助，只是，我们却只能自己救赎自己。无可奈何，尘世难料。
　　眼皮变得好重好重，再次抬头看那橘黄色的灯光，美得眩晕。我想努力看清诗雅的脸，想要抱着她，可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我的眼睛里。

作者有话说

　　再传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