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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花寂寂满地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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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漠与文殊交界处是直耸入云陡峭的山峰,山路崎岖,处处悬崖峭壁,人称之为“文安天险”。也就是因为这道天险使得文安两国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盘旋的古道上,一个红衣女子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她顾自低着头,若有所思,任夕阳在身后拉下长长的影子。
从文殊古都出来一直马不停蹄,到现在……看着山脚下若隐若现的城镇,文殊宜知道自己已经离开文殊。眼前的人们穿着不一样的服饰,有着不一样的习惯,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像文殊的百姓一样只是渴望着安定的生活和长久的平静。只是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来说显得尤其微不足道。想到这里,文殊宜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柔弱纤细的身影却为了整个国家的百姓只身一人前往一个陌生国度的女子,一直带着微笑看着她说,宜儿,你一定要幸福!一直笑着。
命运有时候强大到不容拒绝,除了眼睁睁看着却始终无能为力,即便是她再怎样不满不平不甘不愿也只能一个人逃之夭夭。
安漠确实很繁华,从这个边关小镇的兴旺就可以知道。百姓人人丰衣足食,街上热闹非凡。早年战役并不频繁的时候,各国商贸往来,时日已久,各国文化渐渐相互渗透,即使在战争一触即发的今天,安漠国仍可以看到其他两国的人在穿行。
文殊宜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走进一家酒庄。
酒庄摆设十分简单,来往的过客大多是一些商人。
“姑娘,您要来点什么?”店小二笑容可掬地跑过来。
“嗯,店里有什么好吃的,随便给我上点吧。”
不一会,一些简单的小菜已经端了上来。毕竟还是边关小镇,有的也只是一些简单的蔬菜和牛肉。
“这是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吗?掌柜!掌柜!没东西就不要开店!”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突然摔碎东西大吼。惊起四座客人频频向这边回望。
“对不起,乡村小店,只有这些粗野的东西,请大爷多多包涵!”掌柜陪笑着给那位大爷赔罪。
“包涵也可以,那你就跪下来求求我啊!”那男子笑得横肉堆积。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男子太过分了。
酒庄的角落里坐着两个年轻人,从他们的穿着举止可以看出绝非一般的人。
“看他那样子真是倒人胃口!”说话的黑衣公子小巧玲珑,清丽可人。
“妃然,不要冲动!”另一为身穿黄衣的男子轻声阻止。这男子气宇不凡,霸气凛然。
“小二,这盘菜名叫什么?”一个柔媚似水的声音传了出来。之间文殊宜慢悠悠地开口了。
“叫……叫炒菜心……”小二不觉一抖,难道又有人找麻烦了么?
“炒菜心?这里风景优美,品尝着最寻常的小菜,也是一种美意。山间的菜心以高山泉水浇灌,清甜可口,月牙白叶青,可惜可惜……”文殊宜轻轻摇摇头。
“未知姑娘可惜什么?”黄衣男子略有兴趣地看着她。这女子生来风姿绰绰,一副绝媚姿态,举手投足高贵华丽又蛊惑人心。
“牛嚼牡丹,这等美食被凡夫俗子所糟蹋岂不可惜?”文殊宜举杯回以一笑。
两人相视而笑,微微点头。
“臭婆娘,你说谁呢?”男子跳起来步步逼近。
“说得就是你!”文殊宜妙目一扬,笑得楚楚动人。
男子扬起手似乎就要打下去,黄衣男子一跃而起挥手将男子打倒在地。
“谢谢公子。”文殊宜笑着站起来,对黄衣男子微微行礼,留下银子转身准备离开。
“在下琉旭,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后会有期。”从身边擦肩而过时,安琉旭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香味,顿时有些迷惑。
“大哥,你不是说不要冲动吗?怎么比我还先出手?”安妃然笑得尤其诡异。
“好了,我还没有说你那么任性一声不响地就跑出来!”
“大哥,现在纳兰和文殊和亲,如果两国联手,你认为还有我们安漠的立足之地吗?”
“哈哈!”安琉旭仰天长笑,“妃然,这个天下最终将会是我们安漠的,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夺走!”炯炯有神的双眼流露出的是一种囊括天下的自信和野心!
进宫已经有些许日子了,可自从那天以后文殊纤就再也没有见过纳兰羽扬,她似乎被整个皇宫,不!是被整个纳兰国遗忘了。
“娘娘,您这样和冷宫没什么两样,难道您不难过吗?”允儿看着铺纸碾墨提笔作画的文殊纤皱起了眉。
“怎么?”
“娘娘,你都不知道外面说得有多难听,永萼妃娘娘的婢女写意和颦妃娘娘的婢女弄舞都说陛下一心只是想将你打入冷宫的,还说其实是拿你作为威胁文殊国的借口,让你这样冷冷清清一辈子……”
“允儿,你觉得这副百鸟朝凤图怎样?”
文殊纤低头含笑,下笔有如行云流水,图一气呵成。
为首的那只凤凰,羽翼华丽,傲视一切,即使后面的鸟儿艳迷万千,多彩绝姿,可是没有哪只鸟可是夺取凤凰的光芒,因为……只有凤凰才能够浴火重生!
“娘娘……”允儿有些无奈,她都快急死了,而这个娘娘却还有闲心在这里画画,“娘娘画的好极了,神态韵味简直栩栩如生。”
“呵呵,你这丫头也懂画吗?”
允儿吐吐舌头,主子这么问的时候不是都应该这样回答的吗?
“听说若妃娘娘很喜欢画画赏画?”
“回娘娘,是的。”
“听说,陛下为了她到处搜罗天下的名画?”
“是,娘娘。”允儿心不在焉地答道,并没有对身处幽弥宫一步不出的文殊纤却对娘娘们的喜好了若执掌感到奇怪。
文殊纤搁笔,将画拿起来看了看,对允儿说,“将这幅画送往柏若宫的若妃娘娘,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可是娘娘……”允儿不知所以地看着文殊纤,却只见她悠闲地开始品茶,随即摇摇头,向柏若宫走去。
跟着这样的主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文殊公主没有别的娘娘那样的架子,对奴才都好得不得了,在她面前说话常常都忘了身份,她一次都没有介意过,应该说遇见这样的主子是她们的福气,可是在这宫里,所有娘娘都斗得你死我活,她一个人站在局外看着风起云涌,淡漠得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皇宫里的女子为了陛下的宠幸不都是不择手段的吗?然而有时候,又觉得她并不是完全处于局外,甚至还有种一切在她意料之中的错觉,允儿边走边叹气,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了,主子们的事她做奴才能干涉什么,她只是觉得像文殊公主这样好的女子事应该得到幸福的。
若妃看了画,端详了很久,然后笑着问允儿为何文殊纤要送这一副画来。
那样的笑按理说是温温柔柔的,可是允儿还是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只能照着文殊纤之前交代地说,“我家主子说,若妃娘娘是聪明颖慧之人,自然会明白。”
若妃笑笑不可置否。交代下人打发了允儿一点赏钱,然后说,“如果今夜你家主子有时间的话,不如过来坐坐。”
于是等回到了幽弥宫允儿依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两个娘娘都说着做着她弄不明白的事情。
可是文殊公主听到答话的时候满意地一笑,让她准备一件素雅的衣服就什么都不再说了。允儿突然觉得文殊公主比若妃娘娘的笑还要让人发冷,可是她并不明白这种冷意来自何处。
夜寂凉如水。
文殊纤如约而至。她穿得尤其素雅,白色的的丝绸上是紫蓝色的鸢尾,弯曲张扬的花形像一只只正欲展翅飞翔的蝴蝶翩翩起舞。
若妃商离坐在柏若宫的长亭里抚着琴,琴声像是小溪涓涓流动的声音,又像是腰间配环叮咚作响,还仿佛幽鹤独鸣。
“没想到若妃娘娘不仅对画素有研究之外,琴艺也如此了得。”
“呵呵,那是公主过奖了。”
“若妃娘娘,称呼公主未免太见外,不如叫我为纤儿吧?”
“那好,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商离挥挥手,命婢女为文殊纤倒酒,“纤儿妹妹的百鸟朝凤图的确画工了得,商离自愧不如,妹妹如此厚礼,不知道做姐姐的该以什么来回赠妹妹呢?”
“呵呵,纤儿一个人背井离乡,在这里举目无亲,上次在陛下面前离姐姐为纤儿说情,纤儿十分感激,纤儿知道离姐姐喜欢画画,所以……只希望离姐姐不要嫌弃纤儿技术拙劣就好了。”
商离睫毛微微颤动,纤纤玉手轻轻在琴弦上划过,偶尔会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声响。
“凤,乃是百鸟之王,是女人都想做高高在上的凤凰,只是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够坐到的。高处不胜寒。”说罢,商离抬头看她,“这凤凰我不想做,众矢之的日子难免辛苦。”
笑容慢慢在文殊纤脸上凝固下去,可是眨眼之间又笑了出来,让人不禁有些疑惑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是否是错觉。
“姐姐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吗?”
商离突然用一种冰冷得似针的眼神打量她;“为什么要找我?你以为我会满足你的目的吗?”
“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文殊纤直直地迎上商离的目光,“皇宫里的女人,都有着各自生存的目的。永萼妃是,颦妃是,你是,我也是。只是目的不一样而已。她们是为权,而你是为情,而我,只是为了文殊。”
“所以,你要助我为皇后借我的权力来保全文殊?可是,我并不想加入这场战争,即便我做了皇后,以陛下的为人,也是不会允许我干政的!纤儿,看样子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文殊纤露出失望的表情,低垂着头,轻声说,“那如果有天你改变主意再找我。”
“好,纤儿,我们既然是姐妹,你有空大可以过来坐坐,我们可以一起论论画,论论琴。”
“是,姐姐。”
离开的时候偏巧遇见纳兰羽扬向这边走来。
纳兰羽扬是惊异的。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文殊纤。更没想到的是当他看到那个单薄纤细的身影时竟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情愫。
“她怎么会来这里?”
“没什么,只是聊聊。”
那个身影在远处渐渐被隐没在黑暗中,有一瞬间纳兰羽扬惊觉这样沉重的担子为什么要让她扛,那么娇小的身躯怎么能够承受民族大业,承受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可是,这仅仅是一瞬而已,他还是那个冷血的纳兰羽扬。
离柏若宫越来越远,一成不变的是漫漫宫墙。
文殊纤露出了一丝冷笑,“允儿,信送给永萼妃了吗?”
“是。”对于文殊公主的一系列行为,允儿似乎已经由最初的疑惑不解变成习以为常。
望了望天,夜幕上的月亮尤其晶莹透亮,圆润得梦幻般美好。
文殊纤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在赌,赌人性,赌那个和贫穷,疾病一样不能隐藏的,人类的欲望。
“允儿,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恩,娘娘,没想到若妃娘娘人还真好呢。我以前一直以为她和永萼妃娘娘,颦妃娘娘一样呢。”
“允儿。”文殊纤轻柔的声音慢慢传来,“你要知道,在这个皇宫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人!”
写意一边为永萼妃梳妆挽髻,一边问:“娘娘,你说那个文殊公主突然送信来又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不过是冷宫日子过得害怕了,想寻求庇护而已。”永萼妃微微侧头从镜中打量自己的发髻不屑一顾地轻笑出来。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照我说,那个文殊公主肯定另有所图,娘娘还是不要理她的好。”
永萼妃看着桌上摊开的信纸,上面清秀的笔迹写着八个字:凤食鸾栖,甘于俯首。
“一直以来,若妃那个贱人一直是我的眼中钉,既然现在有人要为我出头,我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娘娘是想……”
“这个后宫,已经很久没有人懂什么是规矩了!永萼妃冷冷地笑了出来。
“可是娘娘不怕反而让那个文殊公主占尽便宜?”
“哼,那也要她有这个本事!”
“娘娘!不好了!”一个丫鬟突然大叫着冲进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若妃……若妃她……”
“她怎么了?”
“刚刚柏若宫里传出消息,若妃有了!”
“什么!”手边的胭脂盒突然打翻掉落在地上。永萼妃脸色倏的一下惨白。
“今天若妃突然晕倒了,传了御医,把了脉才知道是有了,已经两个月了……”
永萼妃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娘娘……”
“又有什么事!”
“文殊公主求见。”
永萼妃愤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
看见永萼妃的时候,文殊纤嘴角的笑容悄悄隐去,换上一副焦急的面孔。
“纤儿参见娘娘。”
“好了,你起来吧。”
“公主来纳兰已经很久了,不知道还习惯吗?”
“谢娘娘挂心,纤儿很好!”
“不知公主今日求见有什么事?”
“听说若妃娘娘有了身孕……”
“是吗?”永萼妃巧目一扬对侍从挥挥手,“都下去吧。”
“若妃娘娘深得皇上宠爱,现在又怀了龙种,地位就更加不可动摇,难道永萼妃娘娘一点不介意?”
“文殊公主对这件事的关心真是出乎本宫意料之外。”
“纤儿只是认为宫里应该有宫里的规矩,可以平分秋色,但绝不能独占鳌头,再说了,纤儿在这里无权无势,再加上陛下不闻不问,和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为了能在这里活下去,纤儿也想为自己找一个靠山。”
“呵呵,现在若妃已经有了身孕,如果让她产下,那她在宫里的地位就更加不可动摇了。你知道该怎么的,对吧?”
“是,请娘娘放心。”
离开的时候,允儿一脸担忧。
“娘娘,永萼妃娘娘这样明摆是想利用你啊。”
“允儿,我待你如何?”
“娘娘待允儿极好!”允儿突然跪了下来,“娘娘请放心,允儿只会忠于娘娘的。”
“允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深宫大院能让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以前总觉得尔虞我诈,钩心斗角是最见不得人的事,也是我文殊纤最不屑之事,可是到这一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纳兰羽扬有意夺我国土,毁我文殊,那他就不能怪我!”
“可是娘娘,我们为什么要帮永萼妃呢?”
“帮?哈哈哈……”文殊纤笑了出来,“允儿,你说一个深得纳兰羽扬宠幸的女子和一个让他厌倦的女子谁对我们来说更有利?我只是需要借永萼妃之手将若妃推到我这边来,至于鹤蚌相争谁会赢,呵呵……” 这个女子依然一袭白衣,楚楚动人,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散发着无尽的光芒,那一刻允儿竟觉得她和纳兰羽扬竟事那么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