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暮色归》小木安

1、Chaper1. 故人如旧

　　Chapter1.故人如旧（一）
　　苏墨从未想过她和顾泽的重逢竟是在重洋之外异国他乡的画展。
　　八月份的伦敦，有晴朗的天气，窗外明媚的阳光无声倾泻下来，微微刺痛了苏墨的眼睛。
　　七年了吧，说出来原来还可以轻松的像是哼一首轻快的小调。七年未见，顾泽好像又长高了，英俊的脸孔一如许久之前，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更加成熟内敛，他还是人群之中最优秀的那个人，那样不发一言就可以夺去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就算是背影那么熟悉苏墨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然而对苏墨而言最糟糕的是自己还是老样子，看起来仿佛未经世事的学生，完全没有成熟女性的魅力可言。意识到这点之后苏墨十分气馁，虽然从她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顾泽开始，她就觉得顾泽耀眼得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然而这种失落感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而令人难安。也许是时间无言的蔓延使她对他的执念愈发失去信心，也许是经久未见的她对顾泽一无所知以及未曾出席他生命之中七年的悲怆。然而无论哪一点都无法使她能够鼓起勇气上前笑着拍拍顾泽的肩膀然后像经久未见的故人一样寒暄，虽然寒暄看起来也不像是顾泽擅长的事。
　　猝不及防地，一道明亮的身影出现在顾泽身边，苏墨吃惊地睁大眼睛，然而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吧，苏墨想到。是韩可清，她的美貌与魅力比起当年仿佛有过之而无不及。韩可清笑容粲然的站在顾泽身侧同他讲话。他们当年就在一起了吧，只是这么多年了，应该也已经结婚了，顾泽对她讲过他想25岁之前就结婚，当时还取笑他来着，觉得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而今看来顾泽当年想娶的人是她吧，七年来物是人非，韩可清也理所应当成为顾太太，这样的故人重逢对苏墨而言没有相见甚欢只有深刻的失落与怅然。苏墨垂了垂眼眸，转身欲离开。
　　然，就在苏墨转身的一刻，韩可清看见了她，在这白人聚集之地，亚洲脸孔实在是比较醒目。韩可清顿时一怔，她怎么在这里，是偶遇还是来找顾泽，顾泽看到她了吗。韩可清心中有太多疑问。她捉摸不透他，纵然跟在身旁的男人多年，她也不觉得他了解顾泽丝毫。只是这么多年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离开苏墨的顾泽愈发阴郁，话也越来越少，全身心投入工作，是业界出了名的工作狂，这也是顾氏这么短时间内能发展成为C城领军企业的主要原因之一。
　　害怕顾泽与苏墨相遇，韩可清将顾泽领到了另一展区。

　　“苏墨你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了你好久”，看见苏墨的宋扬及急冲冲的赶过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责备苏墨，“你知不知道我从三楼找到二楼又从二楼找到一楼才找到你啊？！”宋扬也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能把苏墨这样的麻烦精带来伦敦，才刚进画展人就没影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就从一楼找起啊，那样会比较快”，苏墨一脸戏谑地说道。宋扬顿了顿，一时找不出话反驳，但实在不满苏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便愤愤不平地，“我是为了谁啊，你到处乱走害我找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在国外一个人走丢多危险啊，你还敢讲这么多，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多年了苏墨对宋扬的脾气当然了若指掌，只好低声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啦，小扬扬，我下次带你去你最喜欢的店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这招对宋扬来说永远好使，“哼，好吧看在你这么愧疚的份上我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啦，要是有下次你可别以为一顿饭可以收买我”“不会啦，不会”苏墨讨好的说道，其实以她糊里糊涂的性格实在难保没有下一次，也不知哪来的脸皮敢这么讲出来。其实宋扬不乏男人的责任和担当，但是就这偏女性化的性格吧，实在是令苏墨不知如何是好。也不能说不好吧，毕竟宋扬在公司里，是男同事的好兄弟，女同事的好姐妹，为人又很仗义，男女通杀，人缘好得简直令人羡慕眼红。要不是大学就认识，可能俩人混不到这么好吧，苏墨想到。
　　其实这次是苏墨所在的Viviana杂志社让他们来拍英国大师级画家Chris Anderson在伦敦的新画展，用于刊登在新一期的杂志上面。本来这主要是宋扬这个摄影师做的事情，因为苏墨在杂志社主要负责插画部分，但耐不住苏墨死皮赖脸的求宋扬，最后的宋扬当然没办法只好妥协了。Chris Anderson是苏墨最喜欢的画家，她大学主修设计也是因为他的缘故。然而精神偶像在她的生命中并没有发挥什么积极作用，比如因为苏墨选的专业竞争压力实在是太大，导致苏墨一毕业就失业，在家沦为社会闲散人员，最后还是宋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苏墨弄到了Viviana杂志社做设计助理，才避免了和谐社会某一女子饿死街头的人间悲剧，如今看来宋扬才理应是苏墨的偶像。
　　见过顾泽之后的苏墨心不在焉，也没有兴致欣赏画展，纵然展出的是苏墨一生最欣赏的画家。
　　我们去下一个展区拍吧，正在苏墨神游万里的时候，宋扬说到。
　　啊，这么快啊，苏墨回过神来吃惊道。
　　大姐，你可不可以专心点，我已经在这里拍了很久了，这个不是你最喜欢的画家吗，也没有见你怎么上心啊，不管了，去那边的展区吧。宋扬抬手漫不经心的指到，顺便检查了下他拍的照片。
　　那边是顾泽刚刚去的展区，苏墨担心会碰到顾泽，有点犹豫，但是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顾泽和韩可清应该已经走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展区没有发现顾泽和韩可清的身影，便放下心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悲哀了，就因为害怕顾泽对她介绍时称呼韩可清顾太太，而不敢和这么多年期盼重逢的他见面。
　　快跟上来，那边的《暮下的离别》是Anderson大师最经典的画作也是我们此次重点要拍的，拍完就可以走了。看到苏墨又走神了宋扬便催促道。
　　《暮下的离别》是Anderson送给自己妻子的。当时的Anderson一文不名，于是决心离开不列颠岛去到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法国巴黎学画，此去注定是久别，为了不耽误女友的Anderson放下狠话，让自己的女友离开自己。学成归来的Anderson以为自己的女友肯定已经嫁人了，但是还是放不下这段少年时的爱情于是画下了自己心中永恒的爱人。然而自己的女友并没有嫁人，而是在等待自己回来，最后两人结成连理。这段动人的故事曾经感动得苏墨几乎要流眼泪，其实和这幅画代表的信仰一样，苏墨也无比希望自己的等待能够换来忠贞唯美的爱情。
　　这边的顾泽似乎已经被随行大批的讲解人员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其实哪还需要这些人跟他讲Anderson的作品，这些画背后的故事早在当年就被某人如数家珍般对他念了几千遍，对于这个他比他们熟悉。不胜其烦，于是顾泽对随从和保安说他想独自逛一下，韩可清提出要陪他一起，因为她怕顾泽会遇到苏墨，但顾泽不允。但要相见的人是终究会相见的，这是无法阻止的。
　　宋扬在找最合适的角度拍出这张唯美的印象派画作，画布上是光和色彩的交错，暮色之中，一对青年男女在桥上告别，是夏日的夜晚，也许有晚风拂拂，飞鸟也准备归巢，画面凄美而动人，而此时的苏墨则完全被这幅画吸引过去，陷入深深的赞叹与钦佩之中无法自拔，短暂忘却了顾泽的事。
　　韩可清十分担心顾泽会遇到苏墨，因为看样子顾泽好像要去之前的那个展区，但是她也阻止不了顾泽，没有人可以阻止他，除非他愿意。顾泽走在画展之中，因为没有保安的保护，独自一人显得格外注目，英俊的容颜和不俗的气质引得一票观光女性的侧目。果然这种长相是东西方通杀啊。
　　韩可清没有猜错，顾泽的确要回到那个展区，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他们注定要相遇，也许单纯只是顾泽也被《暮下的离别》深深震撼，想再去行注目礼，无论出于哪种，顾泽看到了苏墨，看到了那个站在画前眼神无限崇拜的女子。她的容貌几乎没有变，明亮的眼睛，头发还是随意的披着，少女时代的婴儿肥好像褪去了。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不是莫子谦，是个陌生男子，似乎与她关系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