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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礼部尚书王启阳为了儿子的亲事可谓费尽心思,请了五个算命先生联合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不过老马有失前蹄的时候,天公也不总是能作美,竟在成亲前一晚下了一夜小雪,不大,却直到早上都没停,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连门前的红灯笼都变成了白的。虽不碍事,但也不吉利,王大人大怒,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待儿子成亲之后再找那几个骗子算账。
      请柬早已送出去了。因为王启阳是右丞派,所以请的大多是右丞派的官员。但如此大事,不知会左丞也说不过去,所以也给左丞大人送去了一份请柬客套一下,反正他也不会来。
      但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今日天公不但不作美,还有意作恶。
      看着从轿子里出来的左丞,可怜的王大人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半晌反应过来,慌不迭地迎了上去,努力挤出的笑容看起来僵硬无比:“左丞大人怎么来了?下官及犬子何其有幸,呵呵。”
      “不是你送的请柬么?”陆由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哪想到你真的会来啊!我就这么随便一送,您就那么随便一看就得了,何必认真呢。
      “哈哈,下官记性不好,请大人见谅,”王大人脸都快笑僵了,连忙引陆由然往里走,“大人请进。”
      耳边传来礼官高亢的唱礼声:“帝国左丞陆大人,和田玉如意一对,东海珊瑚树一棵,长白千年灵芝六株,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尚书大人在大冷的天里冒出一身的汗。
      屋子里暖融融的,一屋子的人或坐或站,或谈笑或饮茶,好不热闹,但这热闹却在陆由然踏入之时迅速冷冻成冰。
      王尚书不禁反思为何没在屋子里多加几个火炉。
      右丞派的同僚已将视线从陆由然转移到王大人身上了,带着疑惑、询问和犀利。还是不要加火炉了。王大人擦去额头的汗。同僚们怎么想他不管,他最担心的只有一个人。王启阳看向居远。居远没在看他,他的视线胶着在陆由然身上。王启阳转头看陆由然。陆由然的目光与居远的视线相交,两人的眼中除了对方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火花四溅。王启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两人的眼眸一个深邃,一个清冷,却都仿佛蕴含了万般话语,浓稠又悲伤,最后却化成了寒冰,透彻心扉的冷。
      王启阳打了个寒颤,心却放了下来。居远眼中的寒意并不是针对自己。看来最近传的很凶的说左丞亲近右丞的确是谣言哪。
      屋里的人也都慢半拍地站了起来,齐声向左丞行礼。行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陆由然和居远同时移开视线。
      王启阳在矛盾究竟让陆由然坐在哪里。要不然就右丞大人身边?王启阳瞄了瞄右丞大人身边的空位和正在饮茶的右丞大人,突然感觉自己就是在作死。
      却见陆由然已经自顾自走到了一个离右丞很远的地方坐下了。
      呃……
      王启阳看着上了一趟茅房回来就被鸠占鹊巢的某同僚,默默地重新添了椅子。
      屋里的气氛明显不如刚才热络,众人的谈笑也不如刚才随意,且视线都有意无意地往陆由然身上瞄。陆由然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王启阳现在只能祈祷新娘子能赶在冷场之前到。
      新娘子终于在众人脖子断掉之前赶到了。老远的就听到锣鼓喧天,管家也赶快吩咐下人在这边鞭炮齐鸣,路边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沸反盈天。屋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拜天地。众人分站两旁,看着王启阳的儿子王小阳一脸喜气地伴着新娘子上来,众人也跟着高兴。
      居远站在人群之中,清冷的眸子随着新郎官移动。才十六岁吗?居远看着那张年轻的脸,生气和喜悦全都诚实地写在上面,还未褪尽的稚嫩有种别样的美好。居远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面庞。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呢。为什么,有种累了的感觉,明明才二十五岁而已。
      感觉到一阵灼热。居远顺着看过去。对面的人群中,陆由然静静地看着他,遗世而独立。瞬时所有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他们,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就像在河流彼岸,相遇不相见。
      居远唇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也二十五岁了。
      都在坚持什么啊。
      新人拜完天地进了洞房,王启阳便安排着众人去早已备好的酒席旁。终于到宾主尽欢的时候了。饭桌上是拉拢调笑聊秘密的好去处,气氛最易活跃,也最容易升温。当然前提是忽略“饭局哑巴居”和某意外贵客。为了酒席的和谐,王启阳不得不大义凛然忍痛割爱,毅然决然贡献出了某些和他不算熟的同僚。看着同坐一桌优雅淡然的左丞大人,某些同僚把王大人掐死的心都有了。想起那王启阳临走之时的眼神,分明在说:兄弟,顶住!努力抑制住熊熊燃烧的怒火,这些可怜的同僚决定,舍小我成大我,与其全部送死不如一人成灰,于是推选出一名幸运的官员来——敬酒。可惜此官员努力了半天终于控制住了打颤的腿,却在陆由然一瞥中手一抖,一杯酒就飞着“敬”了出去。幸亏陆由然眼疾手快扯过了身边某位当盾牌,不然此官员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再看居远这桌。毕竟是自家大人,当然要坐在上首。虽然是“哑巴”,但也是引导右丞一派走向光明的哑巴,既然大人不喜打扰,那不要理他就好了。于是在敬完酒之后,众人都很识相地各自去吃酒聊天了,独留居远自己,身在人群中,自斟自饮。
      居远捏着酒杯。今日的酒怎么淡的像水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喝,越喝越寂寞。没味道。还是没味道。
      王启阳注意到了居远的异常,担忧道:“大人,您没事吧。”
      居远抬头,却发现王启阳变成了两个。居远揉揉太阳穴。怎么今日的酒量如此不济。
      居远冲王启阳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起身离席。
      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王启阳皱皱眉,唤来一个下人,悄悄地跟着居远。开玩笑,万一右丞大人在自家出了什么事,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远在另一桌的陆由然往这边看了一眼,放下了酒杯。

      吹吹小风,居远感觉好多了。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人家后院来了。居远不再顾及仪态,靠着一棵桃树坐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万籁俱寂,唯余寒风。
      要是有桃花飘落就好了。居远沉醉在自己的臆想中。
      一片阴影罩下。难道桃花真的落下了?不对,现在还有桃花吗?看这阴影面积,估计这桃花能把自己砸死。
      居远没有睁眼。从对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和刚刚沾染上的酒香,居远就能判断出来者何人。
      笑话,凭什么他来了我就要离开。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虽然居远不是怂人,但最近确实不愿和陆由然相见。但今日也许是酒的作用,居远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对啊,为什么要躲着他呢。
      居远继续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树底下,甚至还换了一个更潇洒的姿势。
      陆由然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紧闭的眉眼,看他醺红的脸颊,看他水润的嘴唇,看他……陆由然的视线渐渐往下。
      居远受不了了。这个混蛋,不知道他的视线是有实感的么。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像是在任人抚摸。居远感觉自己留在这里的决定真是愚蠢之极。
      居远睁开眼睛,尽量让眼中的神色平静,虽然那红艳艳的脸庞和紧抿的唇已经出卖了他。
      居远站起身,也不看他,径直走过,却在擦肩时被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热度惊人。居远感觉自己那一块的皮肤被灼伤了。
      “居远。”
      他的声音,悠长得似在叹息。居远无端的悲伤起来。
      陆由然绕到居远面前,手中依然紧紧地握住居远的手腕。居远垂下眼睑。虽然显得气势低了一等,但他更不愿与他对视。
      “看着我。”
      居远低下头。
      下巴一痛。陆由然伸出手来捏住了居远的下巴,强迫居远抬头。居远甩开他的手,看到了他眼中隐约的怒火。
      他在生什么气呢。居远好笑。
      “让皇上收回成命,”陆由然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能成亲。”
      居远心中顿时涌起无边的浪涛,愤怒、委屈、悲凉,各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霎时淹没了他。
      突然有种挥拳的冲动。
      居远克制住自己,眼中浮现讥讽的笑意:“怎么,我是有什么隐疾,还是长相丑恶,或是家徒四壁?为何我不能成亲?”
      陆由然沉默地看他。
      居远冷笑:“我不会再反对烟儿和你的事情了,所以你也别再说些奇怪莫名的话了。大不了,等你们成亲之后我再成亲!”
      “那如果我不成亲呢?”陆由然的目光忽然灼灼。
      居远对上他灼热的目光瞬间有些慌乱,连忙避开,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成不成亲与我何干”,推开他欲走,腰上却一紧。
      陆由然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居远的腰,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居远掐断。居远痛极怒极,张口欲斥,却惊讶地发现陆由然的脸愈来愈近,最后,唇上猝不及防地覆上一片柔软,所有的话语顷刻堵在了喉咙。
      居远脑海瞬间空白,只睁大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看进近在咫尺的另一双深邃眼睛。那里面映着一个自己。
      囧……了。
      要不要装晕?
      要!
      陆由然接住怀里软下来的身子,看着居远紧闭着眼睛轻颤的睫毛,宠溺地笑了。
      雪又飘起来了,纷纷扬扬,落进了眼睛,落在了发上。
      我愿与君共白头,看遍寒暑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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