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留行》粒子

4、师父

　　书院在山中，四周环境清幽，没什么人来打扰。

　　我和虾子匆忙跑进书院大堂入座，没过多久师父就到了，我们装作正在看书，师父经过身边也不多问。

　　同门大多好学勤问，也有像我这样昏昏沉沉，不知道今夕何夕的。

　　“静心之术，始从无为，静五脏，通六腑，固守精魂，才能向内审视自己，从而更好地倾听外物，坚定己方志向。现在跟着为师，闭上眼睛，调整内息，清静无为意指祛除心中杂念，到达虚空之境，待神往来。”师父在案上这样解释着，师姐们也都闭眼入定。

　　我也闭上眼睛学着她们的样子。

　　“现在跟着为师，集中意念，散！”师父一声喝道。

　　我虽闭着眼，却看到自己身下散出许多透明的触角，它们蜿蜒游弋，迅速向外扩开。随着它们的推进，虽然闭眼看不见，视野却越来越广。

　　“慢慢控制你的意念，让它们为你所用，到达你想看的地方。”师父幽幽道。

　　我想看的地方？女尊国最高的山脉！

　　它们忽的飞了出去，一路山川大河，就像我真的到了那里，慢慢控制它们在山腰处绕行，绿树葱郁，可是大概控制的不是很好，颠簸的厉害，视野一直在山坳里翻飞，突然又向上冲出云霄，失去控制。

　　“卫若！”师父喝道。

　　我立马回神睁眼，师父一脸愠怒，道：“静心之术岂是你这样用的！一心贪玩，不务正道！”

　　我讪讪地挠头，不是叫我看想看的地方嘛？

　　“静心之术，身定意行，所以能观天地开辟，知万物造化，见阴阳始终，不出户而知天下事，事未起便知祸福，无为而事成。最终与道相合，以通神明。”师父对众人道。

　　能知天下事？我换了个盘腿姿势，偷偷放松一下，瞥了瞥师姐们，她们都和师父一样，正襟危坐，表情温和但是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我又不想知道天下事，偷个懒好了，我才不练呢。

　　“万物有灵，生，养，成，藏，不可干而逆之，逆之者，虽成必败，虽盛必衰，此天道也。”师父继续道。

　　“万物必有阴阳，阴阳相生相克。”师父道。

　　“师父，阴阳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古人将阳光照到的一面称为阳，因阳光照不到而形成的阴影处，则称为阴。如果没有阳光，无阳也无阴。这世间万物，皆可分阴阳，无有好坏之分。譬如师为阳，徒为阴，大为阳，小为阴。无师则无徒，无徒则无师，无大则无小，无小则无大。阴阳以此相生，也以此相克，最终归于一，也就是平衡状态。”师父回答道。

　　“师父，弟子有一事想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熬不住好奇心作祟。

　　“嗯？什么事？”师父看着我。

　　“师父，可知国内近期频繁出现的大墙，我知未成人前不可靠近，也知探听此类事有失体统，然此墙墙体透明，绵延千里，毗邻之国在彼之端，这是为何？”我起身作揖道。

　　师父沉默半晌，道，“我知世人都在议论大墙，但我国女皇已颁布禁令，任何人禁止靠近。原不该过早和你说出此事，但为师知你脾性，罢了，罢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有阴阳。”师父道。

　　“师父是说，我国为阳，彼国为阴？”我问道。

　　“需知阴阳只是称谓，相生相克之时，阴阳互换，可谓阴，可谓阳。若按百姓言，彼国为幻象所生，不如说女尊国为幻象所生。阴阳阴阳，己方为阳，对方为阴，以彼方而言，对方为阳，则己方为阴。”师父道。

　　“师父，听不懂。”我一屁股坐下，绕来绕去的，说的什么？

　　“我国以女娲为护国之神，世代祭祀，不敢违奉，对百姓而言，女娲是阳的象征。但是上古时期，女娲以部落首领之身，率众与相邻部落发生冲突，死伤惨重，生灵涂炭，对于那些部落来说，女娲就是邪恶的象征，夺取他们的食物，残杀他们的亲人，发展壮大自己的部落，女娲便成了阴的象征。护佑之神如此，更何况尘世万物。需知万物有阴阳，欲知天下事，便不能带入个人感情去看，固步自封。”

　　“同样，大墙另一头的世界，对于我们好似幻象，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好似幻象。幻象与现实亦为阴阳，二者相生相克，你现在看那世界似在墙之彼端，需知此墙是实，幻象为虚。似近实远，似远实近，似前实后，似后实前。”

　　“我给你一面镜子，我只问你，我在镜中向你靠近，我在你身前还是身后？”师父递给我镜子，走到我身后。

　　“身后。”我答道，虽然在镜子里师父是在我身前。

　　“我再给你一面镜子，置于你身侧，你只看你身侧这面镜子，我在镜中向你靠近，我在你身前？身后？左边？右边？”师父又递给我一面镜子，走到我身边。

　　两面镜中都有师父，镜中有镜，镜中又有师父，方向感消失了，我不做声，也不敢答。

　　“我可以再给你增加一些镜子，但是这已经没有必要，只是想让你体会幻象给人带来的感受，这是一种阵法的原理，我以后会再细讲与你们。光线的多次折射，会让你们在其中失去方向感，产生幻象。”

　　“大墙不是镜子，可实可虚，千万年来，此端与彼端同生同灭，此消彼长，彼消此长，循环往复。你可明白？”师父看我道。

　　“师父是说，这是共生的？为何我们这可以看到他们那任何时间发生的事？”我疑惑道。

　　“因为重合了，你怎知他们看不到我们这任何时间发生的事？或许只是他们不明白而已，万物相生，万物相克，皆循此理。”师父摸了摸我的头。

　　不……明……白……

　　下了学堂，和虾子回去的路上，缠着她问师父到底在讲什么？

　　虾子只说，你这么蠢笨，师父作孽怎么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