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失声》温禾

6、第05章 从头识（3）（修）

　　“你是说创伤后应激障碍？”容先去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主任点了点头。

　　随安收敛的眉头又紧了几分，眼神无光的盯着面前被带上的房门。
　　猜测是一回事，被证实又是一回事。
　　她的脑袋晕沉，一团乱。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容医生的创伤应激源应该是由两方面引起的。”
　　“容医生这次在国外参与海啸救援行动，遭受到自然灾害对生命安全的威胁，再加上董事长夫人的过世，精神才会受到异乎寻常的刺激。”
　　“也就导致了现在的情感解离，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情感禁欲对人的疏离感和易怒，易受惊吓，易做噩梦的这些临床表现。”
　　李主任将容与的病因和大家分析了之后，容先生的两侧嘴角微微下拉，陷入了悲伤。
　　这一辈子最需要他去照顾好的两个人，他的妻子和儿子，他通通都没有照顾好。
　　现在，渭云离开了他，阿与又生了病。

　　沉默了片刻后，容先生收敛了情绪，开口询问李主任：“那么阿与的病需要怎么治疗呢？”
　　“这种疾病呢一般是在受到创伤事件发生的一个月后，甚至是数个月后才出现。”
　　“容医生现在的情况是属于急性应激障碍，在应激源的刺激下很快就会出现，通常在一周内可缓解。”
　　“目前主要建议还是基本处理法，心理治疗为主。”李主任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还是等容医生的症状缓解之后，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后，再进行具体治疗。”
　　容先生点了点头，“今天真是谢谢李主任了，还麻烦你亲自过来这一趟。”
　　“容董事长千万别这么说。我也算是看着容医生长大的，后来得知他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的组织，这些年来一直在坚持人道救援的行动中，这让我很敬佩，也是我们这行的骄傲。我打心里希望容医生能够快点好起来。”李主任轻轻拍了拍容先生的肩背，说着宽慰的话。

　　送走了李主任，容先生从容与卧室里出来后对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随安说：“阿与重新睡下了，陪伯父走走？”
　　“嗯。”随安点了点头，慢了半个步子走在了容先生的左后方。

　　“一转眼，安安今年都二十五岁，小姑娘成大姑娘了。”容先生看着面前温婉的女孩子，突然想起容与当年报考‘无国界医生’的国际救援项目也是这么大的年纪。这么多年他很少有机会回家，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生了这样的病。
　　回顾这大半辈子，他的时间几乎都投在了创立的制药公司里，和家人相处的时间真是少得可怜。如今想想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年妻子会那样反对阿与加入非政府国际医疗人道援助的组织。
　　渭云她是不愿意看到阿与以后走他的老路，苦了陪在身边的那个人。

　　随安从容先生的神情里能看出他在回忆，也不出声打扰。她伸手按了按眉间，想缓解些因为喝了感冒药而有些犯困的精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有声音在身边响起：“安安，等阿与的应激障碍缓解之后，伯父想送他去十里镇住一段时间好吗？”
　　随安知道容先生是想让容与换一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避免在创伤的环境里受到进一步的刺激。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她开口说道：“老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容与，”声音顿了顿有些不是很乐意的加上，“舅舅。”这两个字。

　　从她十一二岁时起被容夫人带在身边教养时，便将容夫人和容先生都称呼为“老师”。容先生很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经常会和她像现在这样长聊，教会了她很多做人的道理和正确的价值观。
　　容先生听见熟悉的称呼时，缓了缓神情笑了下：“也不知道让你改了多少次口，每次还是习惯这样叫。不过阿与小时候也太坏了，你母亲叫我大哥，他却哄着让你叫他什么舅舅。”

　　窗外雨水声哗哗，可是这一句话却让坐在客厅沙发椅上的两个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回忆里。

　　因为自幼丧母的原因，随安很少回忆过去，也不愿意去触碰心底的伤疤。可是关于和容与的记忆她却常常会在梦里面重新经历一遍。
　　书上给的说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没有母亲陪在身边，她把所有的思念都给了他。

　　那时候她是过十岁的生日，老师和母亲去了厨房准备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好吃的。年轻的大男孩将带过来的生日蛋糕放下后，蹲下身眼含笑意地问她：“小鹿儿，还认识我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是谁。
　　小时候他经常陪她一起玩，会和她一起捉迷藏，扮家家酒，带她去公园荡秋千；会帮她改画的不满意的画，检查家庭作业，带她逛书店买许多有趣的儿童绘本；还总爱讲一些她不喜欢听的睡前故事。虽然这两年很少见到他了，但是她不会忘记他的。
　　听母亲说他都快大学毕业了，在外科医院里实习。等拿到执业医师资格证再回国。

　　“那怎么不叫我啊？”
　　“哥哥。”
　　“我是哥哥呀？”他还记得小姑娘不想和他做朋友的事情。
　　“大哥哥。”小姑娘朝他身边靠了靠，仰着头看他：“哥哥长高了，是大哥哥。”

　　“大哥哥？”他皱了皱眉，似乎不满意这个称呼。沉思了片刻后像她介绍起自己，“小鹿儿，我是容与舅舅。”
　　嘟了嘟嘴，小姑娘反驳他：“我是小鹿儿，你不是舅舅。”
　　小鹿儿是他给她取的外号，他总说她的的眼睛和小鹿的眼睛很像。有时候老师和母亲也会这样喊她。可她记得小时候她都叫他哥哥的，不是容与舅舅。
　　“怎么不是？”他笑起来，“我是不是叫你母亲姐姐？”
　　顺手丢过来的反问难倒了十岁大的小姑娘，年轻男孩嘴角的两条笑纹深深浅浅。
　　“呃……”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纠结地在对着小手指，容与伸手将她抱起：“小鹿儿想不想吃非常好吃的生日蛋糕？”伸手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生日蛋糕，再指指自己：“叫一声容与舅舅。”
　　还是想逗逗她。

　　时到今日随安已经记不清楚到最后是不是真的为了能吃到生日蛋糕叫了容与一声舅舅。可是从那时候起，她就真的把他当成了亲人。
　　让她叫他舅舅的人是他，到现在忘记了她的人也是他。
　　根本就不是容先生说的坏……是过分透了。

　　从小到大他只陪她过了两个生日。第一次以舅舅的身份强行介入她的生命中，第二次他对她笑了笑便让她记了十年。
　　凭什么啊？
　　是啊，凭什么啊？
　　容与，你不要以为你生病了我就可以不记仇了。
　　等你好起来，我就……

　　“安安，安安……”忽然肩膀处被人拍了拍，“是不是刚刚伯父说的话让你想起你小时候了？”容先生看到随安湿湿的眼眶，有些心疼。
　　随安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对容先生说：“老师您早点休息。我想去看看容与舅舅，李主任说他这段时间可能会容易惊醒。”

　　上楼时，随安不禁苦笑了下。
　　她哪里是习惯了叫容与舅舅，只不过是他想听，她便叫了。
　　时间久了，就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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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PTSD这个病状，不知道会不会有bug
有点担心。
如果有错误，希望能够指出。
谢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