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梓木寒

9、part9

　　和顾熙哲的见面，虽然早有准备，但慕慕依旧手足无措。如若可以，她宁愿选择做一辈子的鸵鸟。慕慕握紧南方的手，手掌心温暖带着湿意，南方回应般反握住慕慕微凉的手，慕慕微微颤抖的指尖才脱离寒意，逐渐镇定。
　　顾熙哲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南方和自己不是很像，比较像他妈妈，仿佛是南方烟雨里着长衫而立的温柔缱绻男子，如墨如画。不若自己锋芒毕露，冷漠强硬。相比较而言，反而是女儿顾思沫继承了他的高傲冷漠。顾熙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许久没见这孩子，竟然会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竟不可思议得像前妻。又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苏州遇到前妻的那场江南烟雨中，也是这样一眼既定终生。即使分别，他一生也没有再娶。而如今，这个叫南方的孩子，但愿，他可以如愿与相爱之人携手到老。
　　顾熙哲注视着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缓缓开口：“你妈妈，还好吗？”神色不可谓不温柔。
　　“很好，妈妈也嘱咐我向您问好。”礼貌而生疏。南方对眼前的男子还是有怨恨的，无论是站在自己还是母亲亦或慕慕的立场来看，他都有足够的理由与自己的父亲生疏。而他现在牵着心爱的姑娘坐在顾熙哲面前，沉淀已久的怨恨却消失得干净，奇妙的血缘关系。
　　“嗯……”顾熙哲沉思良久，才开口以询问的语气对对面看上去局促不安的女孩，说：“慕慕？”
　　“您好。”乔慕慕对他早年是真心诚意地恨的，而如今看见他却觉得那样的恨意实在飘忽。眼前的男人，从容优雅，气度雍容，看见他的一瞬她几乎断定20年后的南方也是这样。慕慕很难把这样的人和自己怨恨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嗯。”同样的，顾熙哲对眼前的女孩也是欢喜的，当年的大院里，不喜欢乔家小女的人屈指可数，而他显然是属于大多数人的。虽然多年不见，但想起当年那个软软小小的孩子，脸色还是缓和不少，“当年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话题来的突然，两个孩子猝不及防。
　　顾熙哲看着还是孩子面容稚气不减的两人，微微笑开，“也是，你们知道的，不外乎外面的传言一般。”他眯起眼，似乎陷入回忆，良久，才带着苍凉的语气开口：“这么多年，我一直问自己是否后悔，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似乎又是一个冗长的故事，两个小孩做洗耳恭听状，扑闪着天真的大眼睛却只收到一个草草结尾，“这是一次意外，作为同伴的我只能顾得自己逃脱，慕慕，我的确是对不起你的……”而后顾熙哲笑得爽朗释然：“见也见过了，作为你父亲，我是很满意这个儿媳的。”
　　一句话把两孩子憋出一肚子气，又不敢发作，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似乎在他面前，自己不过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却难得地敞开心扉。这样亲和得气氛突然却不突兀，相谈叙旧直到顾熙哲和他们道别，独自走远。
　　看着应该被称作父亲的人在黄昏下踽踽独行，南方心里莫名觉得悲凉。他轻声问身边的女孩：“你相信他的故事吗？”
　　慕慕摇摇头：“南方，我相信的！”
　　南方忍不住敲她头，“你这摇头又说相信的？！骗谁呢？”
　　很多事情，已经知晓结局，何必拘泥过程，世事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是不能够有转圜的余地的？何况，是先人用生命呵护的秘密何必追根究底。她和南方的幸福来之不易，她应当好好珍惜，好好珍惜！
　　南有乔木，岂是不可思量？
　　南方迎着霞光，像是泼墨水彩上浓厚的色彩，梦幻如她此生的童话，惊艳了岁月，黯淡了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