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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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杰在昏暗的街头走着，街灯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从繁华的内城走到了沿海公路，从黑夜走到晨光微曦，从寂静走到车轰鸣声响起。
而当他回到工作室的时候，这个节目的工作人员已经整装待发了。
“梓杰，我们打了你整晚手机都不通，”助理拖着他往外跑，“他们已经在机场等我们了，我们节目昨晚敲定这次要到”明阳山”去，你赶紧吧，我的大爷。”
而当梓杰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坐在飞机的时候，而化妆人员正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明阳山……”梓杰呢喃着，低下刚毅的脸，明亮的眸子此刻黯淡下去，“耿白.......”
他当然知道明阳山，国家级5A景区，也是他逃避已久的地方，他的家乡。他十五岁深以为能逃脱的地方，他闭上眼，却做起了一个他深埋在心底，永远不愿意再回忆起的噩梦。
那年，山茶花开了，芬芳香气笼罩了这个深藏在大山的小乡村，看似陈旧的学校却放飞了一群群儿童少年的梦想。
—————————————年少记忆—————————————————————
耿白是他们村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耿白住的白色洋房子，是村里最漂亮的，耿白从小淡漠的气质，精致的外表，让其他孩子都不敢靠近，只有自己死皮赖脸，流着哈喇子缠着他几个月了，他才给自己一张纸巾，展露罕见的温柔。相比起其他村民。
“毕业了，梓杰你成绩这么好，一定能上我们省重点高中。”音色纯净，似玉落银盘，耿白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梓杰收拾书包的动作。
“你听好了，我们要一起上高中。”阳光洒在梓杰身上，这个穿着洗得发白衬衣的男孩，似暖冬骄阳，照进了耿白的心里。
而当真正拿到录取通知书，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天中午放学，梓杰和耿白跑到学校的后山，那个白色山茶花落满一地，树荫成森，夏天的风，吹走了盛夏的焦躁。
他们并排躺在草地上，只剩鸟鸣蝉叫和树叶摩挲的声音。
“你放心好了，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梓杰侧过头看着耿白。耿白皮肤白的透亮，面容俊秀，是他在这个村里见过最美的男生。
“你会忘了我的。”本来闭着眼的耿白睁开眼睛，翻身一转，在梓杰的左脸撑起手，和梓杰面对面，压在梓杰身上。梓杰似乎能看到他墨色眼睛里潋滟的水光。
正当梓杰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就看见耿白红似六月牡丹的唇逐渐放大，印下来了。
“你干什么。”梓杰一把推开耿白起身，擦了擦嘴。
只看见耿白在草地滚了几下，才稳住身体跌坐起来，可见手劲之大。耿白细碎柔软的黑发遮挡住他的表情，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耿白声音的压抑，令梓杰想到玉撞击石板，欲碎的哀鸣。
“你真的好恶心，我不喜欢男人，我们只能做朋友，”梓杰常年在阳光下晒的铜色此刻遮挡不住通脸的血红，他忍不住狂骂来抒发自己的慌乱。
耿白突然想起麦浪滚滚，残阳如血的傍晚。他起身和梓杰擦身而过，比梓杰还高半个头的身高差，俯视着梓杰，看见梓杰故意后退几步，他拉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淡淡说，“那就不要做朋友，你滚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宽大的衬衣遮挡不住他的瘦弱高挑，他却挺着背，像是要被风折断的杨柳。
正如耿白所言，梓杰再也没有特意去兜远路去耿白的家找他。
直到三个月半后，高一期中考后，他回家。半夜，他听见唢呐大吹，远远看见许多白幡随风飘动，有许多人跟随着，哭喊声里的哀痛特别渗人，令梓杰睡不着。
“妈的，怎么这么吵。”梓杰拿过枕头盖住脑袋大喊，“还让不让人睡。”
“你这小子还有没有良心，那是和你玩的最好的耿白的下葬仪式。”梓杰他妈冲过来踢了梓杰一把，“没得良心的小崽子喔。”
“什么？！”梓杰一把拉开被子，一脸震惊，“妈，你，你没开玩笑？”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本来你拿了通知书，耿白得了骨癌，遗传的，”梓杰妈妈的泪水停不了流下来,“他知道你讲义气，知道你会宁愿不上学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让妈保守秘密，原谅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可我实在忍不住再瞒着你。你要体谅，你也是我们家的希望啊。哎哎，你去哪儿，把衣服穿上。”
梓杰的心狂跳起来，他慌忙地跳下床，穿着一件单薄汗衫，不知道穿了是他自己还是他爸的拖鞋就冲出门了。
在初三毕业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推开自幼相识的伙伴，说下一句句残忍暴虐的话来刺痛耿白，甚至在最后一天也不愿意主动找他告别，明明自己以前才是低头的那个人。
漆黑的夜像是巨大厚重的幕布，紧紧包住这个乡村。梓杰随着音乐和方向，抄近路爬上山道去追送葬的队伍。
野生的植物的刺划破了他的脚，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直奔跑起来，像是一只垂死的鸟挣扎飞翔，风呼呼吹过他的汗衫，灌满了衣衫，他却似乎感觉不到这满山的寒气，发现宽大不合脚的拖鞋拖延了他的速度，他一把扔下鞋子，即使赤脚踩扎人的石头上，也似乎没有痛感快速前奔，跳过山坡崴了脚，也不停息。
他只是忍不住在心里不断追问：你是故意让我讨厌你绝交才亲我，还是真的喜欢我？耿白，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是傻子吗。
等到梓杰赶到队伍，却发现他们围成一个圈，喇嘛的诵经声音，回转的经筒，唢呐木鱼的撞击，随风飘动的白幡猎猎作响，巨大的火光烧红了天空，用木头堆成的高木架上在火光隐约映出一个人的脸。
“不要啊，不要啊。”梓杰想要冲上去，他还没有看见耿白的最后一面，他怎么能死。
“施主，莫要阻挡他转去来世。”一个僧人拉住了他，却看见梓杰刚毅的面容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很怕痛的，我掐他手一下就能红两天，”梓杰抓住僧人的衣袍无力跪下来，“你们怎么能用火烧他呢，快叫人来帮忙救火啊，快！”
“阿弥陀佛。”梓杰看着火光从底层快要蔓延到那个人身上，突然一咬牙，朝反方向一棵巨大的老树爬去，而僧人见他离开也回去诵转生经。
“耿白”爬上高处的梓杰终于能看见耿白。火光是黑夜的唯一灯源。耿白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双手合十在胸前，握住镶嵌血色宝石的念珠，火光映红了他失去血色的俊美的面容，平和安静，美似谪仙，却被火逐渐吞没，从脚开始，梓杰死死盯住全过程。
而此时，一头粗壮若手臂的眼镜蛇正在梓杰身后吐息，猩红的舌头忽闪忽闪，漂亮的花纹格外诡异。梓杰僵硬又害怕慢慢扭过头，对上了眼镜蛇巨大的头部的两颗阴森的绿眼珠。
“阿。”梓杰突然醒来，满头大汗。也正对着一双绿眼珠，一把将对方推开。
“梓杰你手劲真大阿，”梓杰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一个外国青年，他揉了揉肩膀，向梓杰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是你的新伙伴，汤基，你好，我看你好像发恶梦，想叫醒你。”
“呃，你好。”犹豫了一下，梓杰有点尴尬，随后也伸出手和对方相握，友好而恰当的手力，仔细端详，那双绿宝石的眼睛满满真诚和笑意，完全和眼镜蛇不一样。
而已经降落好的飞机舱门缓缓打开，梓杰转头看向那边，五味陈杂。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旧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