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拉城之女》小一歌

8、蓝瑶国主

　　温白如玉的台阶之上，伴着微黄的烛光倒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高高竖起的发丝随意地散落肩旁，宽松的千锦衣上绣着细小的鹰图腾花纹，肩上的披风如瀑布一般自上而下的倾泻到台阶之下，还不时的散发着雪霜般的冰冷之气。一只伸出去的手正专注的触摸着横在他面前的腾椅之上，那认真的模样就像在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宝贝一样。
　　他目光炯邃，眼神游离，仿佛数百年前的一幕又活生生的被拉开：
　　“父王，救我，求求你，救救孩儿，孩儿现在真的很难受。”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从男孩的脸颊上滚落，喉咙里一点点的浸出鲜红的血丝，身上的青筋若有若无，他呼吸急促，痛苦万分。
　　“落儿，落儿。”脸上已丝毫没有王者风范的蓝瑶国第三代君主站在门前呼喊，声音苍老，似有万般无奈。
　　“城主，且留步，少主的病是会传染的，任何接触他的人，全身都会腐烂，直至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城主紧紧的抓起侍卫的手质问道。
　　“少主中了一种奇毒，此毒攻人心智，耗人精气，如若没有解药的话，三日之内便会气断而死。”
　　“中毒，怎么会中毒，谁这么大胆，敢对本王的儿子下毒，如若让本王找到凶手，必将他碎尸万段。”声音冷漠而又绝情。
　　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慢慢的伸出手，希望能够触摸到门外那个慈爱的背影，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却什么也没有触碰到。渐渐的，渐渐的，视野变得模糊不堪。
　　回忆如一根沾着毒药的银针一样一点点的刺痛着男子的神经，明知往日的回忆痛苦不堪，可还是愿意将根银针慢慢的刺入自己伤口上，然后看着伤口渐渐的涌出黑红色的血渍，直至风干后形成再也无法剔除的伤疤，而这伤疤仿佛也在时刻的提醒着自己，这一生都应该疼痛。
　　纤长的手指慢慢的握成了拳，越来越紧，直至大殿之下站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若不是那男子先向他开了口，他并未觉察到。
　　“离落。”台阶下的男子总觉得此刻的烟离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烟离落默默的转过身来，望着大殿之下的男子愣了神。那宁静沉寂的脸庞不时传来一阵阵杀气。
　　突然那男子腾空而起，飞至烟离落的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烟离落的眼神受惊般的呆滞了片刻，瞳孔间的火苗渐渐的熄灭，而后恢复了平静，如一汪清澈的海水般湛蓝。
　　他这才发觉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浸出了点点汗珠。
　　“没事吧？”男子戏谑的语气映入耳中。
　　烟离落看了他半晌，又看了看自己，惊奇的摸了摸还有些肿痛的脸庞，他如果没有料错的话，刚刚是他打了他，顿时一丝怒意袭上眉梢。
　　“别动手，我只是在帮你疏通经脉而已。你知道么，你刚刚差点杀了我。”
　　烟离落欲言又止，冷静了片刻之后硬生生的制止了自己，伸出的食指又活生生的勾了回来，压制了心中的怒火，问道：“她，可还活着？”
　　“自然是活着，只是那青夫人已将她与魂兽关在了一起，只怕此刻已凶多吉少，不过如若你心疼那姑娘，我可以去救她。”
　　烟离落低眉沉吟了一番：“不必。当初我留青夫人一命，她便欠我一个恩情，如今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况且既然她已经答应不杀她了也就会信守承诺，将她与魂兽关在一起定有她的目的。如若我们再去插手此事反而会弄巧成拙。”
　　“也就是说那姑娘你不管了？”
　　“命都是自己的，生与死也只能是自己掌控，我助她与此，也算仁至义尽。”
　　“她究竟是谁，虽多年不见，但也不曾见你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
　　“一个故人。”他眉宇间若有若无的似乎隐藏着一点点的挣扎。
　　“故人，我也是你的故人，怎不见你对我如此上心？”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青夫人。”烟离落将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身上。
　　眼前的男子走进一步，试探的问道：“那如若今日是我落入到青夫人的手中，你会怎么做？”
　　烟离落好奇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怒意，只是未加理睬的坐到了腾椅之上，低头只顾挽了挽自己的袖角。
　　“我只想知道当年是谁下的毒。”烟离落疑问的语气已然明显，目光凝重，心思重重，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只是将目光落到眼前的男子身上，可是过了好久，也不见他答话。
　　“我在问你话。”烟离落莫名的怒火已然燃烧。
　　而那男子并未有丝毫恐惧，只是固执的反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烟离落似乎想不起来刚刚他问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如若今日是我落入到青夫人的手中，你会怎么做？”男子又重复了一遍。
　　居然是这个问题。
　　烟离落看了他半晌，眼眉差点挑到了头顶，最后赐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声音低沉的回答道：“我会让她杀了你。”
　　男子听了他的话后，并未失落，只是迅速的转过身去欲飞身离开。
　　“你要去哪？”烟离落站起身来。
　　“我先去把那青夫人杀了，免得日后落入她的手中，你再让她杀了我。”
　　烟离落顿时语塞，他刚刚明明是开了一个玩笑。
　　哈哈哈！
　　眼前的男子突然破声而笑，转过身来看到烟离落一脸无奈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在和你开个玩笑，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
　　可是半天也不见烟离落有任何笑容，于是也只能无趣的耸了耸肩，乖乖的站在那里。半咳嗽了几声似乎想缓解眼前的尴尬，而后回答道：“当年你中的毒是九叶花毒。”
　　“九叶花？”
　　“没错，所谓的九叶花是由九种灵草和一株灵花制成的毒药，这九种灵草在寻常之地是无法寻到的，这次寻访灵珠青洞却有发现，那里遍布奇珍异草，而其中的九种便是从那里寻来。”
　　“灵珠青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里面易生奇草，它既有这天下间知名的灵草仙药，也有世人从未见过的不知名仙草灵药，可是，再怎么说，灵珠青洞这个地方，作为蓝瑶国一代国君的父王不会不知道，可父王为何会寻不来解药？”
　　“没错，这些草药虽奇特，但是既生长在蓝瑶国内也是有可解之法的，只是下毒之人奇就奇在加了一株灵花，此花，盛开时红艳似火，如若注入日光还可以脱离枝叶在空中起舞直至化为红色轻羽消失无踪。”
　　“最奇特的还不在此，这花还能听得懂人语，并且会还原当时发生在它周围的影像。如若你碰到此花，想必你的吃喝拉撒都会被这花窥探了去。”
　　“说重点。”烟离落瞥了一眼还在夸夸其谈的男子，心中些许不耐烦。
　　男子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此花要想盛开还必须是在开心的时刻，如若是不开心一定会紧紧的裹住花蕊，任谁也无法将其打开，哪怕被焚烧殆尽。”
　　烟离落的表情有些许凝重。
　　“别着急，就要到了你想要知道的内容，此花伤感的时候会流泪，但流出的并非是我们看到的花瓣上的露珠，而是它体内会分泌出一种液体，这种红色的液体如若是有人将其采下饮用可有美颜的功效，不过很少有人能碰上此花流泪，能得到这种液体也是实属不易的。重点还不在这，如若有人就将这种泪液与九种草混合在一起，便制成了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九叶花毒。”
　　“究竟是何花？。”
　　“此花喜暖，非至阴之地不生，名曰，荫生仙子——薇奇容。”
　　“薇奇容花。”烟离落喃喃自语，这个名字竟然如此陌生。“能否寻来一株？”
　　“想要寻它是不可能的了，传说几千年来，此花只在暮拉城出现过，但是很可惜暮拉城已在几日前化为灰烬，那薇奇容花也便不知踪影。”
　　“暮拉城？”烟离落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对，仅仅一夜之间便化为灰烬。据说前些时日，瑶叔替你迎娶了暮拉城圣女做了你的第八任妻子，而且听说救你出禁地的也是她。只是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昔人已逝，想翻回当年的真相恐怕只能是难上加难。”那男子有意无意观察着游离在烟离落眉宇间的不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暮拉城圣女那时并未出世，就算是她还活着，而且灵花已毁，所以这对能否查出当年真相无半点帮助”
　　“灵花虽毁，但是能够采集到此花的泪液而且又可利用灵花投毒必定是精通灵花炼制成药之人，深知灵花习性，当然也非我了解的这般粗浅，那么除了暮拉城人，旁人怎会有此本事，尽管那时暮拉城圣女还未出世，但是作为暮拉城未来的继承人，关于暮拉城的过往又岂会不知，”男子细细分析，“但是现在只能白费唇舌，暮拉城已无人生还。”
　　烟离落的心突然就悬了起来，如此说来，那女子是非救出来不可了，望着即将离开的男子，终于他缓缓开口：“那就将她带出来吧。”
　　男子挑了一下眼皮，饶有兴趣的微笑道：“带谁？”
　　“你要是再废话，信不信我将你的舌头割下来。”烟离落一脸坦然的坏笑，他是清楚的，以眼前的男子的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出那个灵珠青洞的女子便是暮拉城圣女，况且他在禁洞里面见过此女子，还差点杀了她。
　　那男子故作惊吓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再言语，只是转身向台阶下走去，不过他还真是怕烟离落割了他的舌头。
　　“乌图，”他似有犹豫，那日禁地里的诅咒还犹然在耳，“一旦，她从禁洞走出来，结果会如何？”
　　这个叫乌图的男子终于不再玩笑似的打趣了，而是久久的站在原地，表情严肃，似有挣扎，最后认真而又淡定的吐出几个字：“要么生，要么死。”
　　烟离落认真的揣度着他话中的含义，望着他的背影，似怒非怒，只是好长时间才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
　　这个字说得比乌图还认真。
　　烟离落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生与死，还会有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回答，还有一种结果！”乌图手托下巴，故作沉思状。
　　烟离落似有深意的看着他。
　　乌图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黑色的眸子闪动着银色的光，低头间说出了四个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烟离落似乎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