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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话 ...

  •   内训课程定在下午三点,安奕然抱着午睡枕头趴在流理台上,四周都是奶油跟浆果的甜香,温度暖在骨头里,温温的泛着懒。

      叶文瀚并不具体操作,只是负责甜品的质量把关跟新款研究,大把的时间留在观察跟思考上,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总监大人精力过剩,倚在制作间的门口,叼着烟卷朝里看。

      安奕然睡到最后就觉得不踏实,眯着眼睛喊:“大人你这是FBI探员呐还是克格勃的间谍,这都盯了我半个钟了。”

      叶文瀚恬不知耻的回:“我在寻找灵感,我看到那玩意儿窜进你衣服里头了,要不你替我找找?”

      安奕然翻个白眼,擦了嘴巴往外走。

      叶文瀚悠哉悠哉的跟在后头,吊儿郎当的问:“怎么着,你这拒不合作的态度跟谁学的,演的还挺像。”

      安奕然缩进电梯角落里,铁了心思不说话,指着表盘敲的噼噼啪啪。

      叶文瀚眼看同事们三三两两朝里头挤,顺势就给站在安奕然前头,给他护了个严严实实,手指还不老实,有意无意的蹭在安奕然大腿上,打着擦边球,吃着小豆腐。

      安奕然表面上敷衍着笑,心里却再也演不下去,打定主意今天就要做个了断,明明白白说清楚,玩我可以,但是不能这么着,说清楚了我就能心甘情愿,临了分了也不会痛苦,可是这样信誓旦旦的一本正经叫人怎么办,最后扒皮动骨的是我自己,你们这样的星辰,早就习惯离开。

      叶文瀚毫不知情,仍旧肆无忌惮的讨好,太阳从不吝啬自己的光,谁又会询问野草究竟需不需要。

      会议厅布置成了环型的讨论组,一圈圈的椅子聚在一起,中间留着小片的空地,冷硬的灯光打在绒地毯上,声音被吞吃干净。

      安奕然找到座位,探着脑袋左右打量,自个儿所处的讨论组正好位于会议厅中央,脑袋上的光束像是手术刀,站进去就被剖的里里外外,毫无遁形,心里忽然就有点儿慌。

      叶文瀚分在旁边,好在椅子就在身后,两人背对背,安奕然不动声色的往后挪,靠近一分就觉得踏实一分。

      叶文瀚看出点儿门道,也不戳穿,只是乐呵呵的仰着脖子问:“再近点儿就要挨我身上了,小猫。”

      安奕然脸上一阵潮热,心虚的往回撤,嘀嘀咕咕的喊了声小气,却被叶文瀚一把拉住困在原地,全程没有言语交流,手上的热度像是稀释剂,无畏的词句全部打散,只留下心照不宣的默契。

      安奕然一把掐在大腿上,不敢再动。

      偌大的会议厅里很快就是人头攒动,声音嘈杂,两点五十,大门再度打开,逆光的身影站在门口,像是甬道尽头的天使,宋晚眠穿着纯白的亚麻居士服,一步两步走的神采飞扬,到底是文学出身,气质摆在那儿,定力差点儿的直接就挪不开眼,天生的磁力气场。

      安奕然心底没来由的犯怵,缩成一团藏在椅子里头。

      培训还是围绕布莱德的集团文化,三句话不离爱与分享,宋晚眠带着国学的底子,又有西方留学的经历,煽情的时候毫不做作,讲道理的时候又发人深省,PPT平平淡淡,嘴里的话儿倒跟开花一样,俘获了一大批的信徒。

      最后的环节是家庭生活分享,小组成员讨论,最后还有代表发言,宋晚眠来回走动,一两句话说的是画龙点睛,人气节节攀升。

      安奕然组里的都是后厨的小帮工,文化水平不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胡说八道,把家里的糗事全都抖落出来,效果反倒出奇的好,一圈子笑的前仰后合,成了全场的焦点。

      毫无悬念,安奕然这组被选为典型,需要上台发言。

      宋晚眠并不喜欢大刀阔斧的整人,多没意思,小铁片儿一点点的剐才好玩,眼光转到安奕然那儿,脸上就挂上了笑:“安奕然,对,安奕然,之前没能送到礼物给你,我很抱歉,不如今天这个上台分享的机会就留给你,算是个补偿!”话间开始鼓掌,一脸的温柔,一脸的期待。

      小帮工们觉得殊荣落在自己这一组,格外使劲儿的拍巴掌,旁边儿的人肩膀一撞,安奕然就跟个小弹球似的蹭到台上,握着个话筒讪讪的笑。

      宋晚眠早就看过资料,知道安奕然家里那点儿事情,这会儿专挑伤疤下手,明面上像是鼓励引导,实际上一点酒精全都泼在嫩肉上:“安安,我叫你安安可以么?能跟我们说说你的父母么?”

      安奕然笑的勉勉强强,咂着嘴巴问:“宋小哥,我们,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么,我喜欢做义工,孤儿院那种,我可以说这个么?”

      宋晚眠惊讶的点头,望着台下道:“都说做义工的人性子温和,多半跟家庭教育有关,爱的环境才能结出爱的果实,我想安安的父母一定花了大力气在培养他的心性。”

      底下的员工颇以为然,鼓励似的拍着手,话题就僵在父母家庭身上。

      安奕然打小被踩踏惯了,随便什么人,只要不踩到自个儿尾巴,那都好说,笑脸其实是最廉价的调和剂,不管多少恶意,笑多了总能混过去,但是家庭跟父母从来都是安奕然心里最黑暗的部分,一旦被人叩开,魔鬼就会蜂拥而至。

      安奕然努力维持表情,眼睛眨的飞快,像是掩饰又像忍耐。

      宋晚眠一点儿空隙都不给,连珠炮一样的问:“安安的爸爸是怎么样的呢?一定非常温柔还会照顾人,让我们想想,会不会在周末带着安安去游乐园,去水族馆,去极地世界?”

      安奕然咽着口水,喘着气回:“不记得。”

      同事们见惯了安奕然插科打诨的样子,看他现在这样拘谨不合作反倒有点不适应,都当他怯场,一时之间掌声如雷,跟潮水一样把人逼到断崖的边上。

      宋晚眠示意大家安静,快活的接话:“安安的母亲一定也是和蔼善良,有没有拿手的家常菜让安安念念不忘,又或者特殊的整理方法,让家里井井有条?或者会不会在安安睡觉的时候唱一首摇篮曲?”

      安奕然笑不出来了,咬着嘴唇道:“我真的不记得。”

      宋晚眠心里涌起快意,脸上倒是满眼的为难,像是遇上死活不肯合作的学员,只好绞尽了脑汁迎合刺儿头:“那,那童年的趣事呢,可以挑一两个特别有意思的跟大家分享。”

      叶文瀚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要坏事,刚要出声就见安奕然深深鞠了个躬,话筒都没放下就要往台下走,仰着脑袋深呼吸,眼里的一点光就要滴下来。

      宋晚眠像是个受害者,尴尬的拉住安奕然,为难的喊:“要不然换个话题,就说说孤儿院义工的事儿吧。”

      “放手。”

      安奕然梗着脑袋不回头,执拗的重复着两个字:“放手。”

      “真的不能跟大家分享么,安安还在为玻璃瓶的事情生气么,准备不周到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这个课程毕竟是面向全公司的,安安好歹说上一两句。”

      叶文瀚一个箭步跨到台上,还没出手就看安奕然猛然转身,麦克风砸在宋晚眠脚底下,龇牙咧嘴的吼:“我爸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想不想说是我自个儿自由,你在这儿瞎咧咧啥,再问信不信我打烂你的脸!”

      会议厅里跟寒流过境似的,冰碴子冻住了所有的声音。

      宋晚眠僵在台上,一脸挫败,几秒种后就试图解围:“啊,看来我们安安家里确实非常幸福,非常甜蜜,谁都想捏着糖果藏在手心里,不给别人看到,可是想一想,跟别人一起分享,快乐是不是会成倍的增长呢?”

      安奕然已经走到台阶边缘,听到这话儿立马爆炸,回头就给扑了上去,一点骨肉原本弱不禁风,现在倒跟发狠的小狮子一样,一拳拳的揍在宋晚眠脸上,嘴里神经质的大喊大叫:“对,跟你分享,甜么,我手里握着的就是这样的糖果,我心里藏着的都是这样的快乐,甜么,成倍的增长么!”

      宋晚眠并不还手,一嘴的唾沫混着血丝,护着脸劝:“别激动!别激动!”

      老道长一看自个儿看上的新秀被人糟蹋,对方还是个没文化的小帮工,心里立马不痛快,丹田真气一沉,扬手就把安奕然推一边儿去,脑门磕在幕布把手上,寸长的一道口子,呼呼的往外飙血。

      叶文瀚跟着爆了脾气,一巴掌捏住老道长的脸,跟着就往墙上撞,闷响就一声,跟着骂:“反了你了老骨头,真当自个儿纯阳子再世呢!”转头就把安奕然捞怀里,下了狠劲圈住,低着声音安抚:“乖,冷静!”

      甜点制作部跟内训部的头儿来了这么一出,眼里呼哧带火,手底下的人各自护主,两拨人马站的虎视眈眈,气氛僵的化不开。

      安奕然脸上血红一片,跟个小夜叉一样,张牙舞爪的往上扑,嘴里一迭声的骂,闹到最后衣服扯了一地,眼里全是狠。

      叶文瀚不说话,只是制着小野猫,心里又是怒又是疼,安奕然家里那点儿事,人事档案上写的清清楚楚,两岁父母离异,好不容易长到十来岁,爸爸又成了个偏瘫,一点儿苦全都藏在心里,不跟人说。

      今天就给宋晚眠全都揭开来放在人跟前,像个廉价的笑料。

      宋晚眠手上肿了一片儿,一脸息事宁人的样子冲人笑,教科书级别的无辜表情,多少围观的同事风向一转,就跟着同情起宋晚眠来,安奕然这小子到底没读过几年书,撒起泼来一点儿不看场合,没素质的很。

      叶文瀚听着闲言碎语心里越发的火,脱了皮衣就给砸在人群里头,暴龙一样的亮嗓子:“全都给老子滚回自个儿位子上去,再吵直接照脸踹!”眼看周围静下去,这才拉来个椅子坐在宋晚眠跟前,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儿。

      宋晚眠红脸唱到底,对着周围的人轻声道:“散了吧,都散了吧。”

      叶文瀚听见后头大门开了又关,一点儿热乎气全都散尽了,随手点起烟来问:“我说宋公子,你这软刀子割人肉的本事跟谁学的?”

      宋晚眠不咸不淡的回:“我这儿莫名其妙的挨顿打,你说我拿软刀子?”

      叶文瀚肌肉瞬间绷紧,雷霆一样掐住宋晚眠的脖子,捻了烟头凑到他眼皮子上,笑着问:“你一个做内训的,没看过人事资料?不知道安安家里的情况,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行啊!”

      宋晚眠脸色煞白,眼窝里一点儿水光抖的厉害,仍旧强撑着回:“我疏忽了不行么!”

      叶文瀚手上又使一点儿劲,咬着牙喊:“我告诉你什么叫疏忽!”眼看宋晚眠面色发紫,又道:“你跟柏其睿那点儿事,爱怎么闹怎么闹,你当有人稀的管么,可你这迁怒的性子烧到安安身上,你他妈不知道我叶文瀚是谁?”

      宋晚眠心里也窜起火来,梗着脖子不吭声,一脸的倔。

      身后忽然起了一声暴喝,继而有人伸手过来,一把卸了宋晚眠脖子上的力气,叶文瀚被人捏住手腕,也不恼,反倒老神在在的吐口唾沫:“你干嘛?”

      柏其睿一手的青筋,阴着脸反问:“你干嘛?”

      叶文瀚瞄一眼宋晚眠,理所应当的回:“教宋公子为人处世,柏总宠坏的,我给收拾。”

      安奕然还被叶文瀚制在身后,一脸的血看不出半分的软弱,所有温柔隐忍的面具全部撕掉,剩下的就是黑暗惨烈的过往,恨不能拆了宋晚眠的骨架子嚼出个子丑寅卯来。

      叶文瀚满脸的不屑,抖了手就把安奕然护在一边,脑袋贴在自个儿胸前慢慢的劝:“成了成了,别吵吵,这不嚷着要当仙女棒么,怎么又成小炮仗了?”

      柏其睿心里有数,眼看宋晚眠也挂了彩,随手掏了手帕递过去,蹲下身来问:“晚眠,怎么回事?”

      宋晚眠低着头问:“我说了你信么?”

      柏其睿火气压在声音里,冷着脸回:“看你怎么说。”

      宋晚眠从小就有种本事,原本一清二楚的事情,非得搞成弯弯绕,眼下拎不清状况,又开始犯毛病:“你心里早就有谱儿,还跟我这儿耗着做什么?不是说戒不了烟么,我说什么你当耳旁风就是。”

      安奕然听了这话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硬是挣了出来,一句粗口骂的惊天动地,随手脱了衣服扔地下,捡了话筒向下鞠躬。

      柏其睿跟叶文瀚全都愣住,不知所措的对望一眼。

      安奕然擦着血朝宋晚眠笑:“宋公子,你不就图个痛快么,早说,我给你个加大份儿的。”旋即自虐似的开始细细的说:“我爸,我爸就是个流氓,从来游手好闲没正经,爱喝酒还喜欢撒酒疯,现在偏瘫躺医院里头,屎尿都要人接。”

      叶文瀚喉头发紧,喃喃的喊:“安安。”

      安奕然说的痛快,指着身上深色的疤,一点点的往外倒,带着匪夷所思的笑:“这儿,八岁那年喝多了,脖子粗的酒罐子砸的,老赵赶巧遇上,不然这会儿也就跟如来佛前头扫地点灯了。”

      “这儿,火钳烫的,火钳知道么宋公子,就是搁灶膛里拾柴火的,一戳一个疤,比你的嘴还厉害,快活么,别急,底下还有。”

      安奕然眼里雾蒙蒙的,边说边朝眼角擦,最后指着自个儿脑门喊:“这儿,被老头子拿门夹,防盗门碰头,骨肉硬还是钢铁硬,谁知道啊,撞懵了,跪地上讨饶,我就饿了翻个垃圾桶啊,狗饿了还知道找食,我饿了就是一顿打啊!”话没到了就蹲地上哭的抽抽噎噎,还不让人碰。

      宋晚眠咬着牙死不松口,一脸的无动于衷。

      叶文瀚心里跟刀割一样,又不敢随便儿劝,安奕然这会儿就跟个炸毛的狮子一样,一个劲儿的舔伤口,只好跟旁边蹲着,一点点的拍着肩膀。

      安奕然声音哑了,就着袖子胡乱抹脸,忽然又笑出来:“我跟你说,我妈更绝你知道么,我妈是什么你知道么?”

      柏其睿拳头已经攥紧,忍着喊:“够了,别说了!”

      安奕然不管不顾,冲到柏其睿跟前仰着脑袋发狠:“谁够了?你够了?你够了关我屁事!老子还差得远!”话间扑到宋晚眠跟前,鼻尖对鼻尖的喊:“我爸说她是个婊子,婊子你知道么?”

      “婊子就是谁都能睡的!烂客车,便宜货!”

      “人尽可夫!”

      “不守妇道!”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决了堤的往外淌,安奕然跟个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死命的捶着脑袋,摇着头喊:“宋公子你骗人啊,跟你们分享了啊,为什么还这么疼啊,不是说甜丝丝的么,不是会成倍的放大么!”

      柏其睿胸口跟堵着块海绵一样,里头全是辣椒陈醋,一阵酸一阵疼,眼看安奕然全然陷入疯狂,跪在地上拿脑袋猛撞,知道这得下猛药,一把钳住安奕然用力的往眼睛里看:“醒醒!安安你醒醒!看着我!”

      安奕然眼珠乱转,神经质的自问自答:“为什么还是疼,对,没有说谢谢,分享完了要说谢谢,安奕然你怎么不说谢谢。”话间挣脱了柏其睿,跌跌撞撞的往外冲,一路弯腰鞠躬,嘴里全是颠三倒四的感谢。

      叶文瀚烦躁的抓着头发,一把拆了椅子,骂了声操就往外追,没走两步又听后头出声,火气立马窜上天去。

      柏其睿冷着声音喊:“我也去!”话没说完就看叶文瀚猛然转身,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指节捏的嘎巴作响,恶声道:“护着那白莲花还有脸说你也去!”

      柏其睿僵在原地不动弹,半晌才摸出根烟点上:“好歹认识十年,别这么损。”

      叶文瀚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望着天花板都快气背过去,半晌才缓过来,脸色变的云淡风轻:“别跟过来。”旋即掉头就走,听到后头还是不老实,立马掏了瑞士军刀一把扎在柏其睿鞋边上。

      利刃泛着冷冷的光。

      柏其睿眼睛都快瞪出火来,难以置信的回:“你他妈来真的?”

      叶文瀚一抖皮衣,就一句话:“安安要是出事,姓宋的你自个儿卸了胳膊腿儿来见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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