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夏之贞》此念非念

14、雨夏（14）

　　午后的阳光垂直掉落一般穿过了立于公园内凉亭周围的枫香树，鸭掌型的叶子呈现着发光的绿色，灰蓝色的地砖上面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光斑。
　　夏天还未真正离去，藏匿在树干上的知了便是证据，低沉而又慵懒的歌调，连绵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
　　她跟罗钰在某一家经常去的小饭店里吃完午饭后，便步行来到了位于星兰路的一座小公园，星兰路的一百三十四号是一栋独立的西式楼房，离小公园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那栋华丽的房子便是罗钰现在居住的地方。陈凤贞曾经听他说过，那栋三层楼的洋房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也是他父亲唯一送给他的礼物，他从五岁那年就跟着他的叔父搬来这里生活。
　　“这么说，我们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罗钰打破了沉寂，他随着陈凤贞的目光像远处的天空望去。
　　“嗯，这次认真考虑过很久的。”她往身后靠了靠，后背低到了凉亭的柱子上，“毕竟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去接受你的救济吧。”
　　罗钰摇了摇头，白皙的皮肤没有因为身处在阳光无法触及的地方而变得黯淡无光，他觉得这不过是她拒绝的一个借口罢了，“我也不缺这份钱，而且也不会在乎，我只在乎你还能不能跟我交往而已。”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问着。
　　罗钰的这句话让陈凤贞顿时没有了想要一直欣赏着远处蔚蓝天空的兴致，她转过身来正对着罗钰，“真的很对不起，我想在这世界上除了我妈外，最能让我感到愧疚的人估计也只能是你了。”
　　“怎么会这样。”罗钰捂着头，表情似乎很是痛苦，“我之前还在琢磨着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看来，是存在着别的问题！”
　　“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因此我也试着去用心跟你交往，但最后我才清楚地知道，我真的没办法做到真心的喜欢上你，我也不想去骗你。”
　　估计她在一开始决定接受罗钰的时候，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最后说出来的这种话也是能够在她自己的心上划上一道伤痕。无奈她真的做不到能够给予罗钰所想要的爱，即便乐姐说过她的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不成熟，等到以后她会多么的后悔她现在拥有的这种想法。
　　过往她与罗钰相处的场景极不听话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罗钰对待她的所有的好，它们在嘲笑着，谩骂着，数落着这个不知感恩戴德的人。
　　无论是物质上的帮助，亦或是精神上的安慰，他都做得很好很好了。
　　但这颗不死的心也让她深感到万般无奈着。
　　在回去学校的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除了耀眼而又灼热的阳光外，还有沉默伴着相随。
　　下午的考试从两点十分一直进行到四点，监考老师依旧由年轻的数学老师担任，毕竟这里现在才是他的主战场。
　　接连上了两节的英语课，坐在身前的人依旧对她沉默着，没有来询问过她任何事，也没有跟她解释着什么，一切就跟没发生一样。陈凤贞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因为英语老师是个和蔼可亲的角色，所以她并不用去担心自己睡到一半会被人强行叫醒。
　　但她还是被人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她费力地站了起来，刚想拿起桌上的书砸人，在看清周遭的一切之后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外面的天空已经接近夜色，西方的晚霞在展示出最后一抹艳红之后也准备收场了，晚风从走廊的窗户吹来，不经意的一丝冰凉，倒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了他跟自己，估计连别的班级的人也已经走光了吧。
　　“先别急着收东西嘛。”审仙恩将手压在刚刚差点砸过来的那本书上，“有些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陈凤贞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将被压着的书抽了出来，随后被随意地扔进抽屉里，“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好说的事情。”
　　“首先要说的，可能是一句对不起。”审仙恩低着个头，估计连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关于上次拿作业去你家的事情，我一直是以为去世的是你的奶奶，后来再问过黄小奎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
　　“死去的人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也没什么好抱歉的。”她说完话后，拉上了书包的拉链。
　　审仙恩见她要准备走了，立马走到她跟前，拦着她，“还有事情要说，那天之所以打电话给你，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打的。”
　　“所以你才接连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来的是吧，不过星期四的那天晚上还真是不幸啊。”她将手中的书包放在了桌子上，“因为正好有另外一个人要找我，也同样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但我没办法去接，所以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旁了。”
　　“那个人是罗钰吗？”
　　“我想我没必要告诉你吧，还有，那张纸条是不是也是你偷偷塞在我的书包里的？”陈凤贞盯着他的眼睛看，装作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心里却在试图从对方眼睛里头寻找出他内心最为深处的想法。
　　他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揭发之后的羞愧感。
　　“你那突如其来的告白还真叫人难以接受啊。”她带着些许嘲弄的韵味说着。
　　这句话也让审仙恩心底里更加的没底了，他自认为起码自己不会因为身高长相而被对方立马否定，虽说要让对方一下子就接受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但起码还有迂回的余地存在的。
　　“我是认真的，这我认得清，而且我也不在乎你跟谁睡过，你的第一次给你了谁，那天之所以没有回答就挂掉了电话，是我的不是，我既然已经鼓起了勇气选择要跟你表白，就不该有多余的想法去追究你的过去。”他一下子就说将一直憋屈在心里的话说完了，一字不差地说完了，就连这无比坚定的语气都完美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凤贞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半张开着的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她实在想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奇怪的话，这不像是她眼中所看到的审仙恩。她认为他是不会用正眼去看那些不爱学习的人，因为他是个好学生，教师办公室里的人所认同的好学生，早恋这件既美好又带着罪孽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而且他还选择了将如此不堪的自己作为交往的对象。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那你又是喜欢我什么呢，我在学校的名声你一定比我还要清楚吧。”
　　“长得……好看啊，而且脾气有点不好。”审仙恩极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喜欢她的原因，但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这些奇怪的字眼，以及没有相处过多久的画面，“还不爱学习，又孤傲，还有点无礼，甚至很反感别人的关心。”
　　“什么？”她有点不明白对方说的话。
　　“但是……你也并非一无是处的人，就算……你有这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你愿意去改的话，你肯定会很招人喜爱的。”审仙恩的脸颊有些泛红，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他接着说，“毕竟……谁叫你长得那么的好看。”
　　时间的指针没走过一秒挂在墙上的时钟便会发出一声‘哒’的声响，双方的对话已经陷入了脸红的尴尬，陈凤贞没想到审仙恩会这么地夸奖她的容貌，难怪乐姐总是说男人是看脸的生物，可她却并不觉得眼前的人说出这番话会令她觉得讨厌。
　　“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她轻声地问着，视线始终不敢与对方交接。
　　“当然不是了，毕竟你能一个人的生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虽说班上的人都很怕你，但你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且再加上，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嘛，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接受大家的心意，就算有些人爱在背地里说些什么，可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她听后，没有急着答应，也没有急着拒绝，只是低着头说了句会考虑一下的。
　　随后，两人在确认了教室的门窗都关好之后，一同离开了学校。
　　华灯初上，夜色与繁闹的灯火纠缠着，不冷不热的晚风像极了一位旁观者，伴路随行着。
　　由于两人回家要走的路是同一条，所以审仙恩在提出了要送她回家的请求。
　　“反正同路，不过到牌坊那里就可以了。”她回答说。
　　“送到牌坊内不行吗？”
　　她摇了摇头，仙恩只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