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遥雪色》画盈

6、第 五 章 凉亭盼雪

　　为了处理连日加送来的朝中急件和光悦客栈一事，段瑞凌和锦安一连忙了好几天。但虽然忙，但还是时不时的差人询问了遥雪的情况。
　　这一日，听完了小侍百福的汇报后，段瑞凌和锦安都是一脸的诧异。
　　段瑞凌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问道："你说，小姐她已经把书房里的书阅了大半？"这怎么可能？况且这才几天而已，虽然是别馆的书房，藏书并不是特别的丰富，但是至少也有上千册，这么多的书，又怎么能过了几日就阅去大半之说？除非是只看了个大概。但如果只看了大概，这看书和翻书的速度也是十分惊人的。
　　半跪在地上的百福低着头，恭敬的回答："回主上，是的，自从小姐取了书房的书之后，便一直都未出过房门，听兰心说，小姐时常阅书到半夜，次日又起的大早来看书。这几日，天天如此。"
　　段瑞凌一笑，"这么拼命做甚？难道她还想考状元不成？"
　　锦安也皱着眉，上次见她，还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贪玩图新鲜的小丫头："都看了些什么书？"
　　"回将军。小姐看的有古文札记、诗词歌赋、药理常识、人文风情还有一些军事基理。"
　　段瑞凌轻笑："看这么多，她记得住吗？那《四书》，《夫纲》，《国策》是否有看？"
　　"回主上，这些都有拿给小姐看过。但是次日便全部都拿了回来。小姐她还说……"半跪在地上的百福，不安的挪了挪地方，悄悄的抬头打量了一个两位主子的神色。
　　"说了什么？"段瑞凌一脸浓浓的笑意。
　　百福仔细的观察了两位主子的神色，确定了并不会因为自己说了这些话会有任何的罪过之后，才缓缓的开了口："小姐说，谁写了这些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可看之处？下次不要再拿这些东西来给我，免得耽误时间。"
　　段瑞凌放下手中的毛笔，"即习了字，谁不是看了这些书过来的？"转过头对一旁的锦安说："手头这些事都告一段落了。若有要紧的事你再来汇报于我。我去看看。"
　　本来也是满腹好奇的锦安，听到了这样的吩咐，也只能悻然的遵了命。

　　绕过了几个回廊。本是直奔着遥雪居住的舒湘舍。
　　但赶来迎接的下人说，小姐在碧澜湖畔看书。所以段瑞凌又立刻掉了头前往别馆中的小湖畔。这看书还真是会拣好地方。不过要是过两三个月可能会更好一些吧，这寒冬腊月的，虽然比不上北方的寒冷，但是今年的冬天却又不比往年。
　　碧澜湖边上有一个可供休憩的八柱亭，名为四季，意为在此亭当中一年四季都可以欣赏到园中最美的景致，故得此名。但也只是八柱一顶的亭子，寒风还是一样穿堂而过。
　　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穿着鹅黄小袄的人儿斜躺在软榻上，长长的头发，只用碧玉簪子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剩下的发丝随意的打散在织锦的软榻上。
　　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几盘小点心。另一边放着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正咕咕的滚着热火。
　　而亭内只有遥雪一个人。
　　这让段瑞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毛，什么时候这些奴才们都这么大的胆子了，放着主子一人在外面吹风，全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烤火了。
　　百福看到自家主上的眉头紧锁，直为这些不利的下人捏了一大把的冷汗。

　　专心看书的人儿不觉其他的，姿态优美的斜靠在锦绣的软枕上看书。
　　跟着段瑞凌一起前来的百福见状，急欲上前通告。却立刻被段瑞凌一手拉住，做了一个噤音的手势。
　　百福立刻会意的退了开去。
　　走到近处，才听到她正在轻声的吟着一首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那只是一声轻叹，但却夹带着淡淡的愁绪，让听着的人不自觉的揪起了心。只觉得如果要是让这样的人儿伤了心的人，真应该拉出去打上几十个大板子。
　　"怎么了？是感叹这诗太过伤感了？"段瑞凌不禁放轻了说话的声音。深怕惊吓到了斜躺在软榻上的人。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躺在软榻上的人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仿佛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似的。
　　遥雪摇摇头，没有转身，她缓缓的抬眼看了一眼亭外阴沉的天空。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看这天气，今晚应该是没有月亮吧。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这'月上柳梢头'和'花市灯如昼'的美景。"
　　百福不自觉的伸手抺了下额头。这个半路上出现的女子，虽然有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相貌，可是这礼数……虽然府里上下都把她当成半个主子。可是这是见了大理国的当朝天子啊，居然连礼都不行，真是怎么也说不过去。
　　连自家王妃见了主上都要行屈膝礼的。可是却从未见她行过半个礼。
　　而更奇怪的是，自家主上是从来都没在意过。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段瑞凌一笑。原来她伤感的并不是这诗中女子失意的爱情，而是感叹自己没有见过这元宵夜的美景。
　　"这个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想看，过二天府里摆上灯宴就可以了。"
　　遥雪这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坐直了身子，露出了笑容，拍了拍身边的软榻。"原来是凌！你怎么得空过来看我了？快过来坐吧。"
　　"怎么现在才知道是我来了？"段瑞凌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到遥雪一副坦然的神情。还是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是知道有人来了。可是不知道是你。"遥雪笑笑，从炉上端了水壶，倒了杯滚茶递给了段瑞凌。
　　段瑞凌用手接过了杯子，白底蓝纹的杯子，滚烫的温度，茶香淡雅。在这寒冷的冬天里，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这大冷天的，怎么一个人跑到外面来？"
　　"我在等下雪呢。"遥雪站起了身，站在亭外看了看天色。
　　段瑞凌看着她。这个奇特的女子，她的所言所行都这么的与众不同。此刻，她站在亭外，抬头望天，姿态优雅，长发如墨，微凉的风吹着她的长发和衣襟，加上绝色倾城的容姿，更显的她尤如正欲飞天的仙子一般。
　　"要看下雪，叫一个丫头站在外面等着，看到落了雪再叫你就可以了。何必这种事要亲历而为呢？"
　　"这种事还是自己体会才有乐趣。"遥雪回首，淡淡的笑着。
　　段瑞凌一顿，没有立刻接话。"你的丫头呢？怎么没有一个服侍的在身边？"
　　"她们啊，我叫她们回去休息了。你看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老在外面站着也不好。还是房里比较温和。"遥雪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这个身子真是有点不太中用，想想自己以前哪有这么深刻的体会过冷的感觉？
　　遥雪的样子段瑞凌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她的身形明显的比较纤瘦，虽然穿着貂毛的绣花小袄，可是看起来还是十分的单薄。段瑞凌连忙给身旁的百福使了一个眼色。
　　百福立刻会意的行了礼，小跑的离开了。

　　"最近听说遥雪读了好多的书？"段瑞凌拉她坐回软榻，有个小火炉可能会比较暖和一点。
　　她的手，柔弱无骨，却冰凉异常。
　　段瑞凌心中紧了紧，这些个目无纲纪的奴才们。
　　不觉有异的遥雪笑着点了点头，"是看了些书。也是想多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因为一直跟我哥住在一起，接触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看她并没有挣脱。段瑞凌居然有点舍不得放开这双手了，那么柔嫩，仿佛只要自己稍稍一用力，就能生生握断了一般。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可有喜欢的？"
　　"喜欢的太多了。比如这诗词。"说着遥雪举起了榻边放着的书，一边翻看一边说："每一句写的，运用的，比喻的都让人意外万分。可是细想起来，却也觉得这些人真是才华横溢，竟能想出这些佳句来。"
　　"比如呢？"段瑞凌眼光看向另一边刚刚百福消失的地方。这去的时间也太久了点吧。
　　"比如？"遥雪合了书，轻咬红唇，片刻才说道："比如忆江南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段瑞凌一笑。"果然是好诗。能流传千古的都是脍炙人口的绝品。"
　　遥雪一脸向往的表情，呐呐的说："真不知这江南到底是何等模样？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在歌咏江南的胜景？"
　　"等春天到了。我便带你去。"不知怎么的，看着她一脸向往的神情，这话很自然的从段瑞凌的嘴里说了出来。
　　遥雪并没有像段瑞凌的想像当中表现的很高兴。她只是浅浅的笑着："春天啊。不知道能不能过的了这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