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苏伊凡

1、第 1 章

　　有好几周了，聊着聊着就会说到打架的事。有朋友挺奇怪，说我看着不像会动手的人。
　　打架，是和父亲之间的游戏。我打不过他，总是打不过的，直到现在我还是会输，输得一败涂地。以前输了不会哭，现在会了，因为不知道还可以再输多少年。

　　当然，小的时候也是打过架的，以前还很文静的时候，总是被别人欺负，有的时候一天下来，脸都被打红了，还是被女孩子。说来也怪，女孩子打人似乎是爱打脸的，男孩子更多就是踢了，力气倒也不比女生大多少。被打得多了，就还手了。男生是惊讶的，后来再打我，我没有还手了；女生很镇定地和我开始打架，不过不是普通的扭打，她是学跆拳道的，有她自己的打法，。我完全照着和父亲打架时的经验，竟没怎么吃亏。后来就被同学拉开了。她是班长，我知道，我惹事了。好在没多久后我们便各奔东西，她也因为我的关系，失去了男生的拥护。小学的男生啊，虽然总爱欺负我，但真出事了，还是会帮我，我总是明白的。后来便有些怕了女生，毕竟小学喜欢骂我打我的女生也并不是一个两个，大约我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后来为了让自己不再看上去那么好欺负，逼着自己外向，下了很多功夫。但在我看来远不如与父亲打架时成长地更多。在我很小需要父亲保护的时候，我从未开口，觉得实在丢人，现在却天天缠着这个男人，让他带我去踢球，让他陪我聊天。曾经，我那么讨厌足球，可是我终究变了，因为当你佝偻着身子独自守在电视机前，那种寂寞的感觉，让我好害怕，我知道我狠不下心。父亲悉心培养了母亲多年，只做到让她不再拦着父亲每周非踢不可的一两场球赛，那么剩下的时间，我就让我来陪着吧。陪着打架，陪着看球。

　　前两天父亲去体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但我看得出他很挫败，他以为自己还年轻，身体还像往年，很好。他苦笑着说已经写好了遗书。我很难过。看吧，我连修辞都不用，选择了白描的手法，可见的确难过。

　　自那天以后，我也不爱说话，全是应酬不过。我知道生命很短要珍惜当下，虽然很想像苏轼那样看待人生，可是并不是所有人的意愿都是造物者之无尽藏，我不能那样。

　　这些日子来，代替了更多话的是，我们打一架吧。然而，并不只是普普通通地打一架啊。我是虚空，是大道。就像那么上善若水地打一架啊。也许很多年后，我迟早会放弃这个游戏。

　　于是我对父亲说，你还是留下来陪我打架吧。

　　他看着我没有再说话。我知道如果可以，他是多么愿意一直陪着我，如果我喜欢，那么就打架。打架啊，真是淑女绅士之间才会有的游戏。

　　一起相处了快二十年了，太多的误解和厌恶，仿佛随着时间越来越淡了，所有的一切全成了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父亲说，我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缺到过桥担心桥断。所以，只有父亲是我不必担心会离开的人。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担心了，也许太早，也许，已经太迟。

　　好在，至少现在我还是可以连说都不说得便打，我的不开心啊，就只有打架和作文可以发泄了，但我往往选择后者。

　　父亲说我很执着，为了打赢，可以在一次又一次摔在地上后重新起来，就这样坚持两三个小时，直到他自己投降，说这样的我让他害怕。

　　有的时候打到腿软了我也是决不会认输坚持要再打一架的。那样的我，说实话我自己都害怕。

　　有的时候父亲会夸我长的可爱，我知道那是因为爱蒙蔽了双眼，于是我开他玩笑说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说是啊，早点遇到你就不会娶你妈妈了。

　　我说，我才不会嫁给你呢！

　　很多人都说，包括我母亲，说父亲他算不得很好的丈夫，但是确实是很好的父亲。

　　我默然。

　　打架这事，只要父亲在，自然是少不了了的。

　　进入高中后，经历了一些事，看了一些事，那是初中所没有的，让我感到有些陌生了，原是不该，倒是恍然觉得男生也同样可怕，也许我的情商也是越来越低了。于是，一边依恋一边逃离地停留在了父亲的世界，却还恬不知耻地抱怨走不进同学的世界。我在那里游荡，那里好冷，只有父亲一个人，连母亲也进不去，可是我却不那么害怕，远远的，看到父亲向我走来，我笑了笑，说道----

　　我们打一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