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两万里》加贝一号

5、第五章

　　然后开始思考，到底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我离不开小龙？
　　这么一想我就发现奇怪之处，原本被深海磨灭人性的我，为什么偏偏对待小龙却狠不下心？
　　龙？
　　我摆摆头，长呼一口气。真的，真的，很烦躁。
　　就像你以为的温情，你以为的唯一全是被动的。也许都是假的。
　　我把头挨近地面，失去全部人性的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敢相信，明明我那么依耐小龙。小龙也离不开我。
　　现在想想，那偏偏——是最大的漏洞！
　　正在这时，一声龙啸从远处滚滚传来！
　　掀起一层层海水。
　　我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
　　脑海里四窜的是：
　　儒艮——儒艮——
　　回来——回来——
　　回来—

　　我翻滚着，使劲捶打自己的头，拉扯自己的头发。想将脑海中回旋的声音打出去。
　　直到龙啸渐远，疼痛渐缓，声音渐消。
　　原来只要不是自己主动离开，就不会头疼。我狠狠咬住发麻无力的鱼尾，刺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反方向，游去。
　　小龙，小龙。
　　再见——
　　我一边逃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深海里蹦跶，原本离开只是为了培养小龙的独立与杀伐能力。可是如今，却渐渐的变了味，如同卸下重担的农夫呼出了一口挤压许久的浊气。
　　在空荡荡的深海，唯有自己，只有自己。
　　我在海中肆意游动，翻转，冰冷的海水滤过我冰冷的皮肤。捕杀猎物，躲避海怪。我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变成了冰冷的鱼类。
　　没有感情，没有温暖。
　　大海深处才是我的归宿。
　　我是谁啊？
　　我是儒艮。
　　——

　　——
　　我又开始独自流浪在无边无际的深海，
　　偶尔孤独，偶尔失落。
　　我如孤魂般，在黑暗的地界乱窜。
　　太久太久，我都快忘记了我的名字。不过脑海里总是回荡着是
　　儒艮，儒艮——
　　回来——
　　我以为我可能不会再想他了。
　　直到遇见另一条人鱼。
　　与我身形倒是惊人的相似，只是鱼尾明比我肥厚，他在发现我的第一时间就发出刺耳的啼叫，他在说。
　　——遗弃者，离开离开——
　　我摆摆头，在见到同类之后，体内的嗜战分子表露出来，我一直自己跌跌撞撞的在深海里摸爬滚打，不知道自己比起同类有哪些不足。
　　我伸出舌尖，腥红的舌头舔舔自己的尖锐的指甲。
　　我快速摇摆尾部，如一枚发射的箭冲向那个人鱼。
　　啼叫戛然而止，人鱼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我这才发现他的脸很怪异，怪异得像一个人类。上半身与人类也是一模一样。
　　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耳边。
　　他说。你被神遗弃了吗？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有一双眼睛。纯黑色，没有眼白。
　　我伸手摸摸他的眼睛。
　　光。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一声声啼叫在不远处响起。
　　很多很多人鱼出现，将我团团围住。
　　我四处张望，全是与我不同面孔的人鱼。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像一个异类。
　　丑陋的，可悲的，深海怪物。
　　——遗弃者，离开！离开！——
　　——离开——
　　——离开——
　　——离开——
　　他们厌恶的声音那么明显。
　　一声声，一声声。
　　我孤立无援，只有落荒而逃。
　　小龙，小龙。
　　我喊着这个名字，似乎才有勇气不那么悲伤。
　　我总是那么矛盾，逃离又渴望，喜欢又厌烦。
　　就像现在，原本适应的深海又开始变得那么冰冷，如粘在身上的蛇。我疯狂的想摆脱，埋怨它的残酷，把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可我找不到我的小龙了。
　　深海那么大那么大，我一个人，不，一个异类，怎么能容易的找到另一个异类呢？
　　我拼命的向上游去，
　　光，即使我看不见。
　　我游了很久，渐渐的内脏开始挤压，我的嘴里全是血腥味，全身都在叫嚣着，停止，停止，你会死的！
　　然后我很没有骨气的停了下来。
　　我怕死，是真怕。

　　第一次死亡，我来到了无边无际的深海。
　　所以死亡对我来说，是死神收割的镰刀。
　　我吐了一口鲜血，在海水中化散。
　　为什么，我与其他人鱼不同呢？
　　——

　　在我四处寻找小龙的时候。
　　我捡到一个小家伙。
　　圆头圆脑，跟海豚倒有些相似。倒是叫声是牦牛似的“哞——”
　　好像与妈妈走散了，正巧我经过，便把我当成了妈妈。
　　倒是不大，与一般海豚差不多。绕着我的尾巴打转转。
　　我摸摸它的圆头，上面竟然是细碎的鳞片。
　　它对我黏糊劲让我想起了小龙。
　　记得刚出壳的时候，它看不清楚，总是害怕我把它丢了，就把我往壳里拖，不想让我出去。它力气又小，我一下就挣脱了，结果他一口含住我手掌，使劲的咬，边咬还边哼哼，似乎是威胁我。当然，还没长牙的幼龙杀伤力为零。还有一次，我发现一个蛋，他认为天下所有的蛋里面都是跟他一样的龙。睡觉都不离手，想把它孵出来。结果破壳而出的是一只海龟，牙齿尖利，咬破了小龙的鼻子。
　　为此小龙伤心的啾了好久。
　　我嘴角带着笑意，轻拍小家伙的脑袋。
　　“叫你圆圆好了”
　　因为带过小龙的缘故，我教会圆圆一些基本的狩猎技巧。
　　小家伙倒是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它长得也很快，个头都快窜上我了。
　　圆圆的寿命很短，在更短暂的幼年期一过后，它就自己在我睡着后悄悄离开了，如同我离开小龙时一样。
　　我看着空荡荡的洞口。
　　儒艮——儒艮——
　　回来——
　　我叹了口气。
　　深海实在太大，我转了很久也没有回到原点。
　　我的横冲直撞终于引来了祸端。
　　在深海，每个物种都有天敌，才能维持生态的平衡，我的天敌就是一种像蛇类的肉食海怪。脑袋顶一个红冠。身体滑溜，一般接近
　　8米长。动作迅速，能快速堵住我的去路，所以我觉得这种海怪简直就是我的天敌，我曾经遇到一只小的，就能咬下我半边尾巴。
　　幸好这家伙，我并不常遇到，而且它身上会散发浓浓的腥气，只要及时避开就能逃脱。
　　不过，因为我的不专心，我竟然没闻到它身上的腥气，以至于现在与它正面碰上了。
　　看着眼前奔来的海蛇，我舔舔后槽牙，一种战斗的冲动在骨子里燃烧。
　　可之所以叫天敌是你的所有优势在它眼里就是劣势！
　　我冲上去咬住它的皮肤，却发现一股腥臭袭来，我恶心的反胃，却被它反咬住鱼尾，使劲一扯，生生咬下一块肉出来。血一下子充满了周围。我想咬回去，它的动作却太快，又一口咬住我的肩膀，我甚至听到骨头被咬碎的咔擦声，腥臭味，血腥味，在我鼻尖流转。

　　我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呤。
　　我会死吧，在深海里，孤独的，死去。
　　在意识朦胧时，我仿佛听到一声龙呤。
　　从远方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