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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20番外 守护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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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守护者
㈠
那天,他如往常一样沉默在黑暗中,不远处的灰色建筑物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矗立。
他坐得笔直,嘴角挂有讽刺的笑意。
那是1991年12月15日的傍晚,暮色四合中,他看见夕阳在地平线上洒落的余晖,或许,这昭示着什么。
有些不熟练的控制轮椅转身,因为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是了,原本他就在母亲的产房外。
这个处于世纪末期的年度,发生了不少事情。而自民党,也早不复当年联邦德国时期的辉煌。先后与社民党、 基民盟-基社盟组成联合政府,多党联合执政让克里斯蒂安家的野心逐渐膨胀。
他笨拙的接过祖母手里抱的孩子,目光柔和带有几分好奇的打量这个小小的生命。
祖母揉了揉他的头发,嘴角难得的带有笑意:“看看你的妹妹。”
他知道母亲拒绝接受甚至厌恶这个小生命,因为这个孩子是她失败的感情生活的见证,是她完美人生的唯一污点。不过因为自己突然的残疾和其他各方面因素,她却不得不把孩子生下来。
目光寒冷的低头,他发现怀中的婴儿看着他,挥舞着小手,发出笑声,似乎驱散了他心中浓重的阴霾。
然后祖母从他手里接过了孩子,向卧床已久的祖父的房间走去。他跟在祖母身后,看见了他曾经最崇敬的祖父。
很难想象,这个瘦弱的躯体所能够掌握的权势,那种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是啊,就算此时是自民党的历史低潮期,但是这更是克里斯蒂安家族掌权的高峰。
管家扶着老人坐起来,老人似乎想要接过孩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抬手的力气。那还是他阴狠强大、无所不能的祖父吗?他的脑海中不无讽刺的浮现出这句话。
这时,传来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再次从祖母手里接过孩子,他看见祖母轻拍着祖父的背脊,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是个男孩子,你不用担心克里斯蒂安家会后继无人。”
他打算抚摸婴儿眉眼的手突然僵住,然后收回一边。孩子已经睡着,不知道自己的一生就被这样一句话禁锢在枷锁之上。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祖母。从小到大,见她的机会不多,但是他也曾想过,那该是怎样一个坚强的女人,不然怎会在察觉背叛之后,放弃自己已有的家庭和破碎的爱情,只身回到故国。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祖父目光不明,似乎有几分歉疚,开口道:“这些年,你在英国过得还好吗?”似乎没有期望能够得到回答,老人继续说道,“这孩子,就叫亚瑟吧,亚瑟·冯·克里斯蒂安。”他的祖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
寂静中,他回想起七个月前的那次刺杀。一颗子弹洞穿了他祖父的肺部,而他,伤在脊髓,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那之前,父亲和母亲闹矛盾,只身一人离国追求艺术。因为克里斯蒂安家的代言人不能是一个残废,他这个从小就被自己祖父亲身教养到大的长孙,至少在他祖父眼里,失去了家族的继承权。
冷嘲热讽以及午夜刺骨的疼痛打碎了他的仅有的光明,他看见了一条路,与他祖父的选择背道而驰的路,然后,他在人生的最低谷,操纵着轮椅,驶向最高处,时间的尽头。
而他的祖父,他未敛冷笑的抬头,发现那个瘦弱躯体闭上了双眼,似乎已经僵硬。但他的祖母神色未变,仍然轻拍着老人的背脊。
那年他14岁。
那天夜里,苏联国旗从克里姆林宫上空缓缓降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宣告解体,苏联从现实和法律上不再存在。
红色帝国,轰然倒塌。
克里斯蒂安家族的中兴之主,在位于柏林郊区的一栋不起眼小别墅去世。
㈡
午夜,他总是习惯性的蜷缩着身体,忍受深入骨髓的疼痛。
身上全是伤痕,各式各样。
不过还好,已经习惯了。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皎洁的月色缓慢的流淌就来,带着流年缱绻姽婳的诗意。
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是自己今天太累,居然忘了锁门。
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蹿了进来。那是一个孩子,穿着浅紫色的睡衣,栗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眼睛只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一双如夜色般浓郁的深蓝色眸子里氤氲着睡意。
不过看到他,那个孩子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带有惊喜的打算扑倒他怀里,没想到却径直撞到了床沿,上好的云杉木受到撞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还是,太矮了啊……
他嘴角原本就氤氲着的笑意霎时隐却,转为哭笑不得的神色。扶着墙勉强坐起来,把孩子搂入怀中,小心翼翼的哄着。不过看见她委屈的坐着抽噎,害怕惊动别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又不停止掉泪,他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转移话题,一边轻轻揉着孩子被撞青的额角,一边问道:“亚瑟这么晚了不睡觉,来哥哥房间干什么?”
孩子的语气中犹带哭音:“哥哥,你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你了……”
说到最后时声音低了下去,带有糯糯的尾音,含糊不清。但看样子,有号啕大哭的趋势。不过想想,母亲常年不在家,自己也经常出任务,家里只有一些服务人员,也难怪孩子委屈。
他只得低声下气的哄到:“亚瑟不哭了,以后哥哥一定每天准时回家。”如今,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尽管过程有些坎坷与复杂。想起白天,BND的总局长,准确的说应该是前局长,被他逼得跳楼自杀,就近乎病态的感觉心情舒畅。大权在握,家族长老会那群早该和他祖父一样腐朽的下地狱的人,也再没有了干涉自己的权利,而他,也终于可以,让亚瑟有选择她所想要的人生的权利。
思绪流淌间,他发现怀里那个小小的人儿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极为清浅,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似乎是有些冷,她的头在他腰间蹭了蹭,嘴角微微翘起。
他的目光柔软到了极致,他明白,这些年那些让他绝望的夜晚,如果没有她的陪伴,或许他早已疯狂。至少比现在更疯狂。
他带着痛苦和甜蜜的欣喜,满意于自己如今的处境。
低头看见地狱的同时,抬头能够看到天堂。
㈢
他在看一场直播的球赛。
为了这场球赛,他推迟了与摩洛哥国王电话会议。
这是一个位置很好的任意球,二十米,正对球门。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显示屏,看着那个栗发少年和身旁两个队员围作一团,正在商量战术。
然后三个人呈三角形站位,亚瑟旁边那两个球员同时起跑,却跳过足球,正值对方守门员被|干扰之际,她大力起射,皮球直奔球门死角而去。
“goooooool,”南美足球解说员继承了自己一概的豪迈,声音中带有狂热,“离比赛结束还有五分钟,瓦斯科达伽马已经4:0圣塔克鲁兹。进第四个球的是瓦斯科达伽马年轻的守门员,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任意球,这个来自德国的年轻人把活力与创造力带入了这个球场,并且,第二个球也是他的任意球。无疑,瓦斯科达伽马可以在主场轻取三分,不过这也提醒了圣塔克鲁兹的主教练,下次若是中自己的主场,一定要注意少犯规,避免任意球……”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他的目光变得极为不耐,却没有理会骤然停止的敲门声,直到比赛结束。
年轻的助手眉眼间带有慌乱,强迫自己平静,说道:“先生,中东传来最新消息……”
他一面听助手的报告,一面看向窗外。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